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清从放寒假那一天就开始收拾他的背包, 准备新衣服，开营仪式那天他特意穿了一身最帅的衣服，提着帅气的行李箱, 还剪了头发。
可惜开营那一天从早上出门便开始下雪，鉴于恶劣天气，官方取消了开营仪式，只安排了他们住宿, 直接进入上课缓解。
宿舍在一家酒店内，两人一间的标准间，但是学生人数是单人, 其他的学生都是成群结队来的，只有顾晏清单枪匹马杀进来, 甚至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于是乎他不出意外自己住了一个标间。
这次冬令营一共七天，邀请的是上次竞赛前2%的学生, 也就是前30名, 但也有一些学生并没有时间来参加这个冬令营，所以这次来的只有27个人, 正好组成两个小班。
而且此次讲课的老师也都是华清的知名教授，招募了几个本科生作为助教。
大概是注意到这道炽热的视线, 虞木棠摆动投影机的动作停了下来, 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随后扬了扬唇角。
“大家快坐好, 老师马上就来了。”
虞木棠打开投影机, 从桌面上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和手机, 慢悠悠地晃到了最后一排顾晏清旁边，坐好。
“好久不见啊。”虞木棠笑笑。
“好、好久不见。”
顾晏清结结巴巴打着招呼。
他想过很多次再次见面和他打招呼的方式，甚至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没想到居然是虞木棠率先跟他打了招呼。
外面下了点小雪，窗子外白茫茫一片，窗上结着雾气，教室里却是分外暖和。
虞木棠没穿外套，只有一件浅蓝色渐变白色的毛衣，右胳膊的袖子是天蓝色，往左蔓延，渐渐变化为白色。
“怎么了？”虞木棠注意到他的视线。
“没……”
顾晏清垂下头，脸颊有些发烫，他想：这间屋子还挺热的。
不多时，老师进来，一眼就注意坐在最后一排的虞木棠，他坐的端正，脊梁挺直，宛如鹤立鸡群一般静静地坐在那里。
老师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他的学生，虞木棠宛如天生的主角一样，自带聚光灯，他坐在哪里，别人就忍不住把视线落在哪里。
课上虞木棠听得很认真，他抬着脖子像一只白天鹅，脖颈修长，时不时低头做一些笔记。
课间的时候虞木棠跟着老师离开，顾晏清坐在座位上。
很快一个女孩跑过来，“同学，请你吃薯片啊，下节课我和你换换位置怎么样？”
顾晏清眼皮未抬，神色冷漠，“不换！”
“同学，助教老师是大家的，你不能独自霸占啊，大家轮流来比较合适吧。”
“对啊对啊，凭什么你一直挨着他坐。”
顾晏清终于抬眸望了他们一眼，“先来后到，下次你可以早点过来占这个位置。”
“你怎么这么自私……”
任凭别人怎么骂，顾晏清头都不抬一下，只顾着自己吸收上节课的东西。
周围的人见骂不动他，便只能渐渐散开。
顾晏清扬了扬唇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他前面坐了两个男生，还没开始上课他就能听到前面的窃窃私语。
“那个助教好帅啊，别说女生们，就是我一个男的我也喜欢啊。”
“对啊对啊，我之前看官网招募助教要求是必须本校的在读本科生，长得那么帅就算了，还特么是华清，上帝到底给他关了哪扇窗。”
“咱们俩运气真好，一会儿说不定还能借着问问题搭个讪。”
“你自己搭吧，我可是纯直男，我喜欢女生的。”
顾晏清敲键盘的手一顿，看来他要先发制人。
下一堂课，虞木棠依旧坐在顾晏清旁边，引起了不少嫉恨，顾晏清抬着下巴完全无视那些人的反应，于是顾晏清就被孤立了……
等到中午该吃饭的时候，虞木棠身边早就围满了借着问问题的幌子来找他搭讪的人。
“虞老师，这个问题我还是不太懂？虞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虞木棠讪笑一声，“有了……”
短短两个字直接炸开了锅，一阵窃窃私语后走了几个学生，但已经还围着一堆人不见黄河不死心。
“虞老师，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子啊？”
“虞老师，给我们看看照片呗。”
虞木棠见打发不走这些人，但他又赶着去食堂吃饭，只能默默从相册翻出一张照片，照片中女生穿着一件白裙子，长长的秀发垂落肩头，双手捂脸，满脸害羞。
虞木棠扫过一群呆愣的眼神，收起照片，“她比较害羞，所以没有正脸照。”
然而内心却冷笑一声：幸亏上次他被逼着拍女装照的时候把脸捂住了。
一群人还没有他的女装照好看，哼！
顾晏清看到照片的瞬间当场傻眼，他、真的有女朋友了？
“好了，大家快去吃饭吧，去晚了，食堂可就没有饭吃了。”
虞木棠终于把这些人打发走，舒了一口气，拿着一些东西转身进了老师办公室。
顾晏清伸手本想叫住他，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食堂，但转念一想，人家既然已经有女朋友了，又何必……
顾晏清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他沉默了半响没等到虞木棠回来。
空荡荡的教室，只有角落孤零零坐着一个人影。
打开手机，刚才发出去的消息也没回。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自己出去，迎面撞上回来取东西的虞木棠。
“晏清？还没去吃饭啊？”
虞木棠走到旁边的位置，拿过自己的黑色呢子大衣穿上，围上格子围巾。
“终于暖和了……”
虞木棠发出一声感叹。
“木棠！快点儿，去晚了食堂没座了。”
“来了来了……”
顾晏清这才看到教室外面，三四个人还在等虞木棠，这几个都是这次志愿来做助教的学生，和虞木棠是同届。
有个漂亮学姐一眼就注意到了顾晏清，“你怎么没去吃饭啊？不舒服吗？”
“不是……”
他走的很慢很慢，慢到虞木棠只要稍微小跑两步就能追上他。
“晏清！等我一下。”
熟悉的声音传来，顾晏清脚步一定，立马往回走，站在教室门口乖乖等他，动作行云流水。
虞木棠终于收拾好东西，整理好衣服走出教室。
“老天爷，你是乌龟转世吗，这么墨迹？”
“我觉得也可能是蜗牛……”
顾晏清抿唇莞尔一笑。
虞木棠打趣他们几声，“那下次你们先去，我有晏清等我。”
“哟，人家弟弟哪儿乐意等你，等你吃不上饭。”漂亮学姐笑道。
“我可以的。”
顾晏清当场表明自己的想法。
“管他做什么呢？我们带你去吃好吃的。”另一个学长笑嘻嘻地要来拉顾晏清。
顾晏清一转身避过他的手，躲在虞木棠身后，伸手想抓住他的衣角，但还没触碰到一点儿又缩了回来。
“哈哈哈。”虞木棠笑笑。
“计划泡汤了吧，还是我们晏清好，乖……”
他伸手想摸摸顾晏清的头，但此时他才十五岁，身高甚至不足一米八，而顾晏清十七岁，个头比他高不少。
虞木棠掂了下脚尖，努力伸着胳膊，顾晏清微微蹲了一下身，让虞木棠很轻易地摸到了他的头。
吃饭午休回来后，顾晏清一进教室就发现他的书本东西都被搬到了第一排，他原来的座位被另一个男生占了。
那个男生见他进来一脸挑衅地看着他，其他人也全当没有看到一样，顾晏清脸色一冷，手里捏着一杯热水，正准备上前。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
“顾晏清同学，要上课了，快回到位子上。”
“虞老师，我……”
顾晏清不甘心就这么被人抢了位子。
关键是他坐在第一排就不能挨着虞木棠了。
“快去吧。”
随后虞木棠提着他的电脑径直越过那几道灼热的视线，坐在了第一排。
顾晏清见他过来，顿时一喜，“虞老师……”
虞木棠打开电脑，淡淡道：“身高不够，坐在最后一排看不到。”
“嗯……”
第二天，第一排的位置早就坐满了，只给虞木棠留了一个位置，顾晏清和虞木棠进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并排的位置了。
虞木棠淡淡扫了一眼，他找了个前后座，坐在了顾晏清后面。
一连几天，虞木棠每次都坐在顾晏清旁边，如果顾晏清旁边没有座位，就搬个板凳坐在讲台前面和老师坐在一起，其他人几乎一点机会都没有。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这天，顾晏清刚吃了晚饭，准备去找虞木棠一起出去转转，走到拐角就闻到一股呛鼻的烟味儿。
“妈的，那个虞木棠天天在老子面前晃悠，还不搭理老子，好想搞他。”
“老大，那可是高材生，长得又好看，搞起来一定很爽。”
顾晏清心里一咯噔，顿时感觉有些不妙，他默默打开了手机的录音。
竞赛只是筛选了知识储备不够的学渣，却筛选不掉人渣！
“呸！得亏上次听我爸的找了几个人帮我把竞赛过了，要不然可碰不上这样的好货。”
“老大，我有一个主意……但是你搞完让我们两个也爽爽。”
“这是不是违法啊……”
那个被称作老大的人突然掐掉烟，“违法？老子可是未成年，有未成年保护法的知不知道？就算出了事，我爸也能把我捞出来。”
“走，就按他说的办。”
顾晏清心里一慌，生怕虞木棠出什么事，他正要给虞木棠打电话……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怎么了？”
顾晏清一扭头，见是虞木棠才舒了一口气，“没事，就是我刚才、我、听到他们说要……要搞……”
最后那个字他实在是难以启齿。
明明都还是一些高中生，为什么说话言语那么粗鄙不堪，他实在不想这些东西污了虞木棠的耳朵。
“虞老师，要不你回家吧，反正冬令营快结束了。”
“为什么？不想看到我了？”
“不是，是那些人、他们对你心怀不轨，我担心……”
他把耳机塞到虞木棠耳朵里，很快耳机里传来刚才的那些污言秽语，以及竞赛作弊的事。
虞木棠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他摘掉耳机，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晏清，这份录音文件你能传我一份吗？我会上报给学校的。”
“可是你……你们是不是住的单间，要不我搬过去，我保护你，我怕晚上他们……”
顾晏清越说声音越低，他是想保护虞木棠，但总也有些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他想更亲近他，想和他多说说话。
“你搬过来？”
虞木棠抓抓头发，“我记得你现在也是一个人住是吧？搬过来倒也是可以，但是我那儿……”
“那就这么说定了。”
顾晏清十分爽快当天晚上就搬了过去，顿时就傻眼了。
为什么他这个是个大床房？
虞木棠走在床边也有些纠结，他就不该让顾晏清搬过来，但大家都是男人其实也没什么。
顾晏清脸颊一红，他是想亲近虞木棠，但没想这么亲近啊，这太快了吧……
半响他默默道：“房间里是有两个枕头，但只有一床被子，一会儿我再回原来的房间搬一个来。”
“额……你说要搬过来，我联系负责人后，正好节约经费，已经把你那个房间取消了。”
顾晏清：“……”
他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那只行李箱，手足无措地看着虞木棠。
他给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三分钟后更是一脸茫然，“他们说酒店的配置都是安排好的，不可以加被子，那怎么办？”
虞木棠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把这个事儿给忘了，要不将就一下吧，反正只剩下两个晚上了。”
“嗯……”
酒店暖气开得很足，年轻人火力旺盛，顾晏清根本不敢往中间靠，双腿靠在床边上，稍稍一翻身就能掉下去。
他仰面躺着十分板正，像一具……尸体！
脑子里全是虞木棠的女朋友！
死去活来睡不着。
虞木棠倒是没有太多想法，背对着他侧躺，也不太习惯和别人睡同一张床，但顾晏清既然热情地提出来保护他，他也存心想调戏一下这个容易害羞的好学生。
“睡不着……”
虞木棠喃喃一声，翻了个身。
他一翻身，顾晏清那边吓得咚地一下摔了下去。
虞木棠坐起身来，眨眨眼，“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也睡不着。”
夜晚被子外面的空气还是有些冷的，他重新爬进被子里，将自己裹住。
虞木棠往里靠近一些，将被角压在身下，拄着脑袋看着他。
顾晏清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努力想找着话题：“那个，你真的有女朋友了吗？”
话一出口，他顿时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就把心里话问出来。
虞木棠瞥了他一眼，仰面躺着，双手垫在脑后，唇角挂着笑意，“你猜呢？”
“那个照片……”
“什么照片？”虞木棠故意装听不懂。
顾晏清一急，语无伦次。
“就是那个、你女朋友的照片，你那天给大家看的那个照片。”
“哪有什么照片。”
虞木棠强憋着笑意，翻身背对着他准备睡觉。
顾晏清见他不承认，更加睡不着觉，眼看着某人把手机藏进枕头下面要装睡，他立马坐起身来。
“真的有，在你手机里……”
“不行，你不能睡。”
顾晏清将他摇醒，跪坐在床边，抿着唇看着他，“那个照片……”
“好好好，我给你找……”
虞木棠无奈地爬起来翻出相册，趴在床上找到那张照片，将手机推了过去。
“喏，你要的照片。”
顾晏清看着照片，越看越觉得人家两个人郎才女貌，眼前手机里的女孩儿身材高挑，皮肤又白，穿着白裙子像初恋白月光一样的存在，头上带着的一只漂亮的花环。
一看就是会有很多人追求的那种。
顾晏清垂下了眸子，有些许失落。
虞木棠噗嗤一笑，“你往左翻一张。”
顾晏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在对方的鼓励下，他滑动相册看到了另一张照片，一张没有遮脸的照片。
依旧是那件白裙子，女孩儿静静地站着，还有些害羞，眼角下一颗漂亮的红痣吸引了顾晏清的注意。
他连忙伸手擦了擦手机里的那颗红痣，确定不是什么污渍一类的东西，很快又猛地抬起头看向虞木棠。
虞木棠为了让他看清楚，特意把脸凑近了一些，唇角上还挂着狡黠的笑意。
顾晏清心头猛地一震，指尖不由得抚上虞木棠眼角下那颗痣，来回摩擦，一模一样的位置，连大小形状都一样，他眼睛越瞪越大。
“你、你们，这是……你的照片？”
“嗯。哈哈哈……”
虞木棠得意地扬了扬唇角，随后看着顾晏清脸上的不可置信，当场被逗乐了。
他哈哈大笑，捂着肚子，甚至开始捶枕头发出一些闷声。
“哈哈哈，你真是太可爱了。”
顾晏清脸色豁地一红，耳根子发烫，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那个白裙子真好看……
“好看吗？我以前拍的。”
虞木棠得意洋洋地问道。
“嗯、嗯……”顾晏清红着脸应了一声，将脸蒙进被子里。
“真的吗？”
虞木棠不信邪，将顾晏清从被子里揪出来，“我还有好几张……”
两个人趴在床上，手机放在枕头上，虞木棠像他展示了自己曾经的拍过的一些女装照片，各种各样，顾晏清当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小哥哥，一起穿裙子啊？”
虞木棠眉眼弯弯，笑嘻嘻地抛出橄榄枝。
他像一个看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哈哈大笑。
顾晏清一愣，总觉得这句话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穿裙子这件事还是算了。
“我、我可能不太合适。”
“哦……”
顾晏清满脸写着不信。
但是虞木棠没有女朋友，真是太好了！
“虞老师……”
“嗯？”
“那个，你后天结束之后就要回家吗？”
“不然呢？”
顾晏清脸色一红，抿着唇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我、最近有一部挺好看的电影，我想……请、请你一起看……”
他说完，垂着眸子静静地等着虞木棠的回答。
“怎么？想追我啊？”
“早恋可是不提倡的行为哦。”
顾晏清一急，连忙道：“马上，过年后我就十八了，不算是未成年。”
虞木棠扬了扬眉，他说的是他自己。
他今年才十、五、岁！
过年后勉强十、六……
他笑笑把手机藏进枕头下面，重新躺好，“电影可以看，剩下的等你来华清找我再谈吧。”
“嗯！我一定会考过去的。”
顾晏清坚定道。
虞木棠背对着他，扬了扬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