第15章 粘团子

  老天很眷顾,娘刚刚把地垄备好,就下起雨来,这下子不用抬水浇地了。

  等地面略干,娘三就把豆子种进地里,娘刨坑,哥哥点豆子,林立在后面培土,很快就把豆子种完了。

  种完豆子,林立和娘去水田看看。

  到了地里,娘扛着锄头把四处的田梗检查了一遍。

  田里的稻苗已长出了两片细叶,从远处看,在四周稻种刚刚冒出尖头的水田里很是显眼。对衬之下,林立家光秃秃只有水的二亩田更是突出。

  林立看到稻田的进出水口很随意,便让娘把进水囗和出水口挖在一侧,娘问为什么,林立和娘讲这样子都放在一侧,田里的水温会高一些,因为水不流动,水温就不会降,小苗就长得快。

  娘听了立刻把水口都重新整了一遍,还把大伯家的也给整了,又跑去和大堂伯娘说。

  林立给娘发了一张好人卡。

  几场春雨过后,庄稼都长出来了,田野里一片蒙蒙浅绿。

  育出的秧苗可以移栽了,娘借来手推车,把秧苗铲起放在推车上,林立则肩上挂着搓的细草绳,手里拎着一头削尖的木棍,头顶草帽全副武装地出发了。

  劳动三人组来到地头,娘用土篮子把手推车上的秧苗装上,用扁担挑到水田田梗上,林立和哥哥把秧苗一坨一坨地扔在水田里,都扔完之后,开始拉绳,把绳子拴在木扦子上,林立和哥哥分立在田梗两头,把草绳拉直插进田梗,毎根草绳间隔三十厘米。绳子拉好后两人下到田里,林立手把手教哥哥沿着草绳插秧,大约每株间隔十厘米左右,左手分一把苗,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劈出三四棵苗,垂直插进泥中,千万不要深了,二厘米左右最好。

  沿着草绳,哥俩很快插过去,回头看两行秧苗整整齐齐,接着干。

  娘把秧苗都挑来之后,也下田开始插秧,听了林立一番讲解,娘立刻就明白了,开始化身圣斗士,把林立和哥哥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插秧真是辛苦活,小孩子还好,个小正合适,不用弯腰。而大人就要九十度弯腰插秧,真得很累人。

  经过三人两天的辛苦劳作,主要是娘的辛苦,二亩田插完了秧苗。

  家里还剩下小半池苗,娘心疼,林立告诉娘不用心疼的,还有用处,留着补苗用。

  田地终于都种完了,林立一下子轻松起来。

  掐指一算,竟然来此处二个多月了。

  人的适应能力是真强啊!

  林立已经完完全全的把自己当作这里人了,前世种种,就是南柯一梦。

  农忙结束了,娘把哥哥送去了村里的学堂。

  村子虽然不大,只有三十几户人家,但是幸运的有一个老秀才。他在村里开了一个私塾,村子提供了一块地,盖了茅草屋。老秀才收了十几个孩子,这十几个孩子还不全是村子里的,也有外村的。

  据说老秀才教的挺好的,可奇怪的是,多少年了,村里依然他一个秀才。

  娘问林立想上学堂不,林立告诉娘暂时他不想去,哥哥下了学堂,他和哥哥学,娘也就由他去了。

  娘在家里,大姐终于轻松了,不用看孩子做饭,喂鸡喂羊了。大姐如出笼的小鸟一样,飞去村里找小伙伴玩去了。

  林立在家中开始又教娘做松香皂。

  上次去县城买回的肥肉和猪板油,娘炼出了一大坛子猪大油,林立这回就用猪大油做松香皂。

  大姐在家里也做了一些松香皂,用的是皂角,她把皂角全用光了,新的皂角在树上刚长出来。

  用猪大油做出的松香皂的颜色就明快多了,又用模具做出来,上面印上了花纹,比以前做的精致又美观。

  又一场小雨过后,娘要上山去,林立问娘上山干什么,娘说采粘团子。

  “娘,粘团子是什么?”

  “当然是蘑菇了。”

  北方的五月有什么蘑菇?

  林立也要跟着去,大姐只好在家里看家。

  娘带着林立来到南山一片红松林,红松粗壮笔挺,枝干直冲云霄,翠绿的松针遮住了艳阳,只在空隙间透进一束光线。

  娘把松树下铺着的厚厚的松针轻轻拨开,一朵黄褐色的小伞样蘑菇露了出来,娘动作轻柔地摘了下来,林立凑上去一看,原来粘团子是松树蘑。

  娘接着拨开旁边的松针,又有几朵松树蘑。

  娘说:“看到一朵粘团子,周围就有一片。”

  林立一听,就把旁边的一棵松树下的松针拨开,没找到。

  娘又找到一朵,林立问娘:“娘,为什么你能找到?”

  娘一边摘着蘑菇一边说:“你看松针有鼓包,那下面就有蘑菇。”

  林立睁大眼睛仔细看,也没有看到有鼓包。便拿着棍子随便拨拉,还真就拨拉出来蘑菇。

  林立摘下朵松树蘑,松树蘑表面粘涓,伞盖上粘着松针,小心地摘下松针,手指就沾上粘粘的液汁。

  真像娘说的那样,发现一个松树蘑,周围就有一片。等林立把这一片采完,手指上已经黑乎乎一团。林立用柞树叶子擦下去,继续采继续沾上粘液。

  很快,林立的小圆筐就采满了,娘的大筐里也装了一半,看到娘还在采,林立就在树林中闲逛。

  松树林中也生长着一些生命力顽强的灌木丛,其中最多的是笤条。笤条的枝条柔软,是编筐的好材料,没想到它的叶子这么小巧漂亮,只见叶柄上三瓣椭圆形的小叶片,像是翠卵一样。林立摘下一枚笤条叶子把玩着。

  忽见林边的荊棘丛中有颗颗红豆,跑过去拨开手掌样的叶子,惊喜地发现竟然是覆盆子,也就是大姐说的托么。摘下一个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滋味儿溢满口腔。林立摘下一片大的托么叶卷成喇叭桶,把一颗颗熟透的覆盆子摘下来,小心地包好,放在蘑菇上面。:看書喇

  娘的筐子采满了松树蘑,叫林立回家了,林立应着跑了过去。

  回到家时,小妹正在院子里和小白跑着,大姐在把野菜切的细细的喂鸡,可爱的小鸡已经褪去绒毛变成半大的丑鸡,那只长着红冠的小公鸡正领着四只小母鸡在皂角树下扒拉。

  林立把覆盆子递给妹妹,让妹妹坐在小板凳上吃,小妹吃得眯起了眼睛,甜甜地笑着。

  娘把采来的粘团子挑捡出来,品柏好的小粘团子用开水焯出来后,过了凉水,加盐放坛子里腌了起来。品相差的,挤变形的,过大的,撕去表面的黑皮,烧水焯了出来,切成片加上三姨奶给的腊肉煸炒,粘团子菌肉肥厚,香气浓郁,吃一口鲜美滑嫩,令人欲罢不能。

  林立第一次吃新鲜的粘团子,也就是松树蘑,没有想到味道这么美。

  接连两天,林立兴致勃勃地和娘上山采粘团子,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娘就把粘团子捡干净,晾在盖帘上留着冬天吃干蘑菇,阴天没有太阳时,娘就把粘团子焯水腌制。

  一天,娘又带林立去东山采蘑菇,刚走近红松林,林立发现草丛中一根根翠绿的卷着小爪子的植物,定睛一看,这不是蕨菜吗?林立钻进去便开始采了起来。

  娘走着走着不见了林立,找回来看到林立在采蕨菜,对林立说:“采那玩意干啥?家里又没养猪。”

  “娘,这是蕨菜。”

  “我知道,是蕨草。”

  “娘,它是很好吃的山野菜的。”

  “好吃什么,很苦。”

  “哎呀,那是你不会做,做好了很鲜的,一点不苦。”

  “真的?那这蕨菜到处都是,你在这采吧,不要走远,娘去采蘑菇。”

  娘还是不信,今天采回去就让你尝尝。

  附近的蕨菜是很多,没一会林立就采了一筐。

  回到家里,林立就忙开了,先把蕨菜根切去一截,清洗干净,锅里水烧开放入焯水,焯好后放凉水中冲洗浸泡。正好家中还有一点腊肉,切薄薄片,焯好的蕨菜切段,煸炒出锅。

  端上饭桌,大姐皱眉只挑腊肉吃,娘尝了一口:“哎,还别说又嫩又滑,一点苦味也没有。”

  哥哥尝了一口,评价:“怪不得猪那么爱吃,是好吃。”

  正在大快朵颐的林立直翻白眼,这个哥哥一点也不会说话。

  此吋,正是采蕨菜的时节,于是娘又开始带着林立到处跑山采蕨菜。

  采回蕨菜后,林立让娘把蕨菜用盐腌制,腌了一缸,压上石头封好,留着冬天吃。剩下的则焯一下水,放在盖帘上晾干。

  娘俩很忙,采松蘑,采蕨菜。中间娘还带着林立采了刺五加叶、猫爪菜、山芹菜,还有刺嫩芽。

  刺嫩芽太难采摘了,它长在浑身是刺的灌木上,林立个子太小,根本够不到,又怕被尖硬的刺扎到。娘也是小心翼翼地采摘,一不注意手指还是扎得鲜血直流。

  用刺嫩芽炒鸡蛋真是美味鲜香,不爱吃山野菜的大姐对它是情有独衷。

  这一天,娘带着林立又去了东山,爬上了东山最高最陡的山峰。山峰上古树参天,真是遮天蔽日,置身其中,即使六月天,也感觉凉气森森。

  娘让林立坐在一块突起的大石板上等着,便转到更为陡峭的崖壁边上搜寻。过了好一会,娘背着背筐回来了,坐在大石板上休息,林立打开背筐盖子,发现背筐中躺着几个白白胖胖的大粗腿蘑菇,阵阵香气飘散开来。

  林立吃惊地看着娘,娘得意地对林立说:“你可要保密呀,大粗腿蘑菇可是非常难找的,这么多年,娘只在这里发现了大粗腿蘑。”

  林立可是知道大粗腿蘑菇是东北有名的山珍之一,与猴头菇齐名。林立前世有幸在东北吃过一次,还是晒干的片,只是清炒大粗腿蘑,就闻到了香气,那香气浓郁醉人,吃到嘴里竟吃到了肉味,又比肉还鲜美。

  没有想到在这里竟见到了新鲜的,看那与伞盖一样粗的菌杆,真是名副其实的大粗腿蘑啊!

  申时末才回到家中,大姐已经提前焖好高梁米饭,做了韭菜炒鸡蛋。娘洗了一个大粗腿蘑菇,切片清炒了一盘,端上饭桌,一向不吃蘑菇的大姐,今天终于频频伸筷子吃得喷香。

  剩下的大粗腿蘑菇,娘切片晾了起来,说留着过年时再吃。

  吃得有点多,林立溜达一圈进了后园。

  这几天,只顾着和娘跑山采蘑菇,没想到辣椒已经长得这么高了,有的三两株长在一起,应该移苗了。

  正好育苗池空出来大部分,林立便拿起锄头备垄,被娘看到,走过来接过锄头,一边备垄一边问林立:“小立,你备垄要做什么?”

  “娘,你看辣椒有的长在一起,要把它们分开,一墩只能留一株的。”

  “嗯,那是该早点移栽。”

  娘在备垄,林立用小匕首小心地把小辣椒苗连土挖出来,留下长得又高又壮的苗。

  娘备好垄后,林立和哥哥抬来一桶水,刨坑,浇水,栽上辣椒苗,培上土压压。

  洗手时,林立和娘商量:“娘,咱打囗井吧,现在还好,冬天小河上冻打水就不方便了。”

  娘犹豫:“这是三姨奶家的房子。”

  “娘,卖松香皂的银子有快三百两了,和三姨奶商量商量,把房子买下来,咱再在旁边起个大房子,正好现在农闲时好找人。”

  “买房子可以,盖房子不行,咱现在孤儿寡母的,不能让别人知道咱家有钱。”

  也是,财不露白,尤其是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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