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我发你微信了。不过这个颜色不太好调。”
顾晏乔细细盯着屏幕上的人物，人物穿着红色戏服，头戴花冠, 水袖甩出，身后披帛悬浮，眸色如水，衣服颜色层层叠加, 腰间玉坠，衣上花团锦簇，栩栩如生, 格外精致。
“这个确实有些难做，堪堪做出这么一点儿来。”顾晏乔喃喃自语着。
虞木棠轻笑一声：“慢工出细活, 他的衣裳繁琐一些，最快也要两周。”
“晏清, 看我这个颜色调的怎么样？”
顾晏乔在他身旁坐下, 面前调色板色彩丰富，颜色由深到浅调制了不少色卡, 一一和照片里的人物颜色做对比。
“这个吧，我看好像是桃红？”顾晏清随手指了一个颜色。
“乔姐, 晏清挑的这个颜色怎么样？”
顾晏乔中指推了下镜框，视线来回扫视，“我看不错。”
“我记得刚才的比例是红色、浅粉、肤色……”他喃喃一声, 开始大规模调制颜色, 手中画笔轻点, 一点点色彩落在人物的衣衫上。
顾晏清看着相处和善的两个人忍不住有些怀疑, 他这个姐姐可不是什么和善的人啊。
虞木棠一面涂着颜色, 一面微微侧了一点身子压低声音道：“兵法有云, 逐个击破。”
像马鸿才大师的字画，顾明远肯定不舍得找一个小助理来取，若是弄坏了岂不是心疼的要死。
但是顾明远工作忙，所以他肯定会派顾晏乔来取，顾晏乔也绝对不会拒绝这里，因为这家陶艺馆在整个S市都很有名。
他只需要提前在这里守株待兔。
这家陶艺馆和马鸿才老师的字画馆离得很近，顾晏乔只要来这里稍作挑选，他们就一定能搭上话。
虞木棠轻轻一笑，当然还是要费点心思，总不能每次见面都要喊「顾总」「顾小姐」吧。
还是很期待改口喊「爸」「姐」的那一天。
随后他起身戴上厚手套，从烤炉子里取出一套刚烧制完成的。
“这是？”
虽然还没上色，通体白色，但也依稀能辨得出正是眼前人。
这是一套双人手办，左手边一位男士穿着西装头顶着猫猫耳朵，西装上衣口袋附近还特意贴上去一个小兔子。
他捧着一束鲜花试图递给对面的人，对面的人同样是Q版模样，头发扎着小揪揪，唇角微微扬起，穿着一件敞怀的外套，正接住那束花。
鲜花作为媒介，将两个小人紧紧连接在一起。
“喜欢吗？送你的礼物，劳烦顾总亲自上色了。”
他朝顾晏清眨眨眼，眼神闪烁好像有星河藏匿，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仿佛浑身散发着光芒。
顾晏清起身脱掉了西装外套，解开袖口，将袖子撸到胳膊肘处，从笔筒中取出一只画笔，简单思索一番，提笔落墨。
左侧代表自己的小人，顾晏清将西装涂成了黑色，又加了一些暗纹花纹；右面的小人则是一身白色西装，金线勾勒边缘，衣裳上绘制了一些底纹，与他的是同款。
每一笔都是十分慎重才敢小心翼翼地下手，生怕毁了眼前这套小人。
至于中间的花束，他则思索一番选了蓝色色调，涂成了一束满天星。
“为什么选蓝色？红色不喜庆吗？”
顾晏清沉默半响，“蓝色满天星也很好看。”
满天星代表梦幻，就好像此时此刻虞木棠能坐在他身边，宛如一场不真实的梦境。如果是梦的话，他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虞木棠点点头，突然俯身捏了捏顾晏清的耳朵，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道：“你画的都好看。”
顾晏乔：“……”
此时此刻，我恨不得不在这里。
顾晏清脸颊微红迅速垂下了头，虞木棠却接过他手中的小人，稍加思索，拿着红笔，在脸颊处勾勒了几抹红云。
“这样看着更好看了。”
紧接着他又在顾晏清小人的猫耳朵内添了几抹粉红，若不是颜料未干，他真的很想上手捏一捏顾晏清的猫猫耳朵。
两个小人在众多铠甲勇士、古风美男之中格外不起眼，但顾晏清一眼就盯上了它，恨不得他一秒速干，然后带回家。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顾晏乔拿着她的宝贝爱不释手，虽然还没上完色，部分位置还差点儿，但是已经初见成果。
“我定制过那么多家手办，整个圈子的手办大佬我都定过，虽然算不算顶尖计算，也是上上等，这种手艺至少三十万起步……”
虞木棠笑笑，“先留在陶艺馆吧，过两天我得空来把颜色上完，这些简单些已经做好的可以抱回去。”
可惜的是顾晏清和虞木棠的那两个小人颜料未干，还不能带。
顾晏清一步三回头，眼神始终舍不得从那套小人上摘下来，“什么时候能干？”
“估摸着两三天吧。”
顾晏清撇撇嘴，一脸不悦。
虞木棠伸手捏捏他的脸颊，故意将手指上的一抹颜料带了上去，抹出三色花猫。
顾晏乔将她的宝贝们收拾好：“走吧，那边新来了一批螃蟹，姐姐请你们吃螃蟹。”
夜幕渐渐落下，华灯初上，市中心这等地方自然算不上宁静，来来回回的车子响声充斥着耳膜，高楼灯火明明灭灭，韵调斑斓。
霓虹灯下形形色色的男女说着笑着跨过漫漫长街，顾晏乔说的地方在中央大楼的最高层，透过窗子正好看到下面的缤纷。
桌前早就了几盘子螃蟹，顾晏乔挨个点着菜品：“香辣、清蒸、咖喱、粉丝蒸蟹……”
密密麻麻看得虞木棠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这么多螃蟹他们吃得完吗？
一旁桌面上还放着剪刀等一些工具。
虞木棠正要拿工具，突然发现手心一丝颜料好像没有洗干净。
“我去洗下手。”
几分钟后虞木棠看着自己盘子里小山堆一般满满的蟹肉陷入了沉思。
顾晏清带着手套正拿着剪刀在剪另一只螃蟹，忽而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是香辣的你先尝尝，这一只马上剥好。”
“哦，好……”
虞木棠瞥了顾晏乔一眼，见她似乎没有什么不快，只专心剥眼前的螃蟹壳。
他浇了一些生姜醋，勺子盛起，直接递到顾晏清嘴边，眉眼含着笑意，“啊……”
顾晏清张嘴吃掉了那些蟹肉，剥好了手边的第二只螃蟹，虞木棠盘子里多了第二堆蟹肉。
他按按眉心，总觉得胃里热乎乎的，眼前有些迷离。
顾晏乔淡定地吃完手里的一只螃蟹，无视面前秀恩爱的两个人，末了擦擦手指，“你们慢慢吃，我去买单，螃蟹不要贪多，寒性大。”
虞木棠努力睁着眼睛，“我刚才已经买过单了。”
“嗯？”顾晏乔拿包的动作一顿，“那好吧，下次姐姐再请你们吃日料，对面有一家很不错。不许再跟我抢买单！”
“记得叫个代驾，你刚才吃的是醉蟹。”
顾晏乔拿好她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狗粮现场。
醉蟹？
虞木棠一股困意袭上来，怪不得觉得有点醉了。
顾晏清：“……”
他也是第一次见吃醉蟹能把自己醉晕过去的人。
“我不碍事，你慢慢吃。”虞木棠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后，砰地一下在顾晏清的眼皮子底下倒在了桌子上。
顾晏清：“……”
“师兄？”他伸手戳了戳虞木棠的肩膀，对方却半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摇摇头，刚叫了服务员将剩下的螃蟹打包起来，准备把人扛起来，就见虞木棠摇摇晃晃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响声吓了顾晏清一跳，“师、师兄？”
“你叫我什么？”虞木棠按按眉心，眼底似乎是恢复了一丝清明，但又好像还在迷离状态。
“好久不见啊，晏清……”
他重新坐直身子，语气淡淡的，丝毫没有醉酒后的神志不清。
“你……”
顾晏清立在原地整个人瞬间惊住，这个语气……
他瞪大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半响才不可置信般结结巴巴道：“师兄？你、你想起来了？”
“兜兜转转，我们还是见面了。”虞木棠收回紧按眉心的手，视线渐渐落在了顾晏清身上。“其实我这次回国，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找你，因为我……”
“我……”
他说着说着脑中突然又是一阵刺痛，一大批曾经的记忆疯狂涌入，他皱紧了眉心，死死按着太阳穴的位置，试图缓解一丝疼痛。
“师兄！”
顾晏清见他情况不太好，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我送你去医院……”
“滚！别碰我！”虞木棠用力一甩挣开顾晏清的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入冰窟一般。
这句话，这个眼神——
顾晏清心里咯噔一下，太熟悉了，这一切好像回到五年前他生日那天一样。
他的心一点一点坠了下来，脚步如灌铅般根本不敢靠近现在状态不对劲的虞木棠。
他期盼着虞木棠不要想起来，这样他还能继续欺骗自己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他们一如五年前一样恩爱不离。
虞木棠扶着眉心，脑中的记忆太过杂乱，各种片段让他近乎有些崩溃，甚至于根本分不清眼前的场景到底是哪里，额头冷汗不断低落。
他扶着桌前的椅子，脚步一个踉跄。
顾晏清抿着唇扶了他一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顾晏清脸上。
“滚，顾晏清，你让我觉得恶心！”
好在顾晏乔选的地方隐秘、干净，附近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摄像头，此时螃蟹也早就打包好，服务生并不在这里。
要不然单就这一巴掌都能上个热搜。
一模一样的话，顾晏清心头坠落，鼻头一酸，眼眶有些微红，他小声道歉道：“对不起……”
“我以为你心思纯净，原来你和那些人也没什么两样，你费尽心思不就是想和我上/床？我现在就成全你。”
记忆错乱，虞木棠早就分不清此时是在哪里，又是哪一年，他脑中上演的完全是曾经的那一幕，让他和顾晏清彻底决裂的那一天。
“不是，不是我……”
“师兄，你清醒一点，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让它过去好不好，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
他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曾经不堪的那件事，也越描越乱。
虞木棠也根本没有思路去听他解释这么多，大手直接抓住了顾晏清的手腕，紧紧捏住，好像要捏断腕骨一般，拖拽着他就往外走。
“口罩！师兄，口罩……”
顾晏清几乎毫无反抗能力，完全被他控制着向前走去，手上抓着打包好的螃蟹，另一只手被他死死捏着手腕，脚步踉跄。
虞木棠拖着他出了大楼，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车辆踩着油门，驶向了最近的酒店。
好在顾晏清及时在车上腾出一只手来给虞木棠戴上了口罩帽子，又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两个人才下车，直奔酒店房间。
虞木棠扯掉帽子口罩嗤笑一声，反手又扯掉顾晏清的口罩。
领带撕扯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顾晏清被迫趴在酒店的墙上背对着虞木棠，双手被他攥起高举过头，脸颊通红，却被一只手强行捏着下巴掰过来与他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