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周秉昆很矛盾。
思量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郑娟。
告诉了，怕郑娟正处于孕期，情绪波动太大。
不告诉，又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对不起她。
不知不觉中，周秉昆走到了家门口。
在按门铃的那一瞬间，他有了决定，还是决定告诉她。
“回来啦。”
郑娟笑吟吟的打开了房门。
她现在怀孕四个多月，已经显怀了。
“怎么样？今天吐的厉害吗？”周秉昆关心的问道。
“还好，适应了，第三胎了。”
郑娟说着话，顺手去拿周秉昆手里的布包。
周秉昆没给，缩了缩手。
“啥东西？”郑娟不解。
“娟儿，你别激动，我有话对你说。”周秉昆扶着她的胳膊往屋里走。
郑娟神情呆愣：“咋了？”
“娟儿，你坐下，千万别激动，为了我们的女儿，好吗？”
郑娟见周秉昆的态度，就知道这事不小。
深呼了一口气，表情郑重道：“你说吧。”
别看郑娟外表柔弱，内心却是十分刚强。
“娟儿，你看这是什么。”周秉昆把布包打开，露出那块毡子和那张纸条。
郑娟拿起纸条看了看，没有明白周秉昆的意思，问道：“这是什么？”
“这就是你家人把你送人的时候，给人家留的纸条。”
一句话，郑娟满脸的错愕。
她快速拿过纸条看了看，顿时泪流满面，呜咽道：“原来我叫丫丫。”
周秉昆把她搂进怀里：“别激动，注意身体。”
郑娟梨花带雨：“秉昆，我叫丫丫。”
“别哭，别哭，这是好事，也许还能找到你亲生父母呢。”
“能吗？”
“我试试，我尽力，好吗？”
周秉昆哄了一会，郑娟的情绪平稳了许多。
她看着纸条上的字，说道：“写这个纸条的人，应该识字不多。”
“是的。”
“那你想怎么找啊？”
“我还没想好。”
郑娟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以一种很释然的口吻说道：“算了，当初人家把我扔了，也就没想要，不找了。”
“也许你父母有难言之隐，或者真的养不起你，想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呢。”周秉昆轻声的劝着。
毕竟那个时候才从战火中解脱出来，生活困苦，吃不起饭的人太多了。
“嗯。”
让周秉昆这么一说，郑娟再次心事重重。
周秉昆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想太多，你要以孩子为重，好吗？”
“我知道。”
……
第二天上午，周秉昆来到了时装店。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龚维则打个电话。
龚维则听闻，很重视，让周秉昆来他办公室一趟。
十点，周秉昆来了，带来了那个纸条。
“小龚叔叔，你那时是那地方的片警，应该能了解点情况吧？”
龚维则笑道：“扯淡，51年我才多大，怎么能当片警。”
周秉昆尴尬的挠头：“哦哦。”
“不过这个事也不是没有头绪。”龚维则喝了一口茶，缓缓的说道。
“哦？”周秉昆精神一震。
“前些年我还在光字片派出所的时候，处理过一些类似这样的事情。”
周秉昆急不可耐：“说说，快说说。”
“我先问你一件事。”龚维则笑呵呵的看着他。
“你问。”
“如果你的父母要想把你送人，是送给条件好，还是条件差的？”
“当然是条件好的。”
龚维则富有玩味的看着他，问道：“那你说我们光字片条件怎么样？”
周秉昆撇嘴：“不怎么样。”
龚维则摇头，从烟盒拿出一支烟，递给周秉昆说道：“那要看和谁比，光字片和市区没法比，但比起农村……”
周秉昆精神一震，若有所悟：“你是说郑娟也许来自农村？”
龚维则点头：“而且郑娟是晚上送人的，那时候交通不便，所以我估计郑娟的亲人应该在王家屯那一片。”
周秉昆神情大震：“小龚叔叔，你太厉害了。”
龚维则倒是不以为然，自顾自的点上烟，说道：“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推理，我们就是做这行的。”
周秉昆也把烟点上，想到了另一个事，问道：“王家屯那一带可不小，十里八乡，我该去哪个方向找呢？”
“这个只能靠时间和运气了。”龚维则顿了顿，又道，“如果运气好，我希望郑娟和她妈妈长的很像。”
“怎么说？”
“拿着郑娟的照片挨个村问问，也许……”龚维则呵呵呵的笑道。
周秉昆佩服的五体投地：“小龚叔叔，你简直就是神探在世，怪不得你能当上局长呢。”
“行了行了，你也别捧我了。”龚维则看似谦虚，实则受用。
他看了看手表说道：“我还有个会，我就不留你了。”
“谢谢。”周秉昆真心实意的说道。
“谢就算了，找到了请我喝酒。”
“那必须的。”
晚上，周秉昆回了家，把龚维则的推断和郑娟说了。
郑娟特别的高兴，抱着他的胳膊，如小孩子一样的撒娇：“昆儿，我想让我们的女儿叫丫丫。”
“行。”周秉昆笑吟吟。
“我以后天天喊她丫丫。”
话音刚落，门铃响。
“我去开门。”周秉昆站了起来，往门口走，问道，“谁啊？”
“我……”孙赶超的声音。
周秉昆打开门，看到肖国庆和孙赶超一起来了。
“你俩怎么赶一起去了？”
“才练完车。”肖国庆咧着大嘴说道。
“啥？”周秉昆不解。
肖国庆帮着解释：“他现在下午和我学车，白天帮我送菜呢。”
周秉昆哈哈一笑：“你俩倒是互补啊。”
肖国庆兴冲冲的说道：“我妈病也好了，你这边也不让我去店，闲的我是真难受，还不如学学开车呢。”
“也行，学车早晚能用上，进来坐吧。”
周秉昆将他们让到客厅。
郑娟手里缝着小孩衣服，抬头打着招呼：“来啦。”
“忙着呢？”
“啊。”
两个人落座，点烟开抽。
在那个年代根本没有不当孕妇抽烟的概念。
但周秉昆有。
他对郑娟说道：“娟儿，你回屋吧。”
“不，我一个人没意思，听你们说会话。”郑娟不以为然，低头继续缝。
肖国庆粗门大嗓的说道：“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说个事。”
“你说。”周秉昆看他。
“你先答应我。”
“到底什么事？快点说，别墨迹了。”周秉昆笑呵呵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