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次日清早, 天还未亮,裴令就回了一趟自己的住处,拿了户口本过来。

  一觉睡醒,晏晞冷静了不少。

  出发前, 她看了眼阴云密布的天气, 忍不住萌生出了几分退意。

  “好像要下雨了, 不然……我们明天再去吧?”

  裴令却没给她犹豫的机会,以“明天要进组没时间”为理由,干脆利落地带着她去了民政局。

  行至半路, 大雨倾盆而下。

  这样的天气, 来领证的人很少, 他们又是第一个到的, 所以很快就办完了手续。

  顺利得超乎想象。

  领完证出来, 晏晞看着手里的结婚证, 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不过,即便如此,当她抬眼看向陪在身侧的裴令时,还是感觉到了久违的喜悦, 心底仿佛照进了一点春光。

  她想——

  无论如何, 她总算抓住了他, 以后,她不会是一个人了。

  两人一起回到医院,晏闻的状态突然好转了许多,神思清醒,甚至能够坐起来喝水进食。

  晏晞激动不已, 趁着这个机会把和裴令领证的事告诉了他。

  本以为晏闻会很高兴, 谁知他却愣了好一会儿。

  他看向面前的两人, 似乎有话想说,但最后又咽了回去,什么都没说。

  当天晚上,裴令就被经纪人狂轰滥炸的电话给叫走了。

  等他离开,晏闻才悄悄问晏晞:“晞晞,你和阿令是真心结婚的吗?”

  晏晞正拿了热毛巾在替他擦手,闻言眼神闪烁了下,笑道:“当然是啊。”

  “是就好……”见她脸上带着笑,晏闻稍稍放了心,“爸爸不希望,你是为了让我安心才这么着急结婚,哪怕这个人是阿令。”

  晏晞垂下眼睫,默然不语,其实她也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有些冲动,但事已至此,也没法再更改。

  “你还想出国吗?”过了一会儿,晏闻忽然又问。

  晏晞手上动作顿了下,抬起头。

  “还是,你想留在国内……跟阿令一样进娱乐圈拍戏?”

  在原本的人生规划里,晏晞是有出国留学的打算的,只是没想到会突然遇到这么多变故。

  见她不说话,晏闻叹了口气,重新担忧起来:“晞晞,你才二十岁,以后的路还很长,要学着好好照顾自己……”

  胸口疼痛难忍,他闭上眼缓和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继续。

  ”不管将来你想做什么,想画画,或者想去拍戏,都可以……”

  “天高海阔,我的女儿应该是自由的……”

  晏晞握着他枯瘦的手,伏在病床边,泣不成声。

  两天后的黄昏,晏闻在病床上与世长辞。

  落日西沉,带走人间最后一缕余晖。

  晏晞依照他生前所愿,没有大办丧礼,简单处理了后事,将他和母亲葬在同一个地方。

  ……

  -

  这便是她和裴令那段婚姻的由来,冲动、突然,仿佛随意开的一个玩笑。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注定了后来的惨淡收场。

  时隔五年,晏晞躺在床上,想着过往,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拉高被子,合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窗外,雨声渐渐停了下来。

  ……

  -

  三月九号,《盗骨》正式开机。

  当天,不少媒体都到场了,官博也放出了主演们的定妆照,热搜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因为年龄跨度太大,剧组专门找了两个小演员过来饰演男女主的少年时期,少年组和成年组分开拍摄。

  第一天,晏晞和裴令只拍了几场比较日常的戏,都是些零散片段,发生在长宁公主和苏衍相伴的那十年间,没什么剧情,主要用来剪回忆杀。

  午后天光湛湛,永国皇宫的花园里,苏衍与长宁对坐弈棋。棋盘上黑白分明,苏衍抬手落子,许下承诺:“只要臣在一日,必护公主平安无虞。”

  第二天,两人才开始进入主线剧情的拍摄。

  第一场戏就是长宁与苏衍在班师回朝的途中遭遇刺杀的剧情。

  刺杀发生的时候,两人正同乘一辆马车,行驶在山道上。

  突然间马车翻倒,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从山林间冲了出来。

  打戏向来比较难拍,再加上马车戏,就更难拍了,统共不到十分钟的戏,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拍好。

  最后,苏衍替长宁挡了一箭,正中后背,陷入昏迷。

  这场戏结束,差不多十一点半,大家暂时吃饭休息,下午换场地拍驿馆内的戏份。

  苏衍中的箭上染了奇毒,长宁寻来附近所有名医,悬赏万金,都没能研究出解毒的方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没了气息。

  临终前,苏衍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替她谋划了一个引君入瓮的局,除掉刺杀她的幕后黑手。

  第三天仍旧是打戏,长宁忍着悲痛,按照苏衍留下的计谋,以他的“尸身”为诱饵,引出藏在暗处的敌人,一网打尽。

  连拍两天打戏,晏晞骨头都差点散了。

  相较而言,裴令就要轻松多了,接下来几场戏,他都不用背台词,只需要安静地躺着扮演“尸体”。

  第四天下午,终于演到长宁赈济灾民,苏衍以“陆恒”的身份出场那一段。

  天色氤氲,冷风中传来阵阵哀哭声,衣衫褴褛的难民们排着队聚集在城外的施粥棚前,手里捧着破旧的碗,面容沧桑而麻木。

  晏晞认真视察两圈,确认没什么纰漏,坐上马车准备离开,突然被人拦住去路。

  随行的护卫们立刻将人押到了车架前,男子穿着一件破旧的青色布袍,木簪半挽住凌乱的乌发,低着脑袋,看不清脸。

  侍女撩起车帘,晏晞微微蹙眉:“什么事?”

  青衣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眉眼清隽。

  晏晞瞳孔一震:“苏衍?”

  裴令饰演的“陆恒”一身狼狈,跪倒在她面前:“草民陆恒,参见公主殿下。”

  “陆恒……”

  晏晞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很快恢复平静,盯着他那张脸。

  “你拦下本宫车驾,是有冤屈要诉?”

  裴令抬眼,和她对视:“听闻公主殿下知人善任,在下斗胆,想求一处栖身之所。”

  晏晞端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云的乌鬓边斜簪一支步摇,雍容华贵。

  “你想留在我身边?”

  ——话音刚落,镜头外沈澜突然喊了声“卡”。

  沈澜:“小晞,你的气势不够,得再强势一点,压住裴老师。”

  晏晞:“……”

  这就是跟熟人对戏的弊端了,气势这一方面,她几乎就没碾压过他。

  裴令看他一眼,从地上站起来。

  沈澜上前和晏晞分析:“他现在不是苏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可能对你有所图谋,你不能用对待苏衍的态度去对待他。你现在对他,更多的应该是怀疑和戒备。”

  晏晞点点头:“我知道了。”

  苏衍跟在长宁身边十年,是臣子也是恋人,跟突然冒出来“陆恒”自然不一样。

  沈澜退到镜头外:“好了,再来一遍吧。”

  裴令走回刚刚的位置,再次屈膝跪下。

  “……”

  晏晞突然有种占了他便宜的感觉,赶忙调整好状态,重新开始拍摄。

  这回没再NG,很顺利就过了。

  拍完这场戏,两人转到另一个片场,换衣服补妆,继续拍下一场。

  今天晏晞的戏排得非常满,白天的戏拍完,晚上还有两场比较重要的夜戏。

  此时剧中的背景是严冬腊月,要拍雪景。

  虽然这两天倒春寒气温骤降,但也没有下雪的征兆,剧组只能弄了些人工降雪。

  第一场戏是晏晞和蔺淮言的对手戏,蔺淮言饰演的小皇帝羽翼丰满,想收回长宁手中的兵权,于是以婚姻之事试探。

  蔺淮言第一次演这种心思深沉的少年君王,不太能把握好情绪,NG了几次才通过。

  下戏后,蔺淮言忍不住吐槽自己的角色:“这个弟弟也太没良心了,长公主对他这么好,一手扶他上位,他居然忘恩负义!”

  晏晞抬眼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姐姐哪有皇位重要?”

  蔺淮言一脸的少年气:“所以长公主为什么不把他踢下来,自己上位?”

  祝菀菀在一旁接过话:“那你就没什么戏份了,一集就可以下线了。”

  众人噗嗤一乐,都笑了起来,晏晞也忍俊不禁。

  她抬眼朝裴令望去,却见他仍旧神色淡淡,似乎丝毫没有融入到剧组欢乐的氛围中。

  休息了一会儿,开始进入下一场戏的拍摄。

  雪夜清寒,宫门次第打开,马车驶过长街,停在公主府的别院外。

  侍女撑开朱红纸伞,晏晞从车上下来,拢了拢身上披的裘衣,抬步往里走。

  莹白雪地里脚印步步往前,偶尔伴随着枯枝被踩断的细微声响。

  镜头跟着她一路转入别院内,切换到里面的场景。

  回廊深长,只孤零零点了一盏宫灯,宫灯下,红泥小火正暖,酒香氤氲绵长。

  裴令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坐在小案前温酒。

  “你倒是好雅兴。”晏晞止步于廊前,乌发如瀑,织锦裘衣上沾染些许雪沫。

  “公主深夜出宫,可是为了联姻之事?”裴令微垂着眼,从容不迫地扶袖添水。

  晏晞缓步迈上石阶,在他对面坐下:“既然你已经知晓,可有应对之策?”

  水汽沾湿了眉眼,裴令的语调愈发轻缓:“若单单只是要选一位驸马,倒也好办,可陛下的意思……恐怕是想借此收了公主的兵权。”

  晏晞垂眸,长长睫羽掩住莫测幽光:“兵权,本宫可以交出,但婚事,本宫绝不会同意。”

  陆恒微讶:“公主征战多年,竟甘心将一切拱手相让?”

  晏晞一声轻笑:“只要永国国泰民安,天下海晏河清,这兵权,给他又何妨?”

  “公主胸襟,非常人能及。”裴令敛了情绪,垂眸斟酒,修长手指衬着瓷器,愈发显得光洁如玉,动作亦是风雅如画,完全不似穷困潦倒之辈。

  晏晞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倘若本宫说,想往昭国,你可有办法?”

  斟酒的动作一顿,裴令抬眼:“公主去昭国做什么?”

  晏晞顿了顿,迎上他的目光:“你可知道,苏衍?”

  裴令微微一笑:“公子苏衍,昔年公主身边第一人,当世无双,焉能不知?”

  晏晞望向渺远的夜空,眸子里沉沉一片,隔了片刻,方缓缓开口:“他说,平生遗恨不能白骨归乡,我想送他回去。”

  世人眼中冷漠无情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此时却流露出了一丝脆弱与哀伤。

  裴令将斟好的一杯酒递给她,温声承诺:“承蒙公主信任,必不负所托。”

  镜头拉远,沈澜高声喊了“卡”。

  今天最后一场戏终于落幕,晏晞松了口气,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

  裴令起身,顺道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两人走下回廊,正要去化妆间换衣服,沈澜忽然又过来叫住了他们。

  “有几个镜头要补一下,你们再等等。”

  布置一场雪景不容易,自然要充分利用,两人于是转身去了房间里面休息等候。

  此时已经过了十点,晏晞捧着潇潇给她倒的热茶,耷拉着眼皮,哈欠连连。

  裴令朝她投过目光:“很累?”

  晏晞笑了笑 :“还好。”

  这几天她一直连轴转,都没怎么休息过,昨晚还失了眠,难免有点撑不住。

  可能是困得脑子混沌,她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想起先前的事,忽然忍不住低声问:“你心情不好吗?”

  裴令抬眸,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晏晞:“我看你一直绷着脸,大家开玩笑,你也不笑。”

  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裴令静静看着她,没有回答,眸子幽深。

  对上他的眼神,晏晞清醒了些,感觉自己实在是管得太宽,他笑不笑用得着她关心吗?

  她垂下眼睫,低头抿了口茶,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你明天是不是请了假不在剧组?”

  裴令看她片刻,才“嗯”了声:“明天电影节,要出席颁奖典礼。”

  晏晞闻言双眼一亮:“你又拿影帝了吗?”

  裴令淡淡道:“还不知道。”

  晏晞眼中光彩熠熠,显得比他还要激动:“你那部电影我看了,演得很好,拿影帝肯定没问题的。”

  裴令看着她,眼神里慢慢多了一丝异色,似乎想说:你又去看我的电影。

  “……”

  晏晞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变得尴尬起来,慌忙找理由解释:“我过年没什么事,朋友刚好有两张票,就拉着我一起去看了……”

  顿了顿,又补充:“而且那几天也就这部电影口碑好一些。”

  裴令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越发深邃了。

  “……”

  晏晞头皮发麻,恨不得把刚刚说的话都咽回去。

  好好的,她提这个干什么?

  她掩饰性地又喝了一口茶,牢牢闭住嘴巴,没再瞎找什么话题。

  屋内陷入沉默,两人安静地坐着。

  这样的画面从外面看,倒像是剧中的场景。

  片刻后,裴令收回了目光,唇角却勾起一点轻浅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最近状态实在太差了,卑微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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