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纪纲一声令下。
几名锦衣卫将杆子在大铁缸边上不远的地方竖了起来。
顶上挂着的，正是那候泰的人头。
好多考生都是第一次见到死人，而且第一次就见到了如此惨厉的死法。
一个枭首，一个烤熟！
不少人已经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纪纲面无表情地说道：“此人乃是内官候泰，因参与段天德科场舞弊，现枭首示众！”
众考生面面相觑。
没想到不到一天的功夫，朝廷竟然以雷霆手段处置了首恶。
纪纲让手下的锦衣卫又将一具尸体扔在了大铁缸旁边。
仍旧面无表情地说道：“此人乃是替段天德作答考卷的顺天府举子梅梁鑫，已畏罪自缢而亡。”
“皇上仁德，念他临终悔悟，保留全尸！”
一连三具尸体放在面前，考生们已经吓得既不会说话，又不会走路。
一个个面无人色。
又过了一会儿，朱瞻圻也带着皇上的旨意来到了夫子庙门前。
经过战场厮杀之后，区区几个死人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感觉。
他看到在场考生的脸色之后，旋即明白。
“诸位举子，我乃是当朝皇孙，淮王朱瞻圻！”
刚来一个汉王，如今又来一个淮王，尚在震惊之中的考生们已经麻木了。
一个个机械般地再次跪下磕头，口呼淮王千岁！
“列位请起，请听本王一言。”
“朝廷做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三人罪当如此，大家不用惊慌！”
“皇上已有旨意，上次考试成绩作废，十日后重新再考。”
“这次由本王接任主考。”
“大家都要记得，歪门邪道走不得，安心读书，好好备考，才是正途！”
“你们眼前的三人，就是例子！”
众考生在此哭庙，为的就是这个结果。
可如今朱瞻圻传达了皇上的旨意之后，反倒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这么相持了许久，慢慢地才有了第一个考生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叩头高呼。
“皇上圣明！”
有了第一个之后，很快大家便都回过了神。
一个个跟着欢呼起来。
尤其是那些此次落榜的举子，喊得最为响亮。
等于说凭空又多出了一次考试的机会。
那些榜上名列前茅的考生也不在乎，读书人身上自古以来就有一股说不清的自信。
在他们眼中，这次能考中，下次照样可以。
唯独榜单末尾的几个人，稍觉遗憾，生怕重考的时候运气没站在自己这一边。
但大势所趋，也无可奈何。
见众考生情绪已经恢复平稳，朱瞻圻带着一脸笑容说道：“大家在这已经哭了一天了，赶紧回去吧，好好准备十日后的重考！”
这些考生从早到晚已经折腾了一整天，尤其是连哭带叫，早已是口渴难耐。
听朱瞻圻说完，便立即四散离开了。
朱瞻圻左右看了看，疑惑地对纪纲说道：“纪大人，可曾看见汉王爷？”
纪纲挠挠头：“回殿下，臣也好奇汉王殿下去了哪里？”
这时边上领头的侍卫靠过来，用手指了指远处街角，说道：“回王爷，小人刚才望见汉王朝那个街角过去了。”
朱瞻圻挺好奇汉王在搞什么名堂，于是一个人朝街角走去。
靠近街角的时候，一股酸臭之气扑面而来。
“这他娘的什么味啊！”
他不由自主地掩上了口鼻。
转角之后，猛然看见朱高煦正佝偻着身子使劲揉搓着胸口。
“爹？”
“你在这做什么呢？”
朱高煦强装镇定，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胆汁。
“没什么，爹看见那帮酸秀才心烦，随便走走。”
朱瞻圻瞥了一眼墙角的秽物，瞬间了然。
肯定是看到段天德的死法想到了什么！
朱瞻圻指了指地上，说道：“爹，这是你吐的？身体不舒服可得早点找个太医来瞧瞧啊！”
朱高煦脸色微红，底气十足地说道：“怎么可能是我，老子也是刚看到这些东西，还真是有点恶心！”
“爹回府了，你在这看着安排吧！”
见朱高煦要走，朱瞻圻一把将他拉住：“爹，跟你一起来的那几个侍卫刚才托我问问，缸里烤熟的那头肥猪怎么处置？”
朱高煦使劲一扯挣脱开来：“不管了，不管了，你看着弄去吧。”
“爹，爷爷说十日之后重考，让我当主考！”
朱高煦随口敷衍道：“是吗，好好干，爹走了……”
说完扶着墙向前走去。
没走出十来步，嗷的一声，又吐了出来。
朱瞻圻一脸坏笑：我就看你怕不怕！
他回到夫子庙前，交代纪纲，将梅梁鑫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候泰的首级和段天德的尸身按照朱棣的吩咐，在夫子庙前示众三日。
于是便出现了非常滑稽的一幕。
夫子庙中端坐大成殿上的至圣先师孔子，透过重重楼宇殿堂，最先看到的便是挂在旗杆上的一颗首级以及烤的外焦里嫩的尸身。
……
……
十日之期转瞬即到。
这些天，考生们都在安心备考，争取金榜题名。
朱瞻圻也没闲着。
他命人在江南贡院门前两侧搭起了几十个临时浴房。
而且特地从朱高煦的王府护卫中要来了五百兵丁。
考试当天，千余名学子聚集在了贡院门口。
大家围着那几十个临时浴房指指点点，不知道作何用途。
朱瞻圻作为主考自然也不敢怠慢。
一大早就沐浴更衣，穿上朝服，祭拜过先师孔子之后，在贡院门口等着考生们入场。
见人差不多到齐了，朱瞻圻登上贡院门前的高台，朗声说道：“列为考生，考试即将开始！
“为了公平起见，杜绝夹带抄袭等舞弊行为，请各位先在临时浴房中沐浴，之后换上朝廷统一发放的衣服，再进考场！”
此话一出，考生们又是一片哗然。
朱瞻圻早就料到会有人不愿意，毫不在意那些反对的声音。
他大声对五百护卫说道：“各位将士，一会儿你们替本王看好了，谁若是不按照本王的要求进场，直接将他赶出去！”
这些护卫可不管在场的这些是什么人，他们是汉王府的护卫，在这里只听命于朱瞻圻一个人！
当即齐声说道：“得令！”
五百个人的气势瞬间弥漫开来，现场的考生不再敢高声喧哗。
这时人堆里的于谦站了出来。
“淮王殿下，学生有句话要说！”
朱瞻圻此时并没有见过于谦本人，冷冷地说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学生杭州府举人，于谦。”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