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昆缓了口气，说道：“是暂时先回家，等增产以后再回来，但我相信，这个时间不会太久的。”
“哦哦哦。”杨成林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我们设计能力怎么样？”
“我们设计能力相当强，张工是一个老同志，有着多年设计经验。”
而后，杨成林又解释道，“就是张强，我和你提起过他。”
周秉昆点点头，又问道：“关于工人欠薪的解决方式，招商办和你说了吧？”
“说了，让我们尽快报备详细资料，三个月左右结清。”
“这么久？”周秉昆蹙眉。
“托管企业太多，要一家家的解决，我们是第二批托管的，所以稍晚点。”
“那好，你把这些话和工人们说清楚点，不是我不给结，是我已经把钱给招商办了。”
杨成林面色迟疑，支吾道：“不是你来宣布？”
“企业的善后还得你来完成，我不了解情况，很容易激化矛盾。”
“可是……这让我怎么说啊？”
“杨厂长，你这个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是不是也该改改了？”看書喇
“周总，我不是怕什么，是我不好开口啊，毕竟他们是和我一起走过来的老同志。”
周秉昆想了想，问道：“在工人圈子里，谁说话比较有威信？”
“白立新，这个人讲义气。”
“他是干什么的？”
“销售科科长。”
周秉昆又把大哥大递给了杨成林：“你帮我约他过来一趟。”
“好的。”
一刻钟以后，白立新健步如飞的来了。
这个人个子不高，但很壮实，走路脚下带风，一副很精干的样子。
“你好，周总。”
白立新和周秉昆紧紧一握，手很有劲。
“你好，坐吧。”
白立新落座。
周秉昆给他叫了一杯白咖啡，三个人边喝边聊。
周秉昆又把他的想法复述给白立新。
白立新表示赞同：“这个办法好。”
周秉昆暗暗将他和杨成林比较一下，觉得各有千秋。
杨成林看起来雷厉风行，但又瞻前顾后。
踏三步，退一步，有点老派明哲保身的味道。
而白立新不同，有朝气，有闯劲。
至于能力还有多大的提升空间，需要慢慢的观察。
“那好，这次遣散工作就由你来负责了。”
白立新拍胸脯：“放心吧，我保证安排好。”
第二天，遣散工作的说明会在小礼堂召开了。
这次会议由白立新主持，和工人们说明着情况。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台下就炸了锅。
什么老面子，老交情，在利益面前，全是假的。
“白立新，你他么的是个什么东西？就是资本家的狗。”
“白立新，让我们下岗，你生孩子没屁眼。”
那些四十五以上的职工马上规劝：“大家都消消气，白科长也是上支下派，没有办法啊。”
“滚你们妈的，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让你们也回家，也是上支下派吗？”
那些被下岗的职工骂骂咧咧，谁的面子也不给。
更有甚者，凭着自己年龄大，倚老卖老的躺在了地上，嚎啕大哭：“我可活不下去了，我不活了。”
这些事情远超白立新意料，有些麻爪了。
“散了吧，散了吧，周总已经这样决定，更改不了了。”
白立新压不住场子，只能抬出了周秉昆。
哪知道这一下，场面更乱了。
“我们不走，我们就住这里了。”
“对，我们以厂为家，就住这里了。”
白立新见状，知道这样下去，根本无法收场。
只好回到办公室，拨打了周秉昆的电话。
周秉昆听闻，很是生气。
昨天还信誓旦旦，今天怎么就变成孙子了。
不过，他想起了林晓宇叮嘱过他的一句话。
“周总，企业转型关键是心态的转型，那些老工人早就习惯了过去的方式，所以你要理解他们的心情啊。”
周秉昆当时回答的很直接：“林主任，我不是指导员，也不是心理医生，我要是解决问题，我要是快刀斩乱麻。”
于是，他决定亲自去工厂。
既然好说好商量不行，那他就要快刀斩乱麻。
上午十点，他到达了小礼堂。
那些工人都没走，现在一见他来了，叫嚷道：“你为什么让我们下岗？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周秉昆理都没理，大步走上了台，用力敲了几下话筒。
“嗵嗵嗵……”
音箱里发出刺耳的噪音，压制住台下的叫嚷。
“我说两句。”周秉昆的声音冰凉而威严。
众人瞩目。
“这个工厂是我买下来的，我有权利做任何决定，我现在做的所有决定都是合法的。”
台下一阵静默。
突然，一个声音喊了出来：“我不管，你让我下岗，我就不回家。”
其他人马上响应，声音如雷贯耳。
“对，我们不回家。”
周秉昆面无表情，扫视着台下。
良久，转头对白立新说道：“从现在起，所有房门都要打开，让他们随便进出。”
话音随着麦克风传了出去。
台下的人群都懵了，停住了叫嚷，朝台上观望。
白立新也有点懵，不明白周秉昆用意何为。
周秉昆也不解释：“执行吧。”
说完，大踏步的往台下走。
白立新一把拉住，低声道：“从舞台后门走。”
周秉昆甩开他的手，走下舞台，顶着人群走去。
他既然敢从前门走进来，就敢从前门走出去。
这是他的厂子，看谁敢把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