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以后，吉膳堂的吧台电话响了。
服务员接起来说了几句，冲库房里喊道：“周总，电话。”
周秉昆从库房走了出来，接起电话说道：“你好。”
“好个屁，我说周秉昆，你行啊，听说你长脾气了。”曹德宝讥讽的声音。
周秉昆淡然一笑：“我说曹厂长，你还讲不讲道理？我刚才特意去库房对下账，我们欠你五千多货款，可是你们欠我们七千多饭钱呢。”
“我不管，我才当厂长，必须给工人开资，现在你必须帮我一把。”曹德宝蛮不讲理。
周秉昆也不多说：“这样，你下班来我店里吧。”
曹德宝嘿嘿的笑道：“秉昆，还是你够意思，先说说，你能给我多少钱啊？”
“没钱，我找你有事。”
曹德宝心灰意冷：“草。”
“对了，你再给国庆打个电话，路过零工市场的时候，把赶超也找过来。”
“到底啥事？”
“事情很重要，见面再聊吧。”
晚上五点半，哥几个顶风冒雪的来了。
一进来就是吵吵嚷嚷：“今天真他么的的冷，秉昆，给烫几壶酒。”
“对了，来个炒肝尖。”
“再给我来个肥肠。”
周秉昆拿起暖壶，往茶壶里倒水，问道：“外面的雪大吗？”
“大。”曹德宝摘下棉帽子，抽打着身上的雪，“就这天，赶超还在零工市场等活呢。”
“这天有活吗？”周秉昆看向了孙赶超。
孙赶超憨厚的笑笑：“回家也没事，万一有活呢。”
“没必要这么玩命。”
周秉昆有点同情他。
99年，孙赶超因为劳碌过度，得了尿毒症，卧轨自杀了。
孙赶超嘿嘿的笑了几声：“不玩命不行啊，我和你们比不了，德宝当厂长，国庆当门卫，就我没工作，总得养家吧。”
“其实我今天找你们来，聊的就是养家的事情。”周秉昆开门见山的说道。
“你有啥好想法吗？”曹德宝饶有兴趣。
“先喝着，我们边喝边聊。”
不大会，一盆热腾腾的酸菜血肠上来了。
几个人来不及多说，每人舀了一勺狼吞虎咽。
周秉昆张罗：“别光吃啊，来喝点酒。”
几个人也不抬头，拿起酒盅一口喝了，继续吃着。
“你们是饿狼啊？”周秉昆笑道。
“昆儿，你家这酸菜血肠绝了，就是好吃。”曹德宝拿着筷子指指点点。
孙赶超夹了一张肥肉片子扔进了嘴里，边吃边说：“其实我是冷，今天可把我冻屁了。”
肖国庆平时话不多，更不多说。
他吱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吃的那个香。
很快，溜肥肠，熘肝尖也上来了。
这几个小子一顿风卷残云，很快盘子见了底。
周秉昆笑笑，也理解他们。
别看曹德宝混上了厂长，但也没多少油水。
至于那两位，更不用说，穷的都是叮当三响。
吃了一阵，曹德宝捂着胸口打了个饱嗝，说道：“昆儿，说吧，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周秉昆干了一盅酒，直奔主题：“哥几个，都别上班了，我们做点生意吧。”
“啥？”曹德宝难以置信，“你让我辞职？”
“是的，你的酱油厂快黄了。”
曹德宝紧张起来：“你有内部消息？”
“没有，但现在酱油厂连工资都开不出来，早晚得黄。”
曹德宝松了口气，撇了撇嘴：“那是你想的，我相信酱油厂在我的管理下，一定会重振雄风。”
周秉昆推心置腹：“德宝，真的不行，算了。”
“喝酒喝酒，这个话题你们聊，我绝对不可能辞职。”曹德宝举起酒杯，直截了当的拒绝。
“秉昆，我也不能辞职。”肖国庆露出为难的样子，“我虽然是临时工，但军工厂的福利不错，我觉得挺好。”
周秉昆也不勉强，转头看向了孙赶超：“赶超，你呢？”
孙赶超无所谓：“我闲人一个，你说吧，做什么生意。”
“批发菜。”
“批发菜？市里不是有蔬菜批发市场吗？”
“市里太远，就拿我们这一片饭店来说吧，谁能去市里买菜。”周秉昆懂行的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去批发市场买菜，然后转手卖给这些饭店。”
“二道贩子？”
“是，而且我们送货上门。”
孙赶超表示疑问：“这……能行吗？”
“我觉得没有问题。”周秉昆自信的说道，目光又扫视曹德宝和肖国庆，“你们觉得呢？”
肖国庆抢先说道：“我不懂，你问我也没用。”
曹德宝赞同的点头：“我也觉得这个生意不错，只要价格合理，送货上门，饭店老板应该都能接受。”
周秉昆笑笑，对孙赶超说道：“听听人家小算盘说的，你还有什么顾虑？”
曹德宝翻了一个白眼：“草，你才小算盘呢。”
孙赶超咧嘴笑笑：“行，昆儿，我听你的，大概需要多少本钱？”
“估计得八百。”
“多少？”孙赶超吓了一跳。
要知道，90年猪肉才一块钱一斤，青菜更便宜。
“八百块。”周秉昆重复了一遍，”我现在家里就有一百多，你手里有多少？”
孙赶超露出了囧色：“我……我还不如你呢。”
“我今天找德宝和国庆来，不仅仅是商量，也想让你们投资点，如果不想投资，借钱也行。”周秉昆不见外的说道。
曹德宝嘿嘿的笑道：“秉昆，你家真的就有一百多块钱？”
“真的。”
“你这么多年挣的钱呢？按理说，你可比我们赚的多啊。”曹德宝富有玩味的问道。
“养孩子，养家，还债。”周秉昆言简意赅。
“还债？你还什么债？”
周秉昆便把房子的事情和他们说了。
“哈哈，原来你那小楼是这么来的啊，我还以为你发大财了。”曹德宝笑的有点幸灾乐祸，“你要是这么说，我就平衡了。”
“你平衡个啥，说吧，你是借我钱，还是投资？”
曹德宝挠挠脑袋，吭哧瘪肚的说道：“昆儿，你也知道我家春燕做主，我得回家请示一下。”
“草。”肖国庆不爱听了，“昆儿，我家还有一百多，我都借你。”
周秉昆笑笑，话中带刺：“你不用回家和吴倩请示一下吗？”
肖国庆斜了曹德宝一眼：“我可没有他那么孙子。”
曹德宝呵呵一笑，大萝卜脸不红不白，举杯说道：“对对对，我是孙子，喝酒喝酒。”
周秉昆喝了一盅酒，说道：“我不管你孙子不孙子，你回家问问春燕，我可等你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