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修得更快了，张师傅为了赶工，动员了家族里一帮人来山上干活，年纪大的七十岁了，最小的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也来修路。
整支队伍将近二十人，挖土的挖土，搬石头的搬石头，平整的平整，平时没有人来往的山上，热火朝天。
原来计划还需要十来天才能干完的活，三天就结束了。
刘全和刘氏一脸不高兴。
老张请小郎和王道士验收，邀功地表示：“你们尽管看，咱们谈的是拓宽三尺，我挖到四尺了，有坑的地方还全部填平，软的地方都夯实了。你的人刘全也跟着干下来的，情况他熟得很，一点做不了假！”
王道士眯着眼，背着手走了一遍，好不好，他要让小郎说。
搞工程验收，小郎也是头一回，表面上看达到心理预期。
“我大概是最好说话的甲方了！”
老张见小郎没什么意见，趁热打铁说：“老板，我也不想再上山了，要不咱把账先结一下？”
望着老张身后十几张满是灰尘的脸，小郎便说道：“没问题，走，去院子里算账。”
因为是包干，九两银子一把清。
老张顺利地拿到钱，喜得嘴都合不拢，招呼刘全，要把他这一份工钱单独算了。
老张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本子，使劲儿捋平，道：“刘师傅围墙是三个工……”
刘全马上指出来：“三个工不止，有三个半！”
“哪儿有三个半呢，咱们总共就干了三天，开工时不到全天，后面补了一个时辰的活，加起来还是三天。”
刘全就不说话了。刘氏靠在他身边，道：“三个工和三个半工差了半天呢，哪有补工这一说？再说，我们在观里住，收工是最晚的，来得是最早的，你要说补工，我们还多半天才对。”
老张有点急了，说话口吃道：“大妹子，做工不是你这……种算法，我干了一辈子……瓦工活，从没有黑了谁……的工的。”
“张师傅，你看，是刘全给你介绍活，你还这样计较！”
刘氏这一句话让老张更加无话可话，一狠心，“好好，就按三个半工算。一个工是一百文，刘全修围墙总共是三百五十文，没意见吧？”他一摊手。
但刘低仍盯着他，好像还有问题，老张心里发毛。
“我家刘全没有跟你们一起吃饭，伙食费不算，修围墙一共是三两银子，你们有八个人，刘全还是大工呢，怎么三个半工才三百五十文？”
老张头有点跳脚：“伙食费都是自己的，一样！刘师傅虽然是大工，但手艺生疏了，但我也是按比小工高的工钱算的，真没有让他吃亏！”
“就按平均数，他三个半工，起码也能分四百文往上吧！”刘氏的脑子清楚得很。
小郎在一旁听得都有点头蒙。
张师傅翻了翻白眼，颇有点说不清的感觉，我一个工头，还有抽头呢，咋能按三两银子八个人平均分这样算？
再说不给你多加了半天？
老张坚决不同意再更改，别的人会怎么想。
刘全不想闹得不愉快，就碰碰他媳妇：“张师傅，三百五十文！修路的账咱接着算，不耽误时间。”
修路的时间大大提前，工期就少了一小半，刘全有六个工。修路是力气活，不分大工小工，通通是一个工三十文。
老张后来带来一大帮人，人一多，工期就短，摊薄了。
刘全才挣了一百八十文。
刘氏心里说：“明摆着不想让外人挣钱，家里老老少少都出动，充人头！”这话不好明说，就自言自语道：“我家刘全一个壮劳力，倒跟那个小毛孩子一样了。”
张师傅心里发虚，这一点确有些不公平。但本来就是我家里包的活，你非要插进来，我怎么办？
他将刘全的账结清，收拾好东西，跟道观里的人告别，领着队伍下山。
刘氏本来计划在这项工程里面挣一两银子还要多点，结果只有五百多文，大失所望。回到屋里，就对着刘全一顿数落：“要不你在家做生意时光赔钱呢，太死板了，该争的不敢争，好面子，面子能值几个银子？”
“还有，小郎让你去找施工队，你就多找几家呗，哪一家活道，你就让哪一家上山，有权也不会用，还说好话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讨活干，多算一文钱就红脸……”br>
“找活道的，我找的老张挺活道的呀？”除了这一点，刘全觉得媳妇说得有道理。
“啥活道？现在做工多不容易，到哪里去找小郎这种傻大方的老板？你找施工队，哪一家不给你点回扣？轻轻松松一两多银子就能到手，所以你这脑筋呀！”刘氏用食指点点刘全的脑门。
“要回扣多不好……唉，当时只道这是咱们自己的活，没往这里想！”经刘氏一点破，刘全顿时后悔起来。
新修的山路上，几个孩子满是新鲜感地跑来跑去，还比赛谁跑得快。
大毛二毛三毛三个女孩子一组，大剩儿、二剩儿和孬蛋一组，结果，因为孬蛋有点胖，步子慢，男子组比输了。
二剩儿说：“孬蛋，都怨你，长得太胖，跑也跑不动，拖了后腿，咱们男的连女的都比不过，丢人！”
孬蛋冲他吐口水，说道：“长胖怎么啦，吃你家肉了？有本事你也长啊？”
二剩儿转身走开，说道：“我不跟你玩了。”
然后。
大毛说：“大剩儿，你和二剩儿比比谁跑更快，跑输了的今天晚上洗碗！”
二剩儿比大剩儿小一点，但他步子快，灵活，马上挑战大剩儿。
半大孩子的好胜心，不比大人差，大剩儿马上就答应比赛。
大毛划了一条线当起跑线，二毛在一百多步远的地方划了一条终点线。
两个剩儿鼓足了劲，大毛一声令下，二人就拼命地往二毛的方向跑去。
二剩儿跑步的天赋要好一些，很快就领先。
孬蛋站在前面，他刚刚和二剩儿吵过，希望大剩儿赢，看大剩儿要输，拼命地给他鼓劲。
但大剩儿始终差那么几步，追不上二剩儿。孬蛋看二剩儿跑到自己面前，悄悄地伸出一只脚。
叭！
二剩儿重重地摔在新修的山路上，他顾不上疼痛，哇哇爬起来就抱住孬蛋，二人扭打起来。
孬蛋的手扩展不开，张口咬住二剩儿的胳膊。二剩儿被咬急了，朝他胖乎乎的脸上就打了一巴掌。
几个孩子马上把他俩拉开。
孬蛋被打疼了，哭得惊天动地，弹着腿要还要踢二剩儿。
二剩的裤子都摔了两个洞，嘤嘤流泪。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