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5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贾琏毕竟是被那白衣人强行带出流杯园的,不敢在外面声张自己的身份,只好跟着那几个官兵来到衙门,一进衙门,便瞧见府尹的座椅上方,悬着的金字匾额,上面写着“明镜高悬”四字,心下当真又气恼,又无奈。

  在京城中,他是荣国府的公子,又有贾珂这个朝廷高官,皇上心腹做靠山,他平时和别人来往,谁都得给他几分面子,何曾将小小的府尹放在眼里。如今在异国他乡,这些官兵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押来衙门,完全不给他面子,贾琏贾二爷,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

  那几个官兵虽然看在何沅君的面子上,将贾琏押来了衙门,不过见他衣着不凡,气度不俗,如今身处衙门,脸上也丝毫不见慌乱之色,似乎根本不把府尹放在眼里,料想他身份只怕非同一般,就没有让他跪下,先去内堂,将此事禀告了任得敏。

  任得敏听说是何沅君让他们抓的贾琏,自然不敢怠慢,放下手上的公务,详细盘问当时情形,见何沅君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受伤,松了口气,然后冷笑道:“岂有这样可笑的事!他说自己只是恰巧和何姑娘顺路,没有对何姑娘心存歹意,就是真的恰巧顺路了,那田伯光摸进人家姑娘房里之前,若是给人逮住了,可也要说自己只是恰巧经过人家姑娘的窗子下面,没有对人家姑娘心存歹意呢!咱们若是相信了这样的屁话,往后兴州城的姑娘,哪还有活路啊!”

  他心想这浪荡子来到衙门以后,始终没有自报家门,显然不是家世显赫之辈,自己也不必怕他,当下便向衙役吩咐道:“先打他二十大板,再把他关进大牢,让他好好待在牢里清醒几天。”

  站在旁边的几个衙役得了吩咐,齐声应是,去外面抓住贾琏的手臂,将他掀翻在地。

  贾琏本来打算见到府尹以后,就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料想府尹看在廉王的面子上,必不敢冤枉自己,哪想到府尹见都不见自己,便胡乱判了自己的罪名。

  他猝不及防,猛地里摔在地上,只觉全身都疼,骨头跟散架了似的,最要命的是他一不留神,咬到了舌头,嘴里都是鲜血。

  贾琏又惊又怒,也顾不得舌头上传来的剧痛,口齿不清地叫道:“大胆!我是跟着廉王来西泥国迎亲的使者,你们又是冤枉我,又是打我板子,可是不把卫国放在眼里?”

  那几个衙役听到这话,心中一凛,自然不敢再打贾琏,连忙将板子扔到一边,把贾琏从地上扶了起来,又有衙役去内堂,把贾琏的话跟任得敏说了。

  任得敏听说此事,也是吓得不轻。

  他本来以为贾琏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浪荡子,打他几板子,把他押进大牢里关几天,又算得了什么,难道他出来以后,还能告御状吗?

  可是贾琏是迎亲使者,他在自己这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回头向廉王告状,廉王见到皇上的时候,跟皇上提上一句,自己的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急忙站起身来,便要去向贾琏赔礼道歉。

  那几个将贾琏送来的官兵,刚刚一直在跟任得敏说话,听到这话,一个官兵道:“大人,这小子怕是在吹牛呢。”

  任得敏停下脚步,问道:“此话怎讲?”

  那官兵道:“大人有所不知,今天早上,皇上就下了口谕,中午卫国廉王和迎亲使臣去宫中赴宴,其他人都不得离开流杯园。到了中午,卫国那些人还没进城呢,陈将军就带人守在了流杯园外面。倘若有人从流杯园中硬闯出来,咱们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我说那小子是在吹牛呢。”

  任得敏不知唐家和李淳的关系,听了这话,心下大感稀奇,问道:“皇上为何将卫国这些人看管得如此严密,难道里面混进了什么身份可疑的人不成?”

  那官兵也不隐瞒,说道:“听说廉王的外祖母姓唐,唐玉的‘唐’。”

  虽然任得敏在此之前,从未想过李淳会找人刺杀银川公主,但是此刻听说了李淳和唐家的关系,再去想皇上的种种举动,哪会猜不到这意味着什么。

  任得敏沉吟片刻,说道:“倘若外面那小子真是在吹牛皮,那倒好了,否则本官可得好好地问问他,他是怎么从流杯园中出来的。他偷偷摸摸出来,又是为了什么。”说罢,走了出去。

  贾琏只挨了两板子,没有伤到筋骨,倒不是很疼,但是他被人掀倒在地,还挨了两板子,实在太过丢人了。

  他这辈子从没这样丢人过,只觉今日颜面丧尽,心中气恼之极,非好好跟府尹算账不可,见任得敏出来了,冷笑道:“大人不把事情调查清楚,便胡乱判案,连自辩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先打我板子,原来贵国就是这样断案的,我今天也是开了眼界了。”

  任得敏见贾琏说话如此不留情面,心想:“倘若他真是跟着廉王来的,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岂不就坐实了我胡乱判案的罪名。这可不行,无论他是什么人,占理的人都不能是他。”

  当下冷笑道:“事到如今,竟然还在强词夺理,你这样的泼皮无赖,本官才是开了眼界呢!本官问你:何姑娘走过三条街道,一直跟在她的后面的人,是不是你?”

  任得敏不给贾琏反驳的机会,跟着又道:“途中何姑娘察觉到不对劲,躲进一家酒楼,在酒楼里待了约莫一盏茶时分,离开酒楼以后,又出现在她身后的人,是不是你?倘若你只是跟何姑娘顺路,为何何姑娘走你也走,何姑娘躲去酒楼,你也停下?你不是为了跟踪何姑娘,又是为了——”他后面的“什么”还没出口,突然之间,一个衙役闯了进来,说道:“大人,出大事了!”

  任得敏听到这话,心中一惊,也不顾上跟贾琏说话,忙道:“什么事?”

  那衙役道:“卫国那位廉王,被跟着他一起来兴州城的西门吹雪杀死了!”

  贾琏大惊失色,说道:“什么?廉王死了!”

  衙门里其他人一听之下,也都大出意料之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哪有心情理睬贾琏。

  任得敏忙道:“皇上平安无事吧?”

  那衙役道:“皇上吉人天相,自然平安无事。属下听说廉王先是杀了唐玉,然后放出浓烟,等到浓烟散尽,西门吹雪已经把廉王杀死了。听说西门出雪杀死廉王以后,也没逃跑,就站在原地,生怕皇上抓不住他似的,后面的事情,属下就不清楚了。”

  任得敏皱着眉头,沉吟片刻,突然向贾琏看了一眼,说道:“先把他关进牢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本官一时半会儿,可没空理他。”

  贾琏叫道:“我真的是跟着廉王来兴州城迎亲的,你快让我回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没空理我,我更没空待在牢里……”说话之间,几个衙役已用丝瓜囊堵住了他的嘴,把他带了下去。

  那几个衙役带着贾琏来到大牢,把贾琏交给狱卒,说道:“这小子是个淫贼,好在还没得手,先把他在牢房里关上几天,等大人找齐了苦主,再来审问他。”

  贾琏听到这话,心中气恼之极,苦于嘴里塞着丝瓜囊,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那几个狱卒笑道:“这小子还不服气呢。要不要兄弟们对他多留点心,免得过几天任大人把他带到堂上审问,他没吃过苦头,还和今天一样嘴硬。”

  那几个衙役想着贾琏的身份,虽然还不知真假,但也不好太过得罪,说道:“还是算了。如果不是衙门里没有关人的地方,我们也不把他送来这里了。”

  那几个狱卒笑道:“还是你们心善。”说罢,将贾琏带进大牢,找了一间牢房,把他关了进去。

  贾琏双手得了自由,先把嘴里的丝瓜囊掏了出来,扔在地上。

  忽听得一人喝道:“你当这是自己家吗?把嘴里的东西扔到我睡觉的地方,晚上我还怎么睡觉?臭小子,一点规矩也不懂吗?”

  贾琏转头一看,就见一个大汉从角落里一跃而起,抡起拳头,向自己砸了过来。

  贾琏毕竟练过一些武功,一惊之下,连忙侧身避开。

  那大汉见自己一拳落空,“咦”了一声,也不继续追着贾琏打了。

  他站在原地,上下打量贾琏,脸上神色十分惊奇,说道:“看不出来你小子瘦瘦弱弱的,仿佛风一吹就倒了,竟然还练过武功呢。”

  贾琏本就因为自己莫名其妙进了大牢,心情郁闷之极,此刻见自己的狱友是个如此粗鲁无礼的莽汉,心中更不是滋味,只觉兴州城这地方一定跟自己八字不合,自己一路上都顺风顺水的,一到兴州城,倒霉的事情就接踵而来了。

  他淡淡地道:“我家中二哥二嫂都是你们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我会武功,有什么稀罕的。”

  那大汉听贾琏说的如此狂妄,又看了贾琏一眼,说道:“你二哥二嫂叫什么名字?他们既然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我肯定听说过。”

  贾琏此刻哪有心情跟他闲聊,摇了摇头,靠墙坐下,只觉牢房中阴暗潮湿,被褥都已烂了,稍微一碰,一阵霉气便扑鼻而至,连忙捂住口鼻。

  他自小养尊处优,从没见过大牢,如今才知牢房原来是这样,苦中作乐地想:“我今日含冤入狱,这大牢里的生活,我算是体验过了,往后也有谈资了。”

  心念一转,想起廉王之死,然后想到廉王被西门吹雪杀死的时候,自己已经被那白衣人带出了流杯园,现在廉王的死讯应该已经传到流杯园了,众人必已乱成一团,这么关键的时候,自己却不在流杯园,日后回到京城,真不知皇上会因为这件事,如何惩罚自己。

  但他随即转念,又想起了那白衣人进点心铺子之前,跟他说的那一番话。他和那白衣人分开以后,无数变故接踵而至,他疲于应付这些变故,竟尔把那白衣人的话抛在了脑后。这时想了起来,心中登时感到一阵极大的恐惧,寻思:“我怎么这么傻,刚刚还去想回家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倘若我在今晚子时之前,没法离开这破牢房,哪里还有命在!”

  当下便站起身来,走到铁门前面,用力拍打铁栅,发出当当的清脆重响,盼着能将狱卒叫来。

  贾琏拍了一会儿,手都疼了,却不见狱卒过来,心下正觉奇怪,忽见一个人从外面缓缓进来,脚下没有半点声响。但见他一身雪白衣衫,头上戴着一顶纱帽,白纱垂了下来,遮住了面容,正是先前那个白衣人。

  贾琏又惊又喜,又惧又畏,叫道:“老前辈,你……”

  说话之间,那白衣人已经经过四间牢房。他每经过一间牢房,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牢房里的犯人便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身上也没有伤痕,简直像是中了某种诅咒一般。

  贾琏从没见过如此可怖的情景,只吓得面如土色,完全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了。其他人见此情景,也都吓得浑身发抖,冷汗直流,但是他们被关在牢房里,如何逃得出去,无一不是惨叫着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等到那白衣人来到贾琏所在的牢房,除了贾琏、那大汉和那白衣人之外,屋里已经没有任何活口。

  贾琏见那白衣人站在自己面前,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是双腿软的仿佛两根面条,还不住打哆嗦,他根本挪不开步,反而咕咚一声,跌坐在地。

  那大汉也早已吓得躲在墙角,双手环抱身子,颤声道:“不……不要杀我……不……不要杀……”话未说完,便已没了声响。

  贾琏心中一惊,转头看向那大汉,只见那大汉靠在墙上,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双目圆睁,已然毙命。

  那白衣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贾琏自然没时间细看那大汉,粗粗看了一眼,见那大汉身上没有伤痕,便满脸骇然地转头看向那白衣人,颤声道:“前……前……前……前辈……”

  那白衣人伸出两根手指,在铁锁上轻轻一捏,那铁索便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那白衣人收回了手,说道:“还不出来?”

  贾琏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想不到那白衣人没打算杀他,心中登时感到一阵狂喜,说道:“是、是、是、是……我这就……这就出来!”他好像突然间变成了一个结巴,一句无比简单的话,都没法流利地说出来了。

  贾琏站起身来,拉开铁门,走出牢房,这才恢复几分镇定,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尸体,不禁心下恻然,问道:“前辈,你是来救我的?”

  贾琏忍不住道:“前辈,以你的本事,这大牢防守得再严密,也挡不住你,你把他们杀了,可不是多此一举么!”

  那白衣人也没生气,说道:“我本来也不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但是没法,我不能容许任何可能知道我的相貌,而又不能为我所用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我不知道你被他们抓住以后,有没有把我的事情说出来,只好把他们全都杀了,以防有人把我的相貌传了出去。”

  贾琏心下大骇,结结巴巴地道:“全……全都杀了?那……那些狱卒……那些……那些衙役,抓我的官兵,还有那个府尹……”

  那白衣人道:“还有那个命令官兵把你抓去衙门的女人,他们全都被我杀了。”

  贾琏见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想起他刚刚把眼前这些犯人杀死,也是一般的轻描淡写,只吓得魂飞天外,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庞,变得更加惨白,心想:“他……他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对他来说,杀死这么多人,就和踩死一只蚂蚁似的?为什么他一点也不会觉得杀人是什么大事!这……这就是武林吗?”想到最后,双腿一软,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那白衣人伸手抓住贾琏的胳膊,带着他离开大牢,来到一处僻静地方,见四下无人,便放开了贾琏,说道:“我要你帮我找的人,我自己已经找到了,现在我要你帮我做另一件事。”

  贾琏早已害怕得六神无主,哪敢不从,颤声道:“我一定帮你。”

  那白衣人一笑,说道:“我要你去找那人,跟她说,是一个姓何的人让你来找她的。倘若她问你,那个姓何的人,为什么不自己来找她,你就跟她说,他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等事情办好了,他就会来找她了。倘若她问你,那个姓何的人是什么模样,你就跟她说,那人剑眉星目,英俊得很。

  我现在的模样,你一个字也不能跟她说,不然我定会把你碎尸万段,然后赶去京城,把宁荣二府的老老小小也都碎尸万段。”他说前面几句话的时候,语气格外的温柔,说到最后一句话,突然语气一变,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狠厉来。

  贾琏吓得差点摔倒在地,说道:“我……我绝对一个字也不说!”

  那白衣人微微一笑,说道:“这几天,你就待在那人身边,她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随时可能去找你,让你帮我转达几句话,或是帮我做几件事的。”他的语气突然又变得温柔起来,仿佛刚刚那句威胁的话,根本不是他说出来的。

  贾琏连连点头,说道:“我自然对她言听计从,除此之外,不做他想。”

  那白衣人又是一笑,转头看向一条小巷,说道:“你顺着这条小巷往前走,每次遇到分叉口,都往右拐,很快就能看见她了。她穿着一身绿衣,袖子上绣着几朵淡金色的梅花,脸上蒙着一条黄纱,你看到她,就知道她是谁了。”

  贾琏依言而行,走了一盏茶时分,终于在一面墙壁的前面,看见了那白衣人说的绿衣女郎。但见那绿衣女郎站在人群之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的画像,虽然她脸上蒙着黄纱,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就是无端让人觉得,她已经气得快要发疯了。

  贾琏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走进人群之中,来到那绿衣女郎面前,小声道:“姑娘……”

  那绿衣女郎听到这话,转头看向贾琏,两道目光如冷电一般,在贾琏脸上转了几圈,目光中极具威势,只把贾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贾琏先前这那绿衣女郎身形窈窕,风姿绰约,只道她是一个年轻女子,这时与她目光相接,见她的额头虽然洁白如玉,但上面横着数条皱纹,眼睛虽然又大又亮,但眼窝深陷,布满细纹,方知她原来已经上了年纪。

  贾琏心想:“她上了年纪也不要紧。世上就没有女人不喜欢别人夸她年轻,我叫她‘姑娘’,只怕比叫她‘夫人’,更让她开心。”于是若无其事地道:“有人让我来找你,可以换个地方说话吗?”

  那绿衣女郎点了点头,当先走出人群。

  贾琏好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快步来到那绿衣女郎面前,低声道:“姑娘,一个姓何的人让我来找你。”

  那绿衣女郎听了这话,仔细看了贾琏一眼,问道:“他自己怎么不来?”这声音轻柔婉转,带了三分自然娇媚,便是二八少女,也很少有如此动听的声音。

  贾琏不禁心中一荡,实在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的声音,定了定神,说道:“他说他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等事情办好了,就会来找你了。”那绿衣女郎看着贾琏,忽然道:“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贾琏不明所以,但也不敢拒绝,忙向那绿衣女郎伸出右手。

  那绿衣女郎从怀中取出一只黑色手套,戴在右手上,然后伸手搭住贾琏脉搏,随即放开贾琏,说道:“他要你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贾琏一怔,说道:“他没有说。他只说让我来找你。”

  贾琏看那绿衣女郎的反应,似乎她听说那白衣人没告诉自己,他为什么让自己来找她,就已猜到那白衣人为何这么做了,还觉得那白衣人这么做,是因为他把她放在心上,不由心下惴惴,一时之间,只觉自己仿佛走在一条悬在峡谷上的铁索之上,周围云雾缭绕,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只能往前走,希望能够尽快走到对面,但是对面到底还有多远,他根本不知道。

  那绿衣女郎向那面墙壁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你先跟我回去吧。”说着向前走去。

  贾琏连忙跟在后面,走到僻静之处,那绿衣女郎忽然搂住了他的腰,带着他腾空而起。

  贾琏只觉耳畔风声呼啸,眼前景象不断变换,过得片刻,他的双脚才终于重新落回地面。

  贾琏放眼望去,见自己身处一座大花园中,园中的亭台楼阁无不精致富丽,眼前有几条鹅卵石铺的小路,路上一点积雪也无,路旁的奇花异草数不胜数,还有一只白孔雀拖着长长的尾巴,旁若无人地从他面前经过。

  贾琏见这花园栋宇连云,建构华美,心想:“这花园可不是普通富商能建的,这里定是王公大臣的住所。”见那绿衣女郎已经沿着鹅卵石路向前走去,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花园,来到一座大厅之外。

  那绿衣女郎突然脚步一顿,很快又向前走去,竟像是发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贾琏心下好奇,跟着那绿衣女郎走进大厅,只见一个身穿花袄的侏儒,坐在椅子上喝茶。

  那侏儒见到那绿衣女郎,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然后从椅子上跳下来,说道:“母亲。”

  贾琏见那侏儒年纪已经不小,竟然还是那绿衣女郎的儿子,不由暗暗咋舌,心想那绿衣女郎的实际年纪,只怕比她看上去的年纪,大上二十岁不止。

  那绿衣女郎微微皱眉,说道:“你怎么来了?”声音冰冷无比,没有半点寻常母亲见到儿子的喜悦之情。

  那侏儒似乎对那绿衣女郎的态度已经习以为然,说道:“儿子最近听说了一件事,想着母亲只怕还蒙在鼓里,为了当面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只好亲自来兴州城了。”

  那绿衣女郎看了那侏儒一眼,然后叫来一个丫鬟,说道:“你给这位公子收拾一间厢房,带他回房休息。”她说的“这位公子”,指的自然是贾琏。

  贾琏向那绿衣女郎一揖,说道:“多谢姑娘。”便识趣地跟着那丫鬟走出大厅。

  那绿衣女郎坐到主位上,说道:“你发现什么事了?”

  那侏儒走到那绿衣女郎的面前,说道:“母亲,城里贴着的捉拿父亲的榜文,你可看过了?”

  那绿衣女郎听到这话,适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登时被这侏儒勾了起来。

  她霍地站起,扬起右手,拍在旁边的桌子上,那张桌子登时裂成无数碎块,每片碎块都有蝴蝶大小,簌簌落到地上。

  但她还不解恨,在屋里来回踱步,突然间停了下来,低头看向那侏儒,眼中如欲喷出火来,冷笑道:“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你听说你马上就要多出一个弟弟或是妹妹,心里很高兴,是不是?”

  那侏儒道:“儿子若要因为这种事感到高兴,也不用为上官丹凤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高兴,其实儿子早就有一个妹妹了。”

  那绿衣女郎一怔之下,脸上肌肉扭曲,咬牙切齿地道:“你说什么?”

  那侏儒道:“儿子这个妹妹,母亲也见过。那凌芳姑,就是儿子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件事说起来真是可笑,儿子因为嫌弃凌芳姑的父母都是外姓人,觉得她根本不配做儿子的妻子,所以和她成亲几十年,始终没有碰过她。

  倘若早知道她的身体里,其实流着一半姬家的血,儿子和她成亲以后,也不会让她一直独守空房,姬灵风和姬灵燕,说不定就是儿子的女儿了。”这侏儒自然便是姬葬花,而那绿衣女郎,当然就是他的母亲姬悲情。

  西门吹雪前去皇宫赴宴,姬悲情担心西门吹雪会出事,就跟在西门吹雪后面,来到皇宫外面。

  因为听说西泥国有个无比厉害的高手,站在很远的地方,用一枚暗器,就将向问天的整条胳膊打成碎末,消失不见了,她自觉武功不如这个高手,不敢轻易闯进皇宫,只好在皇宫外面散步,很快就看见了捉拿姬苦情和上官丹凤的榜文和画像。

  姬家的人,一向认为他们家的人高贵无比,别家的人,都无比低贱,根本配不上他们。

  姬悲情当然也是如此。

  她虽然情人无数,但从来不会跟他们生育子女,若不是她看上了韩大将军的权势,妄想利用韩大将军,扶持儿子登基为帝,继而自己当上太后,垂帘听政,然后自立为帝,当年也绝不会怀上西门吹雪。

  姬悲情一直以为,她是这样想的,姬苦情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她可以忍受姬苦情在外面找情人,毕竟她在外面找的情人,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不是身形矮小,容貌古怪的姬苦情所能相比的。但是姬苦情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这不仅是对她的背叛,还是对姬家那高贵无比的血脉的背叛,这叫她如何能够忍受?

  姬葬花耸了耸肩,说道:“她的母亲叫作曲玉清。当年父亲看中了曲家的家产,于是潜入曲家,想要将曲家的家产尽数搬空,意外撞见了曲玉清,见她生得貌美,就把她带回了家。”

  姬悲情本就因为姬苦情和别人有了孩子的事怒不可遏,听说姬苦情竟然把情人带回杀人庄,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拜倒在姬悲情的石榴裙下的男人数不胜数,但姬悲情从没把情人带回过杀人庄,因为在她心里,杀人庄是她和哥哥的家,别家的人,都不配踏足杀人庄半步。哪想到姬苦情竟然见别家的姑娘生得貌美,就把人家带回杀人庄了。

  她苦苦坚守的事情,姬苦情竟然毫不在意,这和她本人被姬苦情弃如敝履,哪有什么差别?当下恶狠狠地道:“什么?他竟敢把外人带回杀人庄?”

  姬葬花道:“父亲当然敢这样做,因为他已经这样做过了。不过父亲到底是在意母亲的,他把曲玉清带回杀人庄以后,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和她出双入对,而是把她关在了地道里,后来她也是在地道里,怀上了凌芳姑。”

  姬悲情忽然一笑,说道:“好极了,好极了!曲玉清现在在哪里?”

  姬葬花道:“她已经逃跑了。凌芳姑的养母是曲玉清的表姐,曲玉清从杀人庄里逃出来以后,就把凌芳姑交给了她的表姐,然后独自离开了凌府,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不过我知道,父亲一定很喜欢曲玉清,这些年来,心里一定从来没有放下过曲玉清。”

  姬悲情低头看向姬葬花,眼中又欲喷出火来,问道:“你又不是你父亲,你怎么知道,他心里一直没有放下过曲玉清?”

  姬葬花道:“因为父亲一直对凌芳姑十分维护,后来凌芳姑生下了姬灵风和姬灵燕,父亲明明知道,儿子从来没有和凌芳姑睡在过一间屋里,她们两个根本不是儿子的女儿,而是凌芳姑跟别人通奸生下的孽种,却一直千方百计地阻挠儿子杀死这两个孽种。

  后来父亲索性把儿子的把柄给了姬灵风,姬灵风得了这些把柄,愈发有恃无恐,于是变本加厉地欺负儿子。儿子从前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儿子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凌芳姑、姬灵风、姬灵燕,都和父亲没有半点关系,父亲为何偏袒她们,却不偏袒自己的儿子,如今终于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姬悲情向来心高气傲,当年生下姬葬花以后,见儿子是一个丑陋无比的侏儒,无法接受自己竟然生下了这样一个怪物,于是抛夫弃子,离开了杀人庄。

  但是姬葬花的体内毕竟留着姬悲情引以为傲的姬家的血液,是以姬悲情虽然自己不愿承认姬葬花是她的儿子,但她绝不容许任何人看轻了姬葬花,毕竟他们看轻了姬葬花,岂不就是看轻了她。

  这时听说姬苦情更喜欢凌芳姑、姬灵风、姬灵燕,还任由她们三个欺负姬葬花,姬悲情只觉姬苦情这是认为曲玉清一个别家的女人,都比他嫡亲的妹子和妻子重要。

  一时怒气上涌,忍不住“嘿嘿”“呵呵”地一阵低笑,然后咬牙切齿地道:“凌芳姑在哪呢?你既已知道她的身世,一定把她一起带来兴州城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2-06 23:56:08~2021-12-07 23:5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莱茵 2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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