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的应天大牢。
一处狭小的监牢里。
头发花白的老人闭着眼睛，安静的坐在房间中间，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老人嘴唇干裂，面容憔悴。
但他依然没有看一眼面前的粥饭。
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心中所期盼的朝堂已经没有了，所应该忠诚的陛下也已经失踪了，那么就算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方孝孺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枯坐在监牢中。
他静静的回忆着自己从小到的一生，从拜师求学，到入朝为官，再到抗击燕王，最后城破兵败。
或许，它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武将。
应天城破，他可以不承担一点责任，但从他内心来说，他并不愿意推卸这其中的责任。
相反，在他看来，他身为朝廷大臣城破之日，他本来就应该跟随陛下一同赴死。
监牢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方孝孺知道，如果这些人不是劝降他的，那么多半就是他的大限已经到了，他更是懒得睁开眼睛。
“敢问，可是正学先生？”
但是下一秒。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这让方孝孺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面前的人之后，他有点意外。
竟然是朱柏？
如果只是如此，他也就罢了，可是朱柏怎么会知道他有正学先生这么一个称号？
原来，这个称号是当年，方孝孺被蜀献王聘请为讲师的时候，蜀献王专门给他盖了一个名叫正学的居所，所以他才自己号称正学先生。
按照道理来说，一般人是不会知道这个称号的。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朱柏怎么会知道这个称号？
“原来是湘王。”但惊讶的神色一闪而逝，方孝孺对朱柏这个“乱臣贼子”并没有太多好感，重新闭上了眼睛。
“许久未见，正学先生憔悴了许多啊。”
朱柏有点尴尬。
实际上，他这句话刚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这句话诗句完全的废话。
毕竟，方孝孺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了，又在大牢这种地方呆了这么长时间，憔悴一点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个称呼是当年献王殿下给我的，湘王殿下不必如此称呼。”
“若是殿下来此，只是想要看我的狼狈姿态，那么殿下已经如愿以偿了。”
方孝孺说完这句话，就要再一次闭上眼睛。
“方先生不必如此。”
“我今天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嘲笑方先生的。”
朱柏回头，把朱穗莫风等人赶走，随后直接走到了方孝孺身边，低声说道，“而是为了救方先生一条命啊。”
他本来以为，说出这句话之后方孝孺多少应该有点反应。
这样，他也好继续说接下来如何营救的事情，可是谁知道，他这句话说完之后，方孝孺竟然毫无反应，就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
“方先生，可听到了我所说的话？”
“听到了如何，没听到又能如何？”
方孝孺并没有装傻充愣，只是摇头轻笑道，“国破君死，便是我方孝孺能活下来，又能如何？”
朱柏微微皱眉。
他知道，方孝孺本来就是个心智坚定的硬骨头文人，当时朱棣刀剑加身的时候，他都没有退缩。
自然不会畏惧什么权势和威严。
可是，他还真没想到，方孝孺的内心竟然已经坚定到了这个地步，甚至连生死都不在乎了。
很明显，就算现在朱柏让方孝孺去死，可能他都不会有太大反应。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方先生若是如此的想法，反而有点愚忠了。”
朱柏脸上严肃了不少，“难道方先生忘记了当时，宋濂老学者所教导的事情了？”
听朱柏提到宋濂，方孝孺的脸上明显发生了一下变化，随后眼神有点异样的看着朱柏，“湘王殿下也认识家师？”
“当年，太祖让宋大师教授太子朱标文辞歌赋和治国之道，我也曾经有幸听过一些。”朱柏信口说道。
“竟然还有如此关节，我却不知。”方孝孺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
“不过，宋老当年的所做之文，虽然文风飘逸醇厚，情感畅达细腻，却有一些为朝廷粉饰谄媚之嫌，着实可惜。”朱柏继续说道。
“湘王殿下何出此言？”
“当年便是太祖都对于家师评价很高，难道，湘王殿下对于家师有些不满？”
方孝孺一听就不高兴了，脸色一变，就要和朱柏争辩道，“岂不闻，当年太祖曾说过，天下若无宋师，文学如长夜。”
对于这些话。
朱柏倒是满不在意。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现代人，自然相信是人民群众创造了历史。
虽说宋濂的确是个了不起的文人，创作了很多脍炙人口的诗文歌赋，甚至还在整个大明王朝的文学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这并不代表朱柏会认为宋濂就是个十全十美的人。
从理性客观的角度来说，或许宋濂是个大文学家，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所做的那些诗词歌赋，完全是为了迎合当朝者的。
可以说，宋濂算不上什么真正了不起的人物。
这也是朱柏现在有底气和方孝孺争辩的底气。
“方先生不要着急。”
“宋大师当年也是我的授业恩师，我对宋大师自然也有感激之情，不过，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难道这个天下真有能完美无缺之人？”
朱柏摆手，示意方孝孺不要激动，随后才说道，“我相信，方先生应该看过不少宋大师的作品吧？”看書喇
“当然。”
“家师的很多作品我都拜读过。”
听到朱柏如此理性的回答。
一时间，方孝孺反而心里面有点没底了，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朱柏之后，也反应过来了。
毕竟，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可不是什么大字不识的村野乡夫。
湘王朱柏，他可是在朱元璋的几个儿子里面，在文采方面甚至比当年的太子朱标更加厉害的皇子。
虽然不知为何和燕王朱棣混在了一起。
甚至主动参加谋反。
但不可否认是，朱柏或许的确有一些在诗词上面的造诣。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