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宝却没有看见周秉昆，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女孩身上。
女孩长的谈不上漂亮，但很有气质，梳了一个团头，皮肤很白。
“你穿上那个裙子一定好看。”曹德宝指着一条裙子说道。
他的说话声，引起了肖国庆的注意。
肖国庆扭头看去，却被周秉昆捅了一下。
肖国庆一愣，看向了周秉昆。
周秉昆朝门外走去，肖国庆跟着他走出了店外，问道：“怎么了？”
“不怎么。”周秉昆继续往前走。
“去哪啊？”肖国庆亦步亦趋。
周秉昆不说话，走出五十多米才停下。
“你啥意思啊？”肖国庆问道。
周秉昆反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想和他打招呼？”
“是啊。”
“你是不是还想问问那个女孩是谁？”
“是啊。”
“问完呢？你管不管？”
“这……”
“有些事还是眼不见为净，乔春燕和我已经不是朋友了，我当然不会管，可你不同。”
“我和她也没有交往。”
“可吴倩有吧？”
“那是。”
“所以你没看见最好，假如有一天德宝这件事露了，他也不会怀疑是你说的。”
肖国庆恍然大悟：“哦，还是你想的远。”
两个人抽着烟，在路边闲聊。
突然，一辆汽车停到了他们身边。
“秉昆，国庆。”车上有人喊。
周秉昆抬头一看，是孙赶超，笑道：“送菜呢？”
“送完了。”
“于虹呢？”
“和春燕逛街去了。”孙赶超说完，赶紧解释，“刚才送菜的时候，恰好碰到春燕从饭店吃完饭出来。”
周秉昆不以为然，笑笑：“没事，她们姐妹该接触接触。”
“你哥俩有事吗？去喝点酒啊。”孙赶超张罗道。
“不了，我这边还有事，你把国庆带回家吧。”
“好咧。”
肖国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行车在你店门口呢。”
周秉昆说道：“我晚上给你骑回去，我今早坐车来的。”
“那行。”肖国庆把车钥匙扔给了他。
下午，三点多。
周秉昆的传呼响了。
他出了店门，来到报亭，回了电话。
“是我。”孙赶超的声音，“德宝出事了。”
“啥事？”
“于虹回来说，她和春燕逛街的时候，看到了曹德宝搂着一个女孩。”
周秉昆心中一颤：“那可完了。”
“可不是，乔春燕当时就和他俩打起来了。”
“德宝没事吧？”周秉昆有些担心。
“现在还不知道。”孙赶超缓了一口气，又道，“于虹说德宝把春燕抱住，让女孩跑了，然后他跟春燕回家了。”
周秉昆想了想，说道：“这事我们管不了。”
“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也没想管。”
五点多，周秉昆的传呼又响了。
周秉昆出了店，来到报亭，回了电话。
“谁传79？”
“我，德宝。”曹德宝低沉的声音。
“你怎么样？”周秉昆下意识问道。
“你知道了？”
周秉昆实话实说：“赶超给我打电话了。”
“有钱没？借点，我让春燕撵出来了。”
“行。”
周秉昆本想说“你过来取吧”，话到嘴边又改口道，“你去七马路馄饨馆等我吧。”
“好的，我一会就到。”
七马路馄饨馆，建国后就有的国营小吃店。
以前只经营馄饨和烧饼。
现在也加了一些炒菜和拼盘。
十多分钟后，周秉昆骑车来到了馄饨馆。
锁车的时候，他觉得肩膀一紧，被人拍了一下。
抬头一看，是曹德宝来了。
周秉昆没说话，锁车往里走。
路过吧台的时候，他侧头问曹德宝：“吃啥？”
“吃啥都行，喝点酒。”
“行，我上趟厕所，你点吧。”
十分钟后，周秉昆走出了厕所。
“这呢。”曹德宝在角落里招手。
“点啥了？”
曹德宝无精打采：“也没点啥，就想喝点酒说会话。”
周秉昆走过去，掏出一盒烟，扔到桌子上，坐下。
“说说吧。”
“也没啥可说的，丢人。”曹德宝用手摸着脸上的伤痕。
周秉昆忍不住笑了：“看你这熊样。”
“春燕误会了，她冤枉的，我和那个女孩没关系。”曹德宝一脸委屈的诉苦。
周秉昆一愣：“没关系？”
“是啊，当时那个女孩的肩膀上有一个虫子，我帮她摘了，春燕就说我搂她了。”曹德宝说的和真事似的。
周秉昆心中猛然涌上了一丝愤怒。
要不是他在店里看到过曹德宝和女孩亲密的样子，他真就信了他的鬼话。
“摘虫子需要搂肩膀？”周秉昆盯着他问道。
“没搂，是角度问题。”曹德宝嘴硬。
周秉昆从兜里拿出五张百元钞票放到了桌子上铺开，看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某个人今天中午在一个时装店，给女孩花了五百块钱买裙子。”
曹德宝的神情明显一怔。
周秉昆苦笑一声，起身说道：“钱还你，我们以后不是朋友了。”
说完话，转身就走。
曹德宝一把将他拉住，急速极快的说道：“我承认，我和你说谎了。”
“为什么要这样？”周秉昆特别愤怒。
“我怕你和郑娟说，郑娟会瞧不起我，我以后就不能去你家了。”
听他这么一说，周秉昆气消了一半。
“秉昆，其实我在来的路上挺矛盾的，一直想和你说实话，但又怕和你说实话。”
周秉昆直接表明态度：“你家的事我不管，自己的屁股自己擦。”
“那你千万别和郑娟说啊。”
“不说。”
曹德宝露出赖了吧唧的笑容，指着桌面上的钱，说道：“这我就揣起来了啊。”
周秉昆点点头，启开两瓶啤酒，一人一瓶。
两个人分别倒满，举杯干了。
周秉昆话带讥讽：“五百块钱给女孩买条裙子，你可真有钱啊。”
曹德宝低声道：“公款，我们俩能报销。”
“你们俩？”
“是的，她是我们厂新来的财会，大学生。”
那时候，大学生还叫天之骄子。
所以曹德宝说这句话的时候，眉飞色舞，神情很炫耀。
“德宝，这是犯法啊。”
曹德宝脑袋一晃，一脸的无所谓：“这犯什么法，我又没贪污，现在公款消费那么多，我也没看哪个人犯法。”
“德宝，你听我的，酱油厂早晚得破产，你别干了。”周秉昆苦口婆心。
曹德宝不爱听了：“你啥意思啊？看不了我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