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把一家人安顿好，独自进了驿站。守门的驿卒要拦住他，小郎说道：“昨天晚上我找过杨少爷的，认识你们驿丞老爷，忘了？”
驿卒打量他两眼，认出来了，放他进到门里说话，“我们头儿送杨少爷进城，一大早就走了，估计到晚上才能回来。”
看来是追不上了。
“大哥，你知道那位杨少爷在卫州城待几天，我有件东西忘了给他。”
“这我就不知道了，头儿说过，杨少爷不是普通人，禁止任何人打听。”
小郎谢过驿卒，转身出去。
院外的空地上，粥已经煮上，飘出阵阵带着霉味的米香。
“这没法子吃啊。”小郎叹了口气。
饥饿的人讲究不了太多，半个时辰后，灾民们开始围着大锅准备抢粥，体弱的人挤都挤不进来。
黑壮汉吆喝道：“可以打粥了，吃完粥的，到我这里报名，合格的跟我走，吃的比这好十倍，有肉有汤！”
人群躁动起来，赶快吃，不然报不上名，就吃不上肉。
找一份工作有多难，这世道养活一家人太不容易。
灾民们将一大锅稀粥一抢而光，条件差的，也不管好喝难喝，先填填肚子再说。那些身上带有些钱粮的，尝了一口，将霉粥倒在地上。
小郎看到刘全夫妇领着儿子，抢到了两碗粥，正准备过去让他们不要吃，三人却左瞅右瞄，猫着腰躲到一个墙角里。
“赶快吃，杨家没人来打粥，看见了还要分他们一半。”刘氏精精怪怪地样子。
孬蛋尝了一口，吐到地上，“啥粥啊，有苦味，我不喝！”
刘全说道：“好好好，你不喝就不喝，我跟你妈不挑。咱们身上没银子，有得吃就不错了。”
刘氏说：“那个杨小郎身上好像有不少银子，也不舍得花一点。”
刘全边喝边回一句：“他一大家子呢，路又远，要是一点银子都没有，咋能行。”
“孩他爸，你没有发现那个杨小郎有点古怪吗？而且呀，我觉得那俩孩子不是他生的。”
刘全摇摇头，“吃你的饭吧，人家对咱不错，别扯闲话。”
刘氏恼怒地哼了一声，喝粥。
小郎也不想偷听人家两口子聊天，回去找阿娘妹妹，正好，刘全一家不在，他可以拿出些好东西打打牙祭。
这年头，有好东西都是偷偷地吃。
阿娘问小郎：“你跑出去半天，从哪里弄的半只冷烧鸡？刘氏一家走了好大一会儿，还没有回来，要不要给孬蛋留个鸡腿？”
“娘，孬蛋又不是你孙子！”小花不满地嘟嘴说道。
小郎把大宝小宝抱起来：“看，你亲孙子在这里呢。那边有做生意的，只要有钱，啥都能买得到。”
“快吃吧，娘！大黑小黑还等着啃骨头呢。”小花提醒，等会儿孬蛋回来了，这唯一的鸡腿肯定保不住。
大黑小黑闻到肉味，都抬起头，等着捡骨头。
半只烧鸡，小郎让阿娘和妹妹全吃了，大黑小黑也分到一个鸡头，几根带着肉块的骨头。
这空档，小郎将两个宝宝的伙食搞定。
“儿子，你怎么不吃，全让我俩吃光了。”李清清好像才发现小郎一口都没有吃。
小花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都怪自己太馋了，不，都怪烧鸡太香！
吃完饭好久了，刘家仍没有回来。“他们会不会嫌咱人多，自个走了？”小花说道。
“哪会呢，他家的行李还放在这儿呢。”李清清说。
其实，刘全看到黑壮汉招工，挤过去打听情况。
刘全问，他是不是合格，带着老婆孩子行不行？
黑壮汉看了他两眼，又看了看刘氏和孬蛋，说道：“可以，你到砖瓦场工作，老婆孩子去放羊。”
“砖瓦场一个月多少钱？”
“能干的，一个月可以挣到二两银子，管吃管住！放羊，一个月三四百文，啥都不管！”
“砖瓦场工钱还可以。”
“那当然了，你去不去？”
“不去。”
黑壮汉骂道：“不去你他玛德废话半天？耽误人家报名，来，下一个！”
刘氏拉过刘全，埋怨道：“你听别人问就是，何苦找一顿骂？”
刘全并没有放在心上，“自己亲自问的，放心。咱要不是急着赶路，在这里干两个月，挣四两银子，去我大哥那里就不会是两手空空了。”
刘氏摸摸荷包里的一点碎银子，看到不远处有做生意的，拉着孬蛋，“走，儿子，给你买点吃的。”
等刘全一家和小郎一家再见面时，大家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多问。收拾好行李，跟着人流继续往卫州城走。
孬蛋不时地舔着嘴角，那里还残留着花生糕上的几粒黑芝麻。
走到申时，也就是下午五点钟左右，大家都有些累了，准备在路边歇息一会儿。
从前面风风火火地跑来一群人，一名男子对着他们喊道：“别歇了，快往回跑吧，卫州城那边打仗了，前面有军队，见人就杀！”
吓得他们腾地站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往回跑，大呼小叫，呼儿唤女，有些人脸上流着鲜血。
“宁州和卫州打起来了，别发呆，被当兵的抓住了就要去当苦力了。”
杨小郎他们也顾不上核实是真是假，跟着人群往回跑。刘全的鞋子跑掉了一只，又拐回去找鞋。
真是灾年乱世。
小郎往回望，卫州城的方向，有一股股的浓烟升起。
他搞不明白，卫州和宁州，都是朝廷的地方，级别一样，为什么彼此之间还会打仗？
大伙儿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见后面没有军队追上来，方才敢歇息一下。
坐下来也愁。李清清抱着大宝，自言自语道：“宝啊，半天的路白走了，啥时候能见到你爷爷呢？”
刘全的眉头紧皱，本来就没有什么钱，前面的路又不通了。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灾民们就地安营。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大家凑到一起，就天南海北地侃大山，这种场所，少不了会有”万事通“。
宁州为什么会和卫州打起来？
一名私塾先生模样的老者摇头晃脑，说书一般，介绍来龙去脉，讲到精彩处，周围的灾民不禁鼓起掌。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