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事情告一段落, 时承景从书房里出来。客厅里的动静让他侧脸,原本沉着的目光突然一滞。

  是李姐穿过客厅去厨房,但是在时承景眼睛里, 他看到的是两个人。

  时承景身上是一件蓝色的衬衫, 衬得他脸色泛冷。清瘦的喉结在衬衫领口上动了一下,似乎才反映过来。

  时承景几步出去, 他身后,沈远莫名其妙地跟上, 两个人急急的脚步声很响,李姐听到声音又折返回来。

  时承景还没吃过晚饭,李姐心上算是挂着这件事, 就休息也不敢休息。

  “董事长,您是要吃饭了吗?”

  时承景这边只是看着李姐一个字没有,但实际上他只是在看着李姐身边站着的人, 木讷讷的, 眼神呆呆地看着他。

  “我是不是眼睛花了。”时承景问,英气的眉眼不重地拧着。

  时承景的眼睛像在看她, 又似乎没有。李姐莫名其妙地移了半步,她身体动了, 转头了,那么一个人就成了一片会融化的雪花, 突然就化了。

  李姐成了一个人,她身边本来就没有任何人。

  被时承景在滚刀石上磨过的目光看着, 没人会觉得好受。但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只是给人一种惨兮兮的错觉。

  李姐无措地默了一下, 施以同情, “您如果吃不下饭, 我给您下一碗面?面条更好消化, 对您胃也好。”

  时承景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李姐看看时承景,看看他身后的沈远,沈远拼命给李姐示意,李姐赶紧就进了厨房很快就端了碗面出来。

  施乐雅在海城的时候,李姐也给施乐雅下过面条,也加了海鲜。面条喂着会比饭要难喂许多,但施乐雅吃面的样子好像是喜欢的,时承景喂过几次,每一次都比喂饭要多上一倍的时间。

  偌大的餐桌,只有一碗面,时承景坐在桌子前,好好地将一整碗都吃完了。几天了他没像今天这么好好吃过东西,时承景原先也不喜欢吃面条,沈远跟余北就没怎么见他吃过。第二天早上,他们问他想吃什么,他说面条。

  三个人早餐一起吃面,昨天没能送出去让时承景很不悦的海鲜用来下面。

  “小声点。”吃着吃着时承景突然抬头,这是他第二次提醒余北了。

  余北很无辜,他吃得已经很小声。余北瞧沈远,沈远开始一根一根地卷着吃,也还是被时承景点名。

  “吃面条哪能一点声音都没有。”沈远笑嘻嘻的,是不敢说他自己吃面不也有点声音。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收了视线,握好筷子重新开始吃。

  李姐听到他们说话,从厨房里端着两盘小菜出来放在桌子上,李姐见时承景喜欢吃她做的面条很开心,一开心就忘了这桌子上坐的是谁。

  “我知道,太太吃面就一点声音都没有,董事长喂过她最清楚了。”

  “……”

  “……”

  李姐压根没注意到几个人,包括时承景脸色的变化,已经进了厨房。不管是在这个家,还是在公司,从来就没有人敢在时承景面前口无遮拦。李姐是沾着施乐雅的光不十分害怕时承景的,而时承景也好像对李姐有种特殊的优待。

  余北和沈远埋头吃面,别墅里进来了个人。有时承景的分咐,已经没人会这么不知趣。是老太太手里拄着拐来了,她身边没了以往的前呼后拥,一个人进了餐厅里来。

  老太太脸色难看得很,沈远和余北立刻从桌子上起来,用做贼一样的悄没声进了厨房。

  老太太质问时承景姜婶家的两儿子犯了什么错,她的人犯了什么错,他到底要干什么,撵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时承景说她们都是死有余辜。老太太问他为什么又回来,问他为什么折腾自己的身体?时承景说他自己也死有余辜。

  老太太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时承景没有一丝动摇,老太太亲自过来了,但她保不了任何人。

  时家姑妈经常暗地里说时承景是个冷血鬼,老太太知道后骂她,自己的侄儿也不知道爱护。此时此刻,老太太第一次用“冷血”这种字眼来看待这个她和老爷子引以为傲的人。

  他从没有让他们操过心。

  半晌,老太太无力道,“你就打算这么跟我对着干了?是想把我身边拆干净?”

  “是您先把我身边拆干净的。”

  时承景脸上没有一丝温和,硬邦邦地回答。还是那件事,还是因为那么一个人。老太太是真不明白了,不过一个女人,一个他压根就不会在乎的一个女人而已,何以到了今天?

  *

  雪在今天凌晨停了,江城的气温尤其是城里雪根本堆积不起来,半天的时间就几乎化得只乘房顶,树顶上盛着雪。城中村的路面到处湿漉漉的,施乐雅今天没去小店,下午了才从家里出来。

  化雪的天最冷,风吹在脸上像针刺一样。但施乐雅脸上带着笑意,她看看巷子口的那棵树,看看树下的那块大石头。

  她在这儿坐过,也每天路过,现在才算是看见它们的样子。

  施乐雅身上的羽绒服是周姨买的,没什么款式,但很暖和,下摆直长到脚踝。羽绒服下的脚步不急不徐,走到石头跟前。

  手指伸出羽绒服袖子,摸了摸石头,摸了摸树干,白皙的手指一下就从指尖开始变红。施乐雅嘴角泛笑,赶紧把手还藏进袖子里,裹紧衣服走开。

  小街里停了一辆黑色奔驰,经过,施乐雅瞧了眼,好像是之前在周姨店外见过的那辆,可能是住在这附近吧。想到那天在车耳朵上拿走的那团雪,她瞧了眼那耳朵,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施乐雅走到小街口就打了辆车,黑暗了几年,石头在她眼里好看,树干在她眼里也好看,连一片车流里刹车的红灯也不例外。

  轻轻眯缝起眼睛,车灯在模糊了的视线里就连成一片,微微闪烁,像满天的星光。

  她好像恍然看到一副画面,张开的手指,星河在手指下流动。

  车流动起来,刹车灯渐次消失,施乐雅好好睁开眼睛,什么画面就都消失了。

  网约车后一直跟着一辆黑色奔驰,跟得不近不远,像漫无目的,也像步步为营。

  没多久的时候施乐雅在一幢别墅前下了车,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跟她在门口见面。

  施乐雅回来了打电话给曾经上课,却无端终断的人道歉。对方对她突然的不辞而别有些生气,她道歉,放弃最后上的那两周课酬劳给对方赔罪,人家知道她的身体情况,也不再埋怨。只是另一家非问了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才不辞而别,对方一片真心,施乐雅只得说自己是生病了,但因祸得福,现在眼睛能看见了。孩子妈妈一听,说什么也要请她亲自上家里一趟。

  当施乐雅带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站到那对母子面前时,前几天刚过完13岁生日的文祺第一秒钟就警告她,他已经自己练琴等她一个月了,什么时候能来上课。

  施乐雅总算看到了这个不要残疾人教的骄傲男孩子。

  比他想象得要高,比她想象得要可爱。

  虽然现在她不急需赚钱了,但是她需要这份工作,需要接纳更多可爱的人进入自己崭新的生活。

  周姨收了那张卡,这是物归原主,也解了她们的燃眉之急。

  施乐雅从文家回来还早就又去了周姨的店里,告诉了周姨会继续去上课的事,周姨也喜欢那家人,觉得那家人不错,是很好的相处对象。

  周姨在屋里烫衣服,蒸汽扫过衣服的唰唰声充斥着整间小店。蒸汽散发的热气,从布帘子后往外冲,电暖器也不用开了,施乐雅站在吧台后仔细看小布标上的名字分拣干净衣服。电视机放着,没人有空看。她偶尔抬头看看街对面小巷里的灌木丛休息眼睛,倒又看到先前停在巷子里的奔驰车停在那里。

  应该是附近的邻居,施乐雅没多看,还是低头帮周姨干活,没多长时间,一个重重的脚步声走进来。

  眼睛撩起,入目的是个一身黑色棉服的身影。施乐雅心脏控制不住地一紧,即使明知道这个身形要矮得多,甚至有些那个人不会有的佝偻。

  时承景常穿深色衣服,施乐雅知道,这是她曾经听人说的,那天在医院里看到,也果然是。

  “你好。”摁下心里的起伏,施乐雅招呼人。

  “你们前几天收衣服的人呢?”男人抵到白色巴台前,四处张望,脸色不大友好。

  “在烫衣服,有什么事吗?”

  男人这才好好看了施乐雅一眼,眼珠左右转了一遍,脸上不客气的怒色稍软了些。“你喊她出来,我有事情要问一下。”

  男人声音很洪亮,屋里熨斗的蒸汽关了,唰唰的声音也没了,周姨很快掀开帘子出来。

  “那天我衣服包里是不是有个钱包,这么多天了衣服都拿了,你咋都不说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我在家里找焦了才想起来你这儿。”

  “钱包?”

  “你别给我说没看过。”

  男人的样子很笃定,周姨的样子是压根不知道有这种事。店里的客人周围的街坊邻居多,但也有一部份是在城中村租住的流动人员,这些人都很陌生。

  男人30多岁,中等身材,样子不善得很。

  周姨弯腰从吧台下端出一个箱子,箱子底分着小格子,装着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你是不是记错了,或者在路上掉了,其它地方丢了。你看吧,捡到的东西全在这儿,有没有你的。”这些小东西没一样是值钱的,连认领的人也找不到。周姨的态度再明显不过,她这儿没有。

  “我收衣服都是当场就清理衣服兜,没有例外,清到的就全放在这儿了,没有就没在我这儿。”周姨把箱子推到男人眼底。

  男人目光一点点变恨,先前脸上那点讲道理的耐心也被周姨这一通话说的没了,“少跟我说些废话,我钱包里头有现金,还有身份证驾驶证,要是这些烂东西找都不会来找你。晓得你们这些做小生意的人没几个老实人,但你今天在我的头上就是做不动,识相的自己给我拿出来,少说废话。”

  箱子被男人一把掀开,在巴台上滑了一段,箱子里的小东西撞得哐啷响。周姨的生意也做了两年多了,从没受过这种委屈,气得脸铁青。施乐雅握上周姨的手臂,把她往自己身后拉。

  “我们真没捡到过钱包,你要不信,可以报警。但你硬说我们拿了,我们会报警。”

  “你啥意思,你以为我在敲诈你们?老子这辈子不打女人,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男人一巴掌拍在吧台上,拍很响,砰的一声。

  施乐雅长长的睫毛上下颤了一回,惊得脸色发白。

  “不拿是么!就800块钱是不是准备不拿了!”男人几步绕过长长的吧台,手掌不停地在吧台上狠拍,快抵到两人面前。

  三个人,两个弱小的女人,一个长相蛮横的男人,后脖子上纹着一个忍字,谁也没有注意到店里又来了一个人。他步子重,龙行虎步的来,身形更高大,一身剪裁精致的墨色大衣长到腿弯,脸绷得像铁板。

  他伸手,冷硬的手指一把握住那男人的棉衣后领子,一发力,把人直拽得从吧台边,从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面前跌开。

  “你他妈谁啊!”男人敏捷地从踉跄中稳住,反映过来立刻就朝时承景扑过去,倒恨恨挨了他一个耳光。男人从蒙圈里仰起脸来,视线还没清晰,脸还在承受这一耳光带来的刺痛,下一个耳光从另一边扇来。

  男人被两记耳光扇懵了,脸垂着,身子直晃。一步外,时承景一个字没有,锋利的眸子里腾着满满的杀气。

  连老太太都动不得的禁脔,旁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招惹。

  小店两边都摆着椅子给人坐,男人晃着身体后退,腿弯撞到了椅子,他瞧见,趁机顺手就拎了一把,只是他回身才发现对方手上已经举起了一把更结实的木头椅子。

  他说他:“找死”。

  作为男人,时承景个子更高大,面孔是常居高位的威严,一身墨色大衣,脸上似乎在冒着黑气,是一副更不善的形象。两个人看着似乎就要大打出手,但显然一方强一方弱。

  时承景的手毫不犹豫,就要砸下去。

  “住手!”施乐雅在吧台后出声,两个字抖得不像话。

  虽然两个人都拎着椅子,但谁能先把对方给砸了,似乎已经很清楚,好汉不吃眼前亏,时承景因为施乐雅的住手顿住,男人丢了椅子就跑,塑胶椅子砸在地上劈啪啪几声脆响。

  作者有话说:

  比恶棍还恶的人,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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