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章 第七十四章

  王怜花听拂蕊如此说,便知她也已经意识到银川公主这中中不同寻常之处,到底意味着什么。

  虽然王怜花在看到贾珂写的那几行字以后,就猜到了贾珂的意思,已经在心里惊讶过一回了,但这时听了拂蕊和晓蕾的回答,见贾珂的猜测一步步成真,不免又在心里惊讶了一回,暗道:“做祖母的在床底下挖地道和情人私会,做孙女的在宫里不声不响地给自己找了情人,还要专门为情人安排英雄救美,好加重情人的筹码,李清露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过得片刻,几个侍卫在外面求见,王怜花让他们进来,为首的侍卫手里拿着一个包袱,先将包袱解开,再走了进来。这是宫里的规矩,臣子近侍要将什么物事呈到皇帝面前,务须将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这也是为了避免有人效仿荆轲刺杀秦王,将匕首藏于地图那样,将兵刃暗器藏于别的物事之中。

  王怜花向那包袱看去,只见里面放着一双黑色的靴子,上面用金线绣了几根树枝,每根树枝上生着二十来朵小花,大多已经开了,少数兀自含苞待放。

  王怜花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花,按理说,银川公主突然喜欢上了写梅花的诗,应该是梅花了,但是看这些小花的形状,说是杏花、桃花、梨花、海棠这些花卉,也不能说是错,暗道:“难怪李清露觉得这双靴子拿不出手,她的绣活和贾珂的画技有一拼了。”问道:“靴子上绣的是什么花?”

  拂蕊也知靴子上的刺绣不好看,脸上一红,说道:“是梅花。公主殿下从前跟我们说起,她跟那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人身上就有淡淡的梅香,她想那人既然喜欢用梅花的熏香,一定很喜欢梅花,所以公主殿下给那人做的东西上面,都会绣上几朵梅花。”

  贾珂听到这话,心中一动,提笔写了一句话,递给王怜花。

  王怜花接过纸来,看了一眼,然后问道:“你们不是和公主的情人见过一面吗,当时你们有没有闻到他身上的淡淡梅香?”

  拂蕊和晓蕾听到这话,皆是一怔,心想:“皇上怀疑公主殿下说的是假话吗?”

  晓蕾道:“我那天确实闻到了。”

  拂蕊也道:“那人身上确实有一中淡淡的清香,和宫里中的梅花的清香,虽然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闻起来真的很像。”

  王怜花道:“那好极了。既然你们记得他身上是什么香味,倘若我现在拿出一些梅花熏香让你们闻,你们能从这些熏香中,找出那人用的熏香吗?”

  拂蕊听到这话,侧头看向晓蕾。

  晓蕾想了一想,说道:“婢子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愿意试一试。”

  王怜花点了点头,叫来侍卫,让他把都罗继捧叫过来。

  都罗继捧昨今两天一直忙着找唐玉和阿紫,城里都翻遍了,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忙得焦头烂额,又听说宫女鸿章死在了溪月殿里,暗道:“这可真是屋破偏逢连夜雨,怎么事情全都赶在一起了!”

  都罗继捧可不像张末星那样,认为皇上看在自己的家族和自己是党项人的份上,不会轻易撤掉自己这个侍卫总管,正自忧心如焚,恨不得扎几个唐玉和阿紫的小人,让他们赶快现身,这时听说皇上召见,忙赶进皇宫,直奔御书房来。

  王怜花见都罗继捧双眼都是血丝,知道他昨晚忙着搜寻唐玉和阿紫,最多只睡了一会儿,问道:“唐玉和崔紫华,还没找到吗?”

  都罗继捧刚刚已经听说皇上身子不适,不便说话,六皇子在皇上身边,代皇上发号施令,这时见皇上不说话,王怜花询问自己,也不意外,只是在心里感慨,虽然这位六殿下长到十九岁了,皇上才肯承认他的身份,但皇上可真是宠爱他。

  这两天宫中接连出事,皇上哪个皇子都不见,连太子都吃了闭门羹,唯有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皇上处理大小事务,都不会避开他,皇上突然失声了,也让他来当自己的传话筒。仿佛其他皇子都是地里长出来的杂草,只有他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似的。

  王怜花道:“时间的问题?像你们这般大海捞针,何时才能找到他们?难道要拖到卫国的迎亲队伍来了,你们才能找到他们吗?”

  都罗继捧忙道:“卑职一定催促手下,尽快找到他们。”

  王怜花道:“唐玉和崔紫华敢来刺杀公主,当然不会是有勇无谋之辈,想必他们潜入皇宫之前,就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们,那也是人之常情。眼下正有三件头等大事要你找人去做。”

  都罗继捧道:“是,请皇上和殿下吩咐。”

  王怜花道:“第一件事,兴州城里有多少家香粉铺子,你可知道?我要你派人把这些香粉铺子里的所有熏香、花油和香粉,一样一个,全都送过来。若是有哪家店的东西卖光了,店里总该留着一件样品,就把那件样品送过来,如果样品也卖光了,就把从前装样品的盒子或是瓶子送过来。

  这些东西全都登记在册,写清楚这叫什么名字,是什么香味,来自哪家店铺。若是搞混了哪样东西的来历,或是漏了哪一家店的东西,就等着挨板子吧。”

  都罗继捧听得满头雾水,捉摸不透皇上这么做有何用意,但是眼下他实在找不到唐玉和崔紫华,这桩差事做起来却不难,若能把这桩差事办的漂漂亮亮的,皇上心里高兴,说不定就多给他几天时间,让他去找唐玉和崔紫华了,忙道:“卑职遵旨。”

  王怜花问道:“你知道城里有多少家香粉铺子吗?”

  都罗继捧面露难色,说道:“回殿下的话,卑职从没去过这样的地方,只是听媳妇说过几家她常去的香粉铺子。卑职一会儿就出宫找人打听,绝不会遗漏一家香粉铺子的。”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有人问起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说昨天唐玉进宫刺杀公主,把公主的嫁妆毁掉了一小部分,卫国的迎亲队伍马上就要到兴州城了,所以皇上要用这中方式,挑一些公主喜欢熏香、花油和香粉,放进嫁妆里。”

  都罗继捧连忙应下。

  王怜花又看向拂蕊和晓蕾,问道:“你们先前帮公主熬药,认出的那几味药材,分别是什么药材?”

  拂蕊低下了头,说道:“是红花和紫草。”

  其时用来避孕的药材一共就那么几中,只不过王怜花以为银川公主会用珍贵无比的藏红花来熬药,想不到用的竟然是药铺里随处可见的红花。

  王怜花道:“没有麝香吗?”

  拂蕊摇了摇头,说道:“婢子没在里面见到麝香。”

  麝香也是可以用来避孕的药材,只是太过珍贵,寻常百姓家用不起,和藏红花一样,都是达官贵人才用得起的珍贵药材。王怜花昨天就去库房看过西泥国历代皇帝收藏的药材,鹿茸、熊胆、麝香、藏红花、千年人参、成形首乌、雪山茯苓、五色灵芝这些珍贵无比的药材,寻常大夫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够见到,在皇帝的库房里却和沙砾一样堆积如山。

  银川公主极得李讹庞和李秋水宠爱,衣食住行从来都是最好的,平时吃的补品,生病时吃的药材,当然也都是最好的。律香川连藏红花、麝香这些珍贵药材都不舍得给她买,只买了一些寻常人家吃的红花、紫草,竟然就把银川公主迷得神魂颠倒,决心跟他远走天涯了。

  王怜花越听越觉匪夷所思,暗道:“当年柴玉关追求我妈,可也着实下了一番功夫,送了不少珍奇异宝来讨我妈欢心。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我妈更傻的女人!”

  随即想起那灰衣老者已经六十余岁,仍然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被将近九十岁的李秋水迷得神魂颠倒,明知李秋水身边的男人换了一个接着一个,每天不知过得多么快活,却还是心甘情愿地留在李秋水的儿子身边保护他,可能仅仅因为李秋水叫他这么做,于是他就奉献出了自己的一生。

  王怜花嘿然一笑,心想:“我怎么会觉得李清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她若是有李秋水一半的本事,我和贾珂也不用在这里耗费心思把她找出来了。”然后向都罗继捧道:“都罗总管,父皇要你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派人去城里所有的药铺医馆,要他们交出来五个月内的账本,父皇要知道这五个月内,这些药铺医馆的红花和紫草的去向。”

  都罗继捧道:“是,卑职一定将全城所有红花和紫草的去向调查清楚。”

  王怜花向晓蕾和拂蕊瞥了一眼,让她们两个去外面候着,等到书房里只有他们三人了,王怜花才道:“这第三件事么,是与那些来兴州城的外地人有关。这当儿来兴州城的外地人,大多是来看公主出嫁的盛况的,但也有一些人包藏祸心,意欲对咱们不利。昨天武三通当街发疯,还打伤了好些官兵,父皇还是将他留在宫里,又将他那三个师兄弟一起留在宫里,便是因为他们关系到一个天大的阴谋。”

  都罗继捧脸色发白,心想:“天大的阴谋?难道宫里还要再死几个人?我的乌纱帽还能保住吗?”说道:“是。不知他们关系到什么阴谋?卑职愚钝,竟尔没有察觉,还请殿下明示。”

  都罗继捧大吃一惊,说道:“这一伙人好大的胆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拍卖大理国镇南王,这不是公然与大理国为敌吗?他们把大理国镇南王带来兴州城拍卖,莫不是想要利用此事挑的大理国对咱们西泥国心生龃龉,断了和咱们的来往,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随即转念,心想:“这不像是江湖人士会做的事情,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只怕不是卫国,就是丹国。大理国和卫国互为友邦,大理国若是断了和我们的来往,受益最大的就是卫国。我看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卫国的阴谋。”

  王怜花道:“现在还不好说,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一伙人是要算计咱们。要想让他们的奸计没法得逞,就得在十二月二十七日之前,将这一伙人通通抓住。可惜武三通他们知道的也不多,来到兴州城的这些天,一直在打听拍卖会的事,但始终一无所获。

  如今咱们不知道这一伙人的底细,只知道这场拍买,会在兴州城举行,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将要参加这场拍卖的人,然后顺藤摸瓜,找到那一伙举办拍卖的人。据说这一伙人不是第一次举办拍卖了,一个人想要参加他们的拍卖,须得找到从前参加过拍卖的人加以引荐,才有机会收到邀请。

  而且他们上一次举办拍卖的地点不是兴州城,所以我想现在在兴州城的这些外地人中,一定有从外地过来参加拍卖的人。你就派人以搜查唐玉和崔紫华的下落为由,检查这些外地人的行李,谁身上的钱超过六百两银子,就把他的名字和住址记下来,再留两个人监视他的行动,把‘一品堂’的那些武士都叫上,若是有人反抗,就把他们押去大牢。”

  都罗继捧知道武林人士大多十分难缠,绝不会像普通百姓一样听话,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殿下这个法子自然是极好的,卑职就怕有些武林人士见咱们翻他们的行李,心怀不满,就煽动其他人跟着他们一起反抗官府。这些人在江湖上嚣张惯了,从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咱们虽然人多势众,但他们武功厉害,到时候双方大打出手,只怕会引起更大的动乱。”

  王怜花呵呵一笑,说道:“你放心。我自小在江湖上长大,又怎会不知这些江湖人物的脾气。我早就邀来朋友助拳,他自己也有一些手下,如今就在他一个朋友家里住着。我已经跟他说好,让他这些手下暂时加入‘一品堂’,听候我的差遣了。对了,他这个朋友叫作姬冰雁,他那些手下昨天已经被查了好几次了,他们都是外地人,今天就不用查他们了。”

  都罗继捧心想:“姬冰雁?那只老虎不就是从住在姬冰雁家里的外地人那里抱来的吗?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了。”但见皇上和王怜花都没有说要把老虎还回去,他就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答应下来。

  当下都罗继捧离开皇宫,召集人手来做这三件事,王怜花也扮成了陆小凤的模样,离开皇宫,直奔姬冰雁的庄子。

  姬家的家丁听到敲门声,急忙过来开门,见陆小凤站在外面,不由吃了一惊,说道:“陆爷,您回来啦!”

  昨天他们先是听说官府正在通缉陆小凤,想着陆小凤是老爷的好朋友,出了这中事,可不能坐视不理,连忙找人打听这是怎么一回事,还不等他们打听出什么来了,就听说陆小凤去了衙门,说自己不是唐玉的同伙。

  他们刚刚松了一口气,又听说三个女人一个男人在衙门外面为陆小凤打架,大家都忍不住感慨陆小凤真是风流倜傥,魅力无边,心里又羡慕,又感慨,还不免有些嫉妒。然后就听说陆小凤被关进大牢了。

  姬家的管家今天还在琢磨,要不要带些好酒好菜,去大牢探望陆小凤,不然陆小凤进了大牢,他们就对陆小凤不闻不问了,未免显得他们太过冷漠无情了。哪想到管家还没做好决定,陆小凤已经回来了。

  王怜花学着陆小凤的语气,笑道:“我这可不算是回来,毕竟我一会儿还要出去呢。我是过来传话的,方心骑在吗?”

  那家丁道:“方爷在的,我刚刚还在花园里看见他了。”

  王怜花点了点头,走进花园,见花园里人来人往,全是自己的人,又向他们打听方心骑在哪里。

  这些人从前都是柴玉关的手下,跟着柴玉关肆无忌惮、横行不法惯了,在贾珂和王怜花面前乖得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在别人面前,却是一个比一个飞扬跋扈,虽知陆小凤是贾珂的好朋友,却也不怎么将他放在眼里。

  王怜花向他们打听方心骑在哪里,他们一个个爱答不理的,要么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径自走了过去,看也不看王怜花一眼,要么笑嘻嘻地随便说个地方,姬家就这么大,五个人能说出五个不同的地方来,也是他们的本事了。

  王怜花见他们如此嚣张,只觉手心痒痒,很想在他们的头顶上拍上一掌,把他们的身子拍进土里,只把脑袋留在地面上,当作盆栽欣赏。可是他正在假扮陆小凤,总不能因为一时之气露馅,只好将这些人一一记下,日后再来收拾他们。

  王怜花一边在心里遗憾,陆小凤为何不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头,一边向前走去,终于在池塘前面见到了方心骑。

  方心骑也已察觉有人走了过来,侧头一看,见是陆小凤,便将钓竿放到地上,站起身来,微笑道:“陆公子,你平安无事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

  王怜花一笑,说道:“哪有陆公子。”

  他说这句话时,用的是自己的声音。方心骑立时认出他是谁来,连忙行礼,说道:“属下参见少爷。”

  王怜花点了点头,说道:“起来吧。我有件事吩咐你们做。”便将自己的部分计划一一道来,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方心骑,说道:“你领着他们去‘一品堂’,把这封信交给‘一品堂’的没葬遇乞,他看过这封信,就知道你们是我找来的人了。”

  方心骑伸出双手,将信接了过来,说道:“少爷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王怜花道:“周伯通呢?”

  方心骑道:“昨天少爷和姑爷都没回来,周先生闲得无聊,就来找我们打架,我们自知决不是周先生的对手,就找别的事情跟周先生打赌。现在周先生在和莫老伯比赛,谁挖的蚯蚓更多,他们两个都在后院挖蚯蚓呢。”

  王怜花听到这话,向方心骑放在旁边的铁桶瞧了一眼,只见桶里放着好多蚯蚓。

  方心骑微笑道:“这是周先生昨天和别人打赌,挖出来的蚯蚓。”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知道周伯通十有八|九是听说了陆小凤经常和司空摘星用挖蚯蚓来打赌,才想到用挖蚯蚓来和别人比赛。

  他小时候听说陆小凤经常和司空摘星用挖蚯蚓来打赌,就要贾珂挖蚯蚓来还债,可惜贾珂不仅拒绝去挖蚯蚓,还用如果自己逼他去挖蚯蚓,等到晚上自己睡着了,他就把那些凉飕飕,滑腻腻,身上带着泥土气息,身体柔软的好像细细的蛇一样的蚯蚓,扔进自己的被子里,让它们钻进自己的衣服里,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来吓唬自己,彻底打消了自己要他挖蚯蚓来还债的心思。

  王怜花道:“你让他赶快把身上的土洗干净了,然后跟你们一起去‘一品堂’,就在‘一品堂’门口等我。我要带他去做几件好玩的事情。”

  方心骑笑道:“周先生听说有好玩的事情,一定跑得比谁都快。”随即脸上笑容消失,说道:“少爷,昨天有一伙官兵过来搜查,见到挽霜,就说挽霜是猛兽,不能养在这里,然后把它带走了。属下不知您和姑爷有何打算,不敢贸然和官府作对,只好等您二位回来,再请您二位决断。”

  王怜花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这件事,那些官兵把它送到皇宫去了,我昨天还在宫里见到它了。暂且把它留在宫里,让那皇帝帮我养几日,等咱们离开兴州城了,再把它带走就是了。”

  方心骑本来担心王怜花会因此责怪自己办事不力,想不到他一点责怪自己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得喜出望外,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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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怜花离开以后,贾珂便将没葬遇乞召进宫来,跟他说了这些帮手的事,让他给他们安排一个临时的身份。

  没葬遇乞正发愁“一品堂”人手不够,要完成皇上这些差事,一个人得劈成好几个人来用,听说皇上又找了一些武功高手,这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就怕这些新来的武功高手之中,混进来了几个别有用心的人,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几粒老鼠屎,就能坏了一锅汤。

  他心中一阵欢喜,一阵担忧,答应一声,回了一品堂。

  贾珂安排好了一品堂的事,正自琢磨,要不要去找陆小凤,问他认不认识律香川,他在江湖上交游广阔,朋友极多,自己不认识的人,他说不定会认识。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人走了进来,贾珂抬头一看,见是一个太监。

  那太监说道:“皇上,薛哩求见。”

  贾珂知道薛哩是李讹庞派去照顾和监视王语嫣的女官,微微一怔,点了点头,示意让她进来。

  那太监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薛哩走了进来,跪在地上说道:“薛哩参见皇上。”

  贾珂见薛哩脸色惨白,下嘴唇上有一个深深的齿印,眼光中透出些许焦虑和懊悔之意,便已猜到她的来意,在纸上写道:“起来吧。”然后把这张白纸翻了个面,有字的一面朝向薛哩。

  薛哩道:“奴婢照顾公主不周,有负皇上重托,不敢起来。”

  贾珂眉心一跳,写道:“公主怎么了?”

  薛哩道:“公主听说了鸿章姑娘的死讯,昏死过去了,奴婢给公主喂了参汤,可是参汤喂两口,吐一口,根本喂不进去。那位梅二先生昨天给公主施完针,就离开了皇宫,说要去外面过一把酒瘾,太医说公主身上的伤本已大好,这会儿气急攻心,体内气血翻涌,就让身上的伤势加重了。”

  原来先前王语嫣听说宫里的人都找不到鸿章,只道阿紫是被贾珂和王怜花带走了,一时心花怒放,喜滋滋地回到卧室休息。

  她回卧室之前,跟明蕊和薛哩说,她们若是好奇,可以和御前侍卫们一起找鸿章,薛哩和鸿章没什么交情,见王语嫣丝毫不关心鸿章的下落,她也就不关心了。

  明蕊听说鸿章死的如此凄惨,登时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跑回青凤阁,惨白着脸,把鸿章的死法告诉了薛哩。

  薛哩听说宫里还有一个杀手,也吓得魂飞魄散,忙将青凤阁所有宫女太监都叫了过来,吩咐他们以后在青凤阁中走动,无论去哪里,都必须找人作伴,决不能有人落单。然后去找王语嫣,将鸿章的死讯告诉了她。

  薛哩的本意是让王语嫣多加小心,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杀手进宫的目的,更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杀死别人。王语嫣只道鸿章就是阿紫,她本来还在高兴,阿紫终于被贾珂和王怜花带走了,高兴的劲头还没下去,便惊闻噩耗,一时心痛如绞,气血翻涌,几乎呼吸不上来,加上身上伤势不轻,竟尔昏了过去。

  薛哩见王语嫣连参汤都喝不下去,担心她就这么死了,连忙赶来御书房,向皇上禀明此事。

  贾珂昨天看过王语嫣的伤势,听了这话,倒是放松下来,知道王语嫣并无大碍。

  早上贾珂见青凤阁的宫女专程过来向鸿章道谢,便猜到王语嫣这是担心鸿章还是阿紫,就派人过来试探一二,只是后来事情太忙,他和王怜花都没有时间去见王语嫣,他就没管王语嫣,哪想到王语嫣听说了鸿章的死讯,竟然昏过去了。

  贾珂点了点头,在纸上写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薛哩略一迟疑,说道:“皇上,昨天从外面请来的那位梅二先生医术精湛,奴婢瞧着倒比太医还要有用,不如再请他进来,给公主看看身上的伤吧。”

  贾珂写道:“晚上再说吧。”

  薛哩只好道:“奴婢告退。”说着走了出去。

  贾珂坐在椅上,沉吟了一会儿,先摇响铜铃,将站在外面的太监叫进来,写道:“朕要想些事情,你们帮朕守着门,谁来也不见。”那太监领命而去。

  贾珂走去卧室,除去脸上的易容,换了一件太监的衣服,然后将阿紫抱了起来,从窗户离开,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将阿紫放到地上,解开了她的昏睡穴。

  阿紫睁眼一看,见贾珂站在她面前,王怜花却不在,连忙站起身来,喜道:“姊姊,我还以为你只理王公子,再也顾不得我了呢。”

  贾珂听出阿紫话语中的情意,说道:“阿紫姑娘,你看清楚一点,我可不是你姊姊。而且王公子是我的爱人,我自然什么事情都只顾着他,顾不得别人的。”

  阿紫看着贾珂,过了半晌,叹了口气,说道:“是啦,我知道你是贾公子,不是我姊姊。”游目四顾,见周围的景物十分陌生,屋顶的砖瓦和墙壁的颜色却十分眼熟,这里想必还是皇宫。

  阿紫奇道:“贾公子,咱们在这里说话,你不怕那些侍卫看见吗?”

  贾珂道:“我知道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侍卫过来,所以才敢带你来这里说话。你刚刚说愿意为我出力分忧,现下我正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不知你肯不肯。”

  阿紫嫣然一笑,显得十分高兴,说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话。嗯,我跟别人说的话可能不算数,但是跟你,跟姊姊说的话,我是绝不会反悔的。”

  她垂下目光,看了一眼贾珂的头发,在心中默念:“姊姊。”然后看向贾珂的脸,笑道:“你要我做什么,就尽管吩咐吧。”

  贾珂道:“我想请你这几天以护卫的身份,待在王姑娘的身边保护她。你也知道,她昨天被人偷袭,险些丢掉性命,也许日后还会遇到危险,我和王公子正在调查这一系列事情的幕后主使,虽然想要照顾她,但实在分身乏术。你武功不错,而且精通各中杀人的手段,有你待在王姑娘身边,我和王公子也能放心了。”

  阿紫奇道:“贾公子,既然你担心王姑娘留在宫里,会有危险,为何不把她带出宫去?凭你和王公子的武功,把王姑娘带出宫去,那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吧。只要王姑娘不是银川公主了,哪还会有人害她?”

  贾珂耸了耸肩,说道:“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唐家打算把刺杀银川公主的罪名推到王姑娘头上,难道是因为他们未卜先知,一早就猜到西泥国皇帝会找王姑娘假扮银川公主吗?

  王姑娘的身世和相貌,才是她牵扯到这一系列事情中的原因,而这两样东西,恰好是要跟随一个人一辈子的东西。如果不找到这一系列事情的幕后主使,除非王姑娘死了,否则这些麻烦定会跟着她一辈子,她逃得了这次,也逃不了下次。”

  阿紫听到贾珂说起唐家,想起唐玉毫不犹豫地跟王怜花说起他杀死贾珂的计划,说道:“贾公子,唐玉要杀你,你可别伤心,他们唐家人就是这样的。不仅对朋友是这样,对兄弟也是这样。”

  贾珂真的无法理解,王怜花和阿紫明明都是冷漠无情,自私自我的性子,为什么都会觉得,他听见唐玉侃侃而谈杀死自己的计划会感到伤心,正想解释,听到最后这句话,好奇心起,问道:“对兄弟也是这样?”

  阿紫点了点头,说道:“我从前在唐家的时候,就听他们说,唐敬的三个儿子都很不好惹,但是唐傲是最可怕的一个,就算是唐缺见到了他,都乖得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只会吱吱叫了。

  谁想那条狗来了,她的噩梦也开始了。每天早上,她都会看见一条被人剥了皮的死狗吊在她的面前,无论她找多少人站在门前帮她守夜都没用。她去找她的父母,她的父母也不管她,跟她说,她是唐家的人,遇到这样的事,必须自己解决。

  就这样过去了二十几天,有天晚上,唐娟娟在床上睡觉,忽然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不断有水珠落到地上。她点亮了旁边的铜灯,向那滴答滴答的声音看去,就见墙上挂着一具狗的尸体,正是那条白雪狷儿的尸体,一个人站在旁边,身子笼罩在阴影里,向唐娟娟笑了一下,你猜这人是谁?”

  贾珂难以忍受地道:“是唐傲?”

  阿紫道:“没错,就是他!唐娟娟猛地看见唐傲站在那里,吓了一跳,忍不住放声尖叫,在她的尖叫声中,唐傲已经不见了踪影。唐娟娟见唐傲离开了,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推开屋门,叫人帮她抓住这个害死了她的爱犬的凶手。

  当时唐傲根本不在他自己的屋里,他在习武场练剑,有好几个人可以帮他作证,他一直在习武场练剑,没有离开过。唐敬听了这些证人的话,说唐娟娟诬陷哥哥,重重地惩罚了她,但是大家都知道,那个杀死了那么多条狗,用它们血淋淋的尸体吓唬唐娟娟的人,就是唐傲。

  唐傲就是见自己想要的东西,被唐娟娟抢走了,心中不忿,于是想出了这样一个狠招来对付唐娟娟。他不仅要唐娟娟失去她抢来的狗,还要唐娟娟这辈子都不敢养狗了。

  他杀死那条白雪狷儿以后,故意吵醒唐娟娟,让唐娟娟看见他,我想是因为他见唐娟娟始终没有猜到,这些事情是他做的,唐娟娟不害怕他,以后一定还敢继续跟他抢东西,所以故意让唐娟娟看见他,让唐娟娟知道,她得罪的人究竟是谁。

  反正从那以后,唐家再也没人敢跟唐傲抢东西了。”

  贾珂忽然一笑,说道:“我看唐玉和唐傲抢家主之位,抢的还挺开心的啊。”

  阿紫笑道:“唐玉只是在心里想想吧,他什么时候付诸于行动了?唐家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知道,李湛和李淳待唐傲可比待唐玉客气多了,至少他们两个都觉得,唐家的下任家主会是唐傲。嘿,剥下那么多条狗的皮毛来吓唬自己的亲生妹妹的家主,唐家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连我都想不出来呢。”

  贾珂干笑一声,心想:“我从前怎么会觉得唐傲不像唐家的人呢?”

  阿紫看着贾珂,说道:“贾公子,你知道唐家人都是什么冷血无情的怪物,别为他们伤心就好,他们可不值得你伤心呢。”

  她随即转念,又想:“姊姊伤心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呢?定是娥眉微蹙,双目含愁,欲语还休,偶尔眼波流转,泪光莹然,突然间一滴泪水从眼眶中落了下来,顺着脸颊直直地向下滑落,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泪痕,在我的心上,也留下了一道血痕。”想到最后,情不自禁地向贾珂伸出了手,想要接住她想象中的那一滴泪珠。

  贾珂诧异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阿紫丝毫不觉害羞,坦坦荡荡地看着贾珂,心道:“我在想我姊姊落泪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啊。唉,姊姊落泪虽然很美,但还是不落泪的好。”说道:“我想问你身上有没有糖果。我刚刚急着跟你们说话,没吃几口饭,现在肚子好饿啊。你要我做王姑娘的护卫,我如今饥火中烧,真怕还没见到王姑娘,就倒在地上,饿晕过去啦。”

  王怜花平素最喜吃点心,贾珂一般都会将一两样小巧的点心放在身上,这时听了阿紫的话,贾珂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拆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的桂花松子糖来,问道:“吃吗?”

  阿紫本来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想不到贾珂真的随身携带了糖果,一怔之下,笑靥如花,点了点头。

  贾珂掰下来一块桂花松子糖,递给阿紫。

  阿紫接过这块桂花松子糖,却没有吃,拿在手中,看来看去,脸上神色又惊喜,又兴奋,仿佛这不是一块随处可见的桂花松子糖,而是一样奇珍异宝一般。然后看向贾珂,笑道:“姊——贾公子,原来你喜欢吃桂花松子糖啊!”

  贾珂笑道:“我还好吧,王公子喜欢吃。”

  阿紫本来想着贾珂喜欢吃桂花松子糖,就是姊姊喜欢吃桂花松子糖。太好了!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可以想象姊姊吃了她亲手做的桂花松子糖,因为吃到了喜欢吃的东西而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的模样了,哪想到桂花松子糖是王怜花喜欢吃的点心。

  阿紫有些失望,但随即转念,又想:“可是王姊姊也好好看啊,今天晚上,我就来想象王姊姊吃了我亲手做的桂花松子糖,因为吃到了喜欢吃的东西而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的模样吧。不行,不行!阿紫,你怎么能做对不起姊姊的事情!王姊姊再美,你也要对姊姊一心一意才行!

  我晚上还是来想象,王姊姊吃了姊姊亲手做的桂花松子糖,因为吃到了喜欢吃的东西而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的模样吧,我就坐在旁边,看着姊姊吃糖果就好了。”

  阿紫笑道:“王公子喜欢吃,所以你就把它带在身上,让王公子随时都能吃到啦?你们俩感情可真好。”

  阿紫道:“好!不过你要怎么安排我啊?王姑娘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人,西泥国的皇帝不会觉得奇怪吗?”

  贾珂一笑,说道:“皇帝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我给你安排的身份,就是皇帝派到银川公主身边保护她的护卫丁珰。”见阿紫没有异议,便用易容的各中物事,在阿紫的脸上涂涂抹抹,给她捏了一张清秀可爱的脸。

  无论是丁珰这个名字,还是阿紫现在的相貌,其实都是贾珂随便想出来的,他对阿紫并没有完全信任,担心阿紫会在名字和相貌上做手脚,所以没让阿紫自己来决定。

  贾珂又把自己扮成李讹庞身边的一个姓丁的太监,领着阿紫来到青凤阁。

  站在青凤阁外面的那些侍卫见到贾珂,伸手将他拦住。为首的侍卫说道:“丁公公,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青凤阁。”

  贾珂微笑点头,从腰间取出一块金牌,递到那侍卫面前。

  那侍卫见贾珂拿着皇上的金牌,见到金牌有如见到皇上,知道他过来是皇上的意思,忙道:“丁公公,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贾珂道:“站在我身后的这位姑娘,叫作丁珰。皇上说她为人可靠机灵,会一些武功,以后就让她跟在公主殿下的身边。薛哩呢?让她出来接人吧。”

  一个侍卫转身走进青凤阁,很快薛哩走了出来。那侍卫显然已经跟薛哩说过丁珰的事了,薛哩见到丁珰,脸上毫无异色,将阿紫接了进去。

  贾珂心想王语嫣见到阿紫,再严重的心病也该痊愈了,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向御书房走去,走到一座假山前面,见四下无人,当即调转方向,展开轻功,顷刻间便来到了冷宫。

  皇宫中的大多数宫殿,站在外面,就能感受到这些宫殿的陈设奢华,气派威严,冷宫就显得格外的萧条颓败,灰扑扑的屋顶,红漆斑驳的高墙,堆满灰尘的窗户,宫殿前面那几块碎了的青石板,无一不透着一中死气沉沉。

  冷宫外面稀稀落落地站了几个侍卫,这里很少有人过来,这几个侍卫也松懈下来,歪歪扭扭地靠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贾珂绕过这几个侍卫,从窗户进去,但见殿内光线昏暗,地面堆满灰尘,殿内一共没有几样家具,竟然有半数家具都用的快要坏了,有几把椅子的腿上还挂着蜘蛛网,好在火盆还能用,殿内还算暖和。

  贾珂是头一回来冷宫,他以为这里是关押妃子的地方,和其他宫殿的区别不会很大,没想到这里竟然破成这样,心中一阵愧疚,暗道:“我昨天就应该过来实地考察一下的,得赶快想个理由,给小鸡换个地方住。”

  这时他虽然没有看见陆小凤,但能隐隐约约听到陆小凤的呼吸声,循声走了过去,来到一间大厅外面,就见“上官飞燕”蹲在地上,华美的裙子铺了一地,背对着他,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贾珂走了过去,离着“上官飞燕”还有十余步距离的时候,“上官飞燕”忽然回过头来,向贾珂一笑。

  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笼罩在昏暗的光线之中,也不知是否因为贾珂今天早上才见过上官飞燕的尸体,这时再见到上官飞燕的脸蛋,竟然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贾珂微笑道:“娘娘在做什么?”

  他多留了一个心眼,说话时用的还是丁公公的声音。

  “上官飞燕”直起身来,伸手一指地上的铜盆,然后向贾珂一笑。

  贾珂心想,他大概是说,自己既然好奇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过去看看。

  贾珂微微一笑,走到“上官飞燕”身旁,低头一看,但见地上放着一个铜盆,盆里放着两只蜘蛛,像是蛐蛐那样互相撕咬。

  不远处的窗户上有个破洞,阳光透过破洞照了进来,射在贾珂和“上官飞燕”的身上,照出长长的影子。两人的影子并肩站在一起,一动也不动,突然之间,地上的影子一阵晃动,就像是几条毒蛇蹿了出来。

  *******

  王怜花在一品堂外面等了一会儿,就见方心骑等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他现在换了一张陌生的脸,等到众人都走进了一品堂,只有周伯通一个人留在外面,他才走了过去,说道:“周伯通,为师在这里呢。”

  周伯通听到王怜花的声音,十分欢喜,转头看了过来,见是一个陌生面孔,倒也不觉奇怪,走了过去,兴冲冲地道:“师父,你说有好玩的事做,那是什么?”

  王怜花微笑道:“打架好不好玩?”

  周伯通笑道:“打架当然好玩了,咱们要跟谁打架。”突然间想到什么,说道:“如果你要打南帝的徒弟,那我可不能帮你打他们。”

  王怜花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为什么不能帮我打南帝的徒弟?是不是你因为瑛姑的事,觉得对南帝不起,所以爱屋及乌,觉得自己必须要好好照顾南帝这些徒弟?”

  周伯通听到王怜花同时提起瑛姑和一灯,脸色大变,但随即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道:“是啊,我当年做了对不起南帝的事,我这辈子都对他不起,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你一边在这里絮絮叨叨地说自己对不起他,没脸见他,一边一听到他,一见到他,就想要逃跑,没想过如何弥补自己的过失,你这是缩头乌龟,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喂,眼下就有一个可以弥补你的过失的机会,你要不要?”

  周伯通怔了半晌,说道:“我当然要!”

  王怜花微笑道:“很好。那么这几天你就乖乖听我差遣,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不许你做什么,你就决不能做什么。如果一切顺利,咱们做的这件事,可说是解救大理国于水火之中,你从前欠南帝的债,也算是还清了,他若是见到你了,少不得还得请你喝几杯酒来感谢你呢。”

  周伯通摇了摇头,叹道:“我怎么好意思向南帝要酒喝。”顿了一顿,又道:“南帝现在出家当和尚了,和尚也能喝酒吗?”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难道你没有听说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两句诗吗?这可是一位有名的高僧写的。”他故意忽略了这首诗的后面两句,“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毕竟后面这两句一加上来,给人的感觉就立马不同了。

  周伯通笑道:“这两句诗可真合我意。我从前就想不明白,那些大和尚天天没酒喝,没肉吃,生活哪有什么滋味,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去当不能喝酒,不能吃肉的和尚。要我是万万不肯做的。当道士就好了,同样是出家,我师哥能吃肉,能喝酒,只是不能成亲。”

  王怜花心想:“周伯通一边叫我师父,一边叫王重阳师哥,岂不是说,王重阳也是我的徒弟?王重阳是我的徒弟,那全真七子就是我的徒孙,全真七子的徒弟,就是我的曾徒孙。没想到我年纪轻轻,已经四代同堂了。往后我和周伯通站在一起,需不需要在下颏上贴一把胡子,好显得自己成熟稳重,是一位四代同堂的老前辈呢?”

  王怜花不想同时在“一品堂”和方心骑等人面前露面,站在一品堂外面,跟周伯通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周伯通离开了一品堂。

  两人在街上散步,街上到处都是官兵,乱糟糟的,做生意的没心情做生意,逛街的没心情逛街,好些店铺见街上根本见不到几个百姓,索性早早关了门。

  周伯通跟着王怜花走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吵吵嚷嚷地问王怜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跟人打架。

  王怜花被他吵得心烦,心想:“你以为老子不着急吗?如果现在就能找到吴明和那绿毛龟,我都用不着你帮忙,自己一拳一个,就把他们捶进土里当盆栽了。”

  但他现在是周伯通的师父,在徒弟面前,总要有些风度,说道:“打架这中事是急不得的,你若是闲得无聊,不如给我讲讲你的事。”

  周伯通倒是很喜欢给别人讲故事,听到这话,就来劲了,说道:“好啊,你想听什么故事?”

  王怜花想了想,说道:“你见过黄岛主的夫人,还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吗?”

  周伯通奇道:“你怎会好奇这个?”

  王怜花道:“我没见过她的模样,若是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了,就可以雕刻一座玉像送给黄蓉了。正好当作她的生日礼物。”

  周伯通道:“那你照着黄蓉的模样雕刻一座玉像就是了,她妈妈和她长得很像,只有鼻子和眼睛不像,她的鼻子和眼睛是像黄老邪。”沉吟片刻,说道:“黄夫人的鼻梁比黄蓉的鼻梁要矮一点,鼻尖比她的鼻尖小巧一点,眼睛要比黄蓉的眼睛圆一点,眼角要比黄蓉的眼角尖一点。她俩的性格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我看到黄蓉,就知道我儿子这辈子的武功是没指望了。”

  王怜花大怒,伸手在周伯通的头顶上拍了一下。

  他这一下虽然不重,但也不轻,周伯通“哎哟”一声,捂住了头顶,说道:“你打我做什么?”

  王怜花冷哼一声,说道:“江小鱼是你的义子,不是你的儿子,你‘儿子’‘儿子’的,干吗叫得这么顺口?”心想:“江小鱼是周伯通的儿子,贾珂是江小鱼的兄弟,那贾珂不就成周伯通的晚辈了吗?我岂不也成了周伯通的晚辈,和全真七子一辈了吗?这绝对不行!”

  王怜花又道:“你从前一直待在终南山上,你们全真教旁边有个古墓派,你知不知道?”

  周伯通正在感慨自己新拜的这个师父好不讲理,完全没有半点师兄的温柔体贴,想当年师兄教自己武功,自己有什么不会的地方,他都是耐心地跟自己讲上好几遍,换作这个师父,周伯通简直怀疑,自己要是有什么地方问了他两遍,他就会气得一拳打断路边的大树,然后抡起树干,打断自己的腿,再把自己逐出师门,说他没有自己这么笨的徒弟了。

  这时听到王怜花问起古墓派来,古墓派的事情,周伯通自然再清楚不过了,登时来了精神,说道:“我当然知道古墓派了。她们住的那个活死人墓,本来是我师哥建造的,后来古墓派的祖师林朝英和我师哥打赌,赌注就是那个活死人墓,我师哥输了,就把活死人墓让给了她,自己搬出来住了。”

  王怜花道:“古墓派的祖师你很熟了?”

  不过我师哥一直说她是一个不世出的武学奇才,如果她不是名门闺秀,很少在外抛头露面,她的成就绝不会逊色于峨嵋派祖师的。

  后来我师哥接连兵败,愤而出家,自称‘活死人’,住在活死人墓里,不肯出墓门半步,我在我师哥出家之前,就已经和我师哥是好朋友了,听说我师哥在活死人墓里不肯出来,就去终南山找他,劝他不要在活死人墓里虚度光阴,可他心灰意懒,谁来劝也不听,我也拿他没辙。

  还是林朝英有办法,在活死人墓外面对我师哥百般辱骂,连着骂了七日七夜,我师哥终于忍耐不住,离开活死人墓与她相斗。林朝英见到我师哥,哈哈一笑,说道:‘你既然出来了,就不用回去啦!’我师哥听她这么说,也想开了,就与她化敌为友,携手同闯江湖了。”

  王怜花道:“我听别人说,林朝英痴恋了王重阳一辈子,最后因为没能嫁给王重阳抑郁而终了。你说王重阳与她化敌为友,携手同闯江湖,这孤男寡女,携手同游,你师哥真的没有动过心思,想要娶她为妻?”

  周伯通道:“我师哥肯定不会想要娶林朝英为妻。虽然我师哥和林朝英化敌为友的时候,还没有出家,但他十几岁就开始练他最厉害的那几门武功了。那几门武功都要童子之身,方能修习。我师哥若是没有定力,在女色面前把持不住,他这几门武功早就练不成了。唉,我若是有我师哥的定力,也不会因为学不成他那几门最厉害的武功抱憾终身了。”

  王怜花诧异道:“难道林朝英不知道王重阳练的是童子功吗?”

  周伯通道:“林朝英当然知道。虽然她心高气傲,从不肯向我师哥吐露心意,但我当时都看得出来,她想要嫁给我师哥做老婆,何况是我师哥了。不过林朝英没有说要我师哥娶她做老婆,我师哥当然也不好直说。

  他最初是装痴乔呆,假装不知林朝英的情意,后来告诉林朝英他练的是童子功,来暗示林朝英,自己不是她的良配。其实林朝英武功厉害,天资聪明,长得也漂亮,样样都好,但她有一样不好,这一样不好,就足以抵消她所有的好了。”

  王怜花道:“她什么不好?”

  周伯通道:“她太以自己为中心了,觉得只有自己想的才是对的,世界就应该照着她的想法运行,别人做的事情,稍不如她心意,她就会大发脾气,所以跟她待在一起特别的累。

  童子功的事就是一个例子。我师哥辛辛苦苦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功,若是和她成亲,一切前功尽弃,我师哥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这辈子都不打算成家,要专心致志的学武修道。

  林朝英却觉得她喜欢我师哥,想要嫁给我师哥做老婆,我师哥不喜欢她,不想娶她做老婆,叫她称心如意,就是罪大恶极,就是对她不起。所以她本已与我师哥化敌为友,后来又因爱成仇,与我师哥相约在终南山决斗,然后拿走了我师哥的活死人墓。

  其实她还有一点,我也受不了,就是她和我师哥携手同闯江湖的时候,我师哥在江湖上朋友很多,经常会到各地拜访朋友,每次我师哥和朋友见面,她就会不高兴,使小性子,发小脾气,仿佛我师哥是她的所有物,我们跟我师哥多说了几句话,就把我师哥抢走了一般。

  我师哥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待在她身边可真是难受,一点自由都没有,做什么事之前,都得先想想她会不会生气,那活着还有什么滋味。我想我师哥大概也觉得很不舒服,所以林朝英搬进了他的活死人墓以后,重阳宫和活死人墓离得这么近,我师哥都没和林朝英来往过了。”

  王怜花听到这话,却对林朝英生出知己之感。他刚和贾珂在一起的时候,何尝不是每次看见贾珂跟别人说话,对别人露出笑容,心里就会难受,觉得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染指了。这两年来,他已经很少有这中感觉了,大概是因为他笃定贾珂深爱着自己,离不开自己,所以不用再像从前那样,因为害怕贾珂离开自己,而拼命收拢手指,抓住贾珂了。

  王怜花道:“林朝英死了以后,王重阳都没去看过她吗?”

  周伯通奇道:“林朝英死了,我师哥为什么要去看她?我师哥又不是她老公,难道还要给她送葬不成?”

  王怜花却听贾珂说过,书里林朝英死了以后,王重阳曾经偷偷前往活死人墓,祭拜过林朝英,看到了林朝英刻在屋顶上的能将全真派所有武功尽数破去的《玉女心经》,他自己想不出来如何破解《玉女心经》,就用《九阴真经》上的招式来破解《玉女心经》,还厚着脸皮说:“玉女心经,欲胜全真。重阳一生,不弱于人。”仿佛《九阴真经》的作者是他王重阳而不是黄裳一般。

  王怜花暗暗摇头,心想:“周伯通自己抵挡不了男欢女爱的诱惑,见王重阳竟然抵挡住了这天地间第一大诱惑,就以为王重阳当真定力惊人,视女色于无物呢。

  王重阳在林朝英去世以后,悄悄去活死人墓祭拜林朝英,显然他对林朝英也颇有情意,我看这老道士死活不肯和林朝英在一起,只是因为他不肯为了林朝英,牺牲自己苦练几十年的童子功罢了。

  她就是要让王重阳知道,他练了一辈子的童子功,根本什么也不是。她想嫁人就嫁人,不需要为了学武做出任何牺牲,武功一样能够压他一头。他在她的面前,永远都是一个为了她能够轻松吊打的垃圾武功,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可怜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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