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方孝孺挣扎着就要起身下床。
许是躺了太久，又或者是毒素还未尽数清除。
方孝孺竟再次两眼一黑，瘫倒在了床上。
“干爷爷！您别乱动了！”
方小无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见方孝孺这般狼狈模样，又止不住地红了眼眶。
“小无，你听话！”
“咳咳咳咳咳……”
方孝孺这一生气，又接连咳出了不少污血。
方孝孺有些动怒，不是在恼干孙女拼命拦着自己，而是在恼自己的不争气。
这一次秘密调查，乃是陛下亲自下令，亲自指派。
这样重要的任务，对与方孝孺来说，必当会尽心尽力，追查到底。
奈何自己却不争气，遭遇到了这样的不测！
严重影响了调查的进度！
方孝孺只恨自己不走运，被那不知名的毒物咬伤……
“干爷爷，您别生气！小无也是担心您啊！”
方小无啜泣起来，连忙掏出帕子，替方孝孺擦拭起来。
侍候在旁的老奴十分有眼色，接过沾满血迹的帕子，便退下了。
望着方孝孺痛心疾首的模样，朱允煌心头一热。
朱允煌明白，对于方孝孺来说，皇命就是天命，就是一切。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被诛灭十族，方孝孺也要拼死守护住大明的正统血脉！
对于这么一个死守儒家学派的读书人来说，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是比守护皇权还要重要的东西。
洪武大帝所发给他的指令，就是一切！
望着双加深深凹陷的方孝孺，朱允煌深深叹了一口气。
只见方孝孺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怕是自从收到了这个任务之后就开始翻阅资料，日夜调查。
似乎最近，都没怎么睡过好觉了。
方孝孺这后半生，做人老实本分，为官殚精竭虑。
为了大明王朝的正统血脉，几乎是拼尽了全力，献上了一切。看書溂
以朱允煌的角度来看，方孝孺的行为似乎不免有些愚忠。
但方孝孺身上的执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勇气，拼上性命也要守护住的信仰……
这份为了信仰而杀身徇道的纯真，令朱允煌十分动容。
“方大人，您先别急。”
“这会儿院子里宋大人的部下都已经不见，怕是都收到消息，继续对暗道的探寻了。”
“不出所料的话，方大人应该很快就会收到陛下的消息，让您安心养伤……”
话音刚落，便见一名小厮快步跑了进来。
“老爷，宫里派人来传话了。”
“陛下有旨，让你安心养病，待调养好了身子，再继续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闻言，方孝孺十分惊诧地望向朱允煌。
都说圣心难测，圣心难测。
没想到，这么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年郎竟然一语中的，瞬间就猜透了陛下的心中所想。
不简单，当真是不简单！
所说被皇帝暂时免去了职务，但方孝孺还是放心不下，皱眉思索着调查的细节。
若不是被方小无死死拦着，说不定方孝孺这就要披衣起身，到书桌前接着研究呢。
“小乙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方孝孺暂时没什么大碍，一旁的叶一陀悄声向朱允煌说道。
朱允煌心中一声咯噔，起身随叶一陀走出了门外。
这种医生悄悄将家属叫出门外的场面，以前在国产剧中倒是经常见到。
基本上都是病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医生怕病人一时难以接受，只好满脸痛苦，委婉地向家属说出事情。
通常情况下，家属也会瞬间如遭雷击，一脸不可置信，撕心裂肺地大喊着“不——”
朱允煌承认，这一刻，是自己戏精附体了。
不过看着叶一陀有些担忧的神色，朱允煌还是能隐隐感受到，这应该和方孝孺的伤势有关。
“小乙公子，方大人体内的毒血已经尽数逼出，暂时没什么生命危险。”
“只是，老夫还有一事担忧……”
朱允煌正色道：“叶神医，您有什么担忧，尽管说出来便是。”
叶一陀轻抚胡须：“方大人说，自己乃是被那莫名其妙的毒物咬伤。”
“通常医病，都要讲究对症下药。”
“唯有知道了病毒的根源，才能彻底将毒素尽数排出。”
“老夫看方大人体内的毒素，既不似寻常的蛊毒、虫毒，又不似致命的蛇毒……”
朱允煌眉间拧成一个疙瘩：“叶神医的意思是，唯有查清咬伤方大人的究竟是何毒物，方能彻底医好方大人的病症。”
“不错。”叶一陀面露喜色。
这位小乙公子果然聪颖，自己只是稍微点拨一二，他便能理解自己的用意。
朱允煌沉思片刻，向叶一陀说道：“叶神医，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啊这？”叶一陀惊讶万分，“小乙公子，那怪物可是相当非同小可啊！”
听着方孝孺的描述便知，那怪物十分狡猾，速度又极快，就连应天府一种官兵也没能当场抓住。
小乙公子为何如此成竹在胸，如此有把握？
再说，小乙公子与方孝孺非亲非故。
为了这么一个几乎毫不相干的人，小乙公子竟然愿意挺身而出，查清中毒的真相。
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崇高的大无畏精神！
这是宅心仁厚的古道热肠！
这是舍己为人的至纯至善！
想不到小乙公子年纪轻轻，却有这样崇高的思想。
叶一陀心中的敬佩，登时就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但其实，除了想要帮方孝孺脱险之外，朱允煌还有自己的打算。
方孝孺是在暗道中被怪物咬伤的，而自己的西山盐矿，不正是有一条暗道么？
不知为何，朱允煌总觉得，这样的怪物，绝不会仅仅只存在这一只。
若是不早点查清楚根源所在，万一西山盐矿的工人被这怪物咬伤，可如何是好？
总不能再请叶一陀出面，一一为他们诊治吧。
朱允煌可没那么大的脸。
靠着宋忠和马三保等人如今的身手，在暗道里抓上一只怪物，应该也不是什么难过登天的事。
二人聊的起劲，全然没有注意到。
院子的角落中，刚刚将带血帕子拿出的老奴，也正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了起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