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朱元璋虎目一瞪，上位者的威压倾泻而出。
宋忠忙伏地小声解释道。
“陛下，那位老者手上的老茧和肩膀的桨橹刺青，说明他极可能是海舟帮的。”
李归紧随其后，做了补充。
“对，卑职前些年，去苏州府查过一宗案子，对此印象深刻。”
“海舟帮？”
朱元璋霍然起来，激动地看向屋里那对爷孙二人。
旋即，所有的激动和失态，转瞬而逝。
他又悄悄地躺在椅子内，“行，这事找个机会告诉小乙吧。”
“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这些人的手艺不比工部那群人差。”
“跟着小乙，或许能帮助他实现拓疆开海，打造一支强大的海军。”
闻言，宋忠和李归身子一僵，旋即重重地磕头。
“卑职二人明白了！”
陛下的话很清楚了。
当年的罪责，都不计前嫌了。
不仅如此，他还要为了公子爷废除海禁的国策。
这意味着什么？
不言而喻啊！
大明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就这样被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这是指点着？
还是左右着？
下午的风，带着即将丰收的喜悦。
朱元璋让小乙喊来那对爷孙。
所有人围坐院子吃了一顿其乐融融。
唯一的小插曲，是张若薇觉得菌菇味毛肚，没有麻辣味的好吃。
非要吵着吃一块尝尝。
结果辣的她，鼻涕眼泪横流，在院子吐着舌头跑来跑去。
令朱元璋和朱乙贵比较意外的是。
这小女孩，从头到尾都没有哭叫一声。
张若薇的爷爷张济行，端着一大碗酒，对着朱元璋和朱乙贵深深一拜。
“多谢二位款待老朽二人，也多谢小公子的救命之恩。”
“大恩大德，无以言表，借着这碗酒表达谢意。”
“愿来世我们爷孙能做牛做马，再报答您二位的恩情。”
仰头一灌，清凉的酒水顺着他的脸庞而下。
之后，他便拉起漱完口的张若薇，要离去。
朱元璋倒是早有所料一般。
唯独朱乙贵错愕不解，霍然起身，伸手拦问道。
“张老伯，你这是何意啊？”
“小郎君，我们两个不过是一对废人，干不了什么活，怎敢留在这里吃白食。”
张济行歉意地拱手。
闻言，朱乙贵一怔，明白是老伯的自尊心作祟。
“吃白食怎么了？我又不在乎，出了这院门，小若薇的生活会怎么样，你想到过吗？”
张济行有些歉意地拢了拢孙女的头发。
“人生无常，走一步算一步吧。”
朱元璋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弧度，这老狐狸还真精明呢。
旋即他起身，拉开朱乙贵，缓缓道。
“这位老先生不是要面子，而是察觉了你我的身份不简单。”
“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自己和他的孙女。”
“因为他们是一个神秘的帮派成员。”
轰！
张济行浑身一颤，脚步不稳，后退了几下。
他一脸苍白地看着朱元璋，“看来阁下已猜到我们的出身。”br>
“我们爷孙，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朱元璋不答反问，指着朱乙贵。
“他将来是改变大明王朝的人。”
“眼下他正用自己的法子，让皇帝松口打开海禁。”
忽然，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张济行。
“你是愿意埋没一身的本事，带着孙女饿死街头。”
“还是愿意跟着他身边，帮他打造一支强悍无比的水师？”
“啊？”张济行张大了嘴巴。
他没想到救自己的少年郎，还有这样的本事和野心。
脸上挣扎一闪而过。
张济行一脸肃穆地看着朱元璋和朱乙贵二人。
“二位能保证，官府不会抓走老朽的孙女吗？”看書溂
不保自己，只愿意让孙女安全。
这种态度一下子击中了朱元璋的心。
他砰砰拍着胸膛，昂然道。
“放心，有咱在，这天下没有敢伤害你们爷孙二人。”
这般信誓旦旦的样子，却着实吓到了朱乙贵。
他慌忙地拉住八爷爷的袖子，低声质问道：“爷爷，你这是做什么？”
“这种话怎能说得如此斩金截铁，我们尽力周旋就好。”
“你这样，不是在故意骗他们爷孙留下吗？”
令他没想到是，张济行已开始满脸潮红地下跪道谢了。
“多谢大老爷，我们爷孙俩，愿意留下帮助小郎君。”
张济行生活了大半辈子，那双眼睛也看人无数。
但眼前这位与他年纪相仿的老人。
他不仅看不透，还能被对方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度给折服。
所以他相信对方的话，当即拉着孙女张若薇一起跪拜。
这下弄得朱乙贵不好意思了，连忙上去扶起二人。
“起来，快起来！”
“你们放心，我八爷爷保证的事情，也算我一份，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们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替说大话的朱元璋找补呢。
朱元璋哈哈一笑，也不多解释。
四人重新开始了毛肚之战。
经历饥饿的张氏爷孙，并没有吃很多，就先去客房休息了。
朱乙贵憋了一肚子问号，拉着八爷爷就开始询问。
“爷爷，这张老伯到底有什么手段。”
“刚刚吃饭的时候，你一直挡着我的话头，现在可以给我说说吧。”
朱元璋打个饱嗝，再次贪嘴地抿了一口清酒。
狡黠的眼神凑了过来，“小乙，告诉你，你这次捡到宝贝了。”
“这位可能是海舟帮长老级别的人物，极为精通造船术。”
朱乙贵听言，狐疑看着佝偻身子进了房门的张济行，皱眉道。
“八爷爷，你开玩笑的吧？”
“这老身板，他能造船？”
“再说了，海舟帮，又是个什么组织？难道是在谋反吗？为何这般害怕朝廷？”
一连串的问话，让朱元璋陷入了回忆中。
恐怖的红色。
耀眼的火光在鄱阳湖的水面上绵延翻滚。
每一个士兵的眼睛都被映成了红色。
天上的残阳如血，甲板上血流成河。
被杀死的士兵们的血水染红了湖水。
壮阔的鄱阳湖变成了血湖。
到处都是喊杀声，痛嚎声，哀求声……
至正二十三年，七月二十一日，下午未时三刻。
朱元璋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他集全军之力和陈友谅的生死之战。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