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语气，带着试探的意味。
尤其是两次提及李纯然的名字。
摆明了是在提醒朱乙贵，是否知道新招的这老头，是什么身份。
朱元璋没想到朱乙贵的神色不变，倒是李纯然脸上浮现一抹挣扎。
他的话戳到了对方的心窝窝里。
因为这些年，检校和锦衣卫也查到了不少东西。
皇子皇孙背后跃跃欲试的野心，都有珞珈山的影子。
这一点，朱元璋没法确认，所以他才出言试探。
不管它们背后的布局，这些事情目标只有一个。
都是要争一争，那至尊之位。
所以李纯然既然选择了朱乙贵，他必须在自己面前做出保证。
否则，这死亡之手，还会落在其身上。
良久。
李纯然的面容坚毅起来。
因为他想起来师父别古崖说的一句话。
“天地之力，为无情伐之。”
他们每个人都选择了自己的路，那每个人都做好了接受死亡的准备。
同门操戈，血溅三尺。
迟早的事情！
更何况，他第一个想杀死的就是秦王朱樉麾下的道空狗贼。
“好！”
“老衲能保证为少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我们珞珈山本就是巧夺天命的出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途。”
“下山之时，便堪命定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锵锵正音，响彻云霄。
朱元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而一旁的朱乙贵有些动容地盯着二人。
现在的他虽不明白为何两人会提及一个神奇的名字，但他隐约知道自己的命途或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珞珈山。
只出现明史中的一句话。
还是因为一个相术奇人——袁珙。
据后世专家研究，此人恐怕是唐朝玄学大师袁天罡的后人。
他是元末明初人。
字廷玉，号柳庄居士。
元末举家十七人皆死于兵祸，袁珙生无可恋，于海外洛伽山时遇异僧别古崖，授以相人术。
其法以夜中燃两炬视人形状气色，而参以所生年月，百无一谬。
并有遗留后世的著作《柳庄相法》。
是后世相术重要工具书！
而珞珈山的名字就是伴随着袁珙的传记，第一次出现在正史中。
后来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在其书中以南海珞珈山为观音大士的修行佛地。
就是受了袁珙神奇传说的影响。
可现在这两个老头的对话，竟然提及了珞珈山。
这就让朱乙贵不得不警惕起来，难道这李丐僧出自珞珈山？
朱元璋瞥见了小乙的疑虑，朗然大笑：“哈哈，先吃饭吧！”
“反正还有很多事情，咱们要说清楚呢。”
“好！”
“那爷爷和老李头，随我来吧！”
朱乙贵也不矫情，既然准备说开了。
他也有很多事情，想坦白呢。
半柱香后。
一切收拾妥当。
斑驳的月光，透着藤蔓的院架顶。
咕噜噜的红番椒，不断地冒着香气翻滚。
朱乙贵为了增加香辣的口感，还剥了不少蒜瓣，碾成了蒜末，铺在了陶瓷碗底。
滚烫的牛肚带着汁水，顺着湿滑的肉质，滴在蒜末上。
三人顿时鼻腔爆炸，食指大动，口舌生津。
“吃！”
朱元璋等到小乙给每个人分了碗筷后，就按耐不住地大吼一声。
上一次，他是等着朱乙贵给他盛到碗里。
后来吃着吃着，他便慢慢发现了另一种爽感。
这种地涮毛肚，必须自己用竹筷子夹着，在滚烫的汁水里搅动，再送入嘴中才是最美味的。
因此，朱元璋率先开口，就是让朱乙贵和李纯然不要拘谨。
而早就对这场涮毛肚念念不忘的李纯然，当然不会客气了。
飞快地夹起一块最肥的牛肚，胡乱在碗底一搅动，就塞到了嘴中。
唔唔地直呼好吃！
朱乙贵在见到八爷爷的豪爽和李丐僧的急不可耐后，有些恍惚地撇撇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两人在半柱香前还生死相争的吧？
这会儿又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同桌共餐，大快朵颐。
见这两个怪老头，都没有功夫开口的样子。
朱乙贵无奈地也陪着吃几口，顺带给两人到了一大碗井水镇过的竹叶青。
儿须成名，酒须醉。
酒后吐露，是真言！
为了万无一失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朱乙贵也算是煞费苦心。
叮！
这两人压根没发现朱乙贵的小心思，待到满嘴的汁水后。
他们极为默契地抄起满满的酒碗，豪气地碰了一下。
“干了！”
“当初的事情，咱都不计较了，咱现在只有一个要求，您好好帮咱辅佐小乙。”
不知道是不是李纯然好久没喝的缘由，一碗酒下肚后。
苍老的脸颊，瞬间酡红起来。
他打了一个饱嗝，眼神迷离地张大嘴巴，“呃……放心，他是老衲的少主，老衲生死相随！”
见状，朱乙贵无奈地摸了一下额头。
这碗那么大，他忘记了估算对方的酒量。
一口下去，酒下去一半。
那至少二三两吧？
“呵呵，八爷爷，老李头，先吃饭，酒稍后。”
“咱们不是还有事情要说么？”
朱乙贵趁机用筷子给他们二人夹上毛肚。
然后李纯然见到他的笑容，瞬间怔住了。
这少年除了一双眼睛，那里都像他的娘亲——常小妹。
憋不住心中的悲恸，潸然伸手抓住朱乙贵的手腕。
“少主，老衲对不起你啊！”
“若不是老衲的断语，常妃娘娘也不会被人利用，带你流浪江湖。”
啪！
朱元璋一下变得冷厉起来，用筷子抽打李纯然的手腕。
“老家伙，你喝多了，认错人了！”
火辣的疼痛，让李纯然瞬间清醒，尴尬地抽回手，掩饰自己的多嘴。
“让老爷见怪了，老衲不胜酒力，又被您今日提及的事情，冲破心事。”
“恍惚间，把少主当做他人了。”
如今看来关于朱乙贵的身份，朱元璋不打算暴露。
所以他也只得惶惶地配合掩盖。
“嗯，那一场大火，却是别人故意所为。”
“但是她带着满月的孩子出逃，也是出于自发的行动。”
“若非如此，那种地方的禁卫力量，怎么可能做到悄无声息。”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