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蒋士晨是中统的那边人，利益所致，定然会针对我们保密局。你此去若见事不可为，尽量抱拳自身性命。”
吴敬中做了最后的交代，才李凌峰离去。
李凌峰知道这件事他并没有得到吴敬中的相信，吴敬中只是想要更进一步，才同意他拿命去冒险。
从头至尾，吴敬中考虑的都是自身的得失，
李涯没有走远，很快靠近了过来。
李凌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身后面带笑容的李涯。
他不说话，显得沉默，也显得尴尬与冷场。
李涯首先妥协了，露出更多的笑容，但李凌峰却能感受中，那笑容的讥讽。
“怎么你也不信我吗？”李凌峰微笑。
“信，信信信，怎么能不信，李处长可是咱们保密局中的风云人物，后起之秀，人中俊杰，既然敢说那种话，我区区李涯怎么敢不信呢？”
“不过，我们来打个赌，你要是真能从蒋士晨手中夺回那批物资，从今以后，我不与你争了。反之，你也一样，你敢吗？”李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摆明了趁李凌峰病，要李凌峰的命。
看到李凌峰落入泥潭，李涯毫不犹豫的过来，想要给李凌峰一刀子。
李凌峰冷漠的面前的人，不笑，也不语，只是那样冷漠的看着他。
“哈哈哈哈哈……”李涯大笑，那笑声中充满了对李凌峰的讥讽，他转身而去，“李处长，也不如此罢了。既然李处长怕了，那不赌也罢。”
“赌，为什么不赌。我李凌峰和你赌了。”李凌峰铿锵有力道。
“那就一言为定，我等李处长的好消息。”李涯猛地转身，一口咬定了此事，然后满脸假笑的离去。
李凌峰冷漠的看着离去的李涯背影，陷入了沉默。
“说到底，没有人信我能做到。”
“呵呵，其实我也不相信自己能做到。”
李凌峰站在原地，仰头望着苍天，试图勘破天道的玄机，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走。
余则成来了，这还是第一次，余则成这么的冒失，大庭广众之下来接近他。
李凌峰心中不禁欣慰，他知道肯定会有人相信他，这个肯定就是余则成。
这世上，哪怕只有一个人相信他，他也觉得安慰，也觉得值得。
闻言，李凌峰愣了一下，而后呆住了，忽然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就像是这广袤无垠的天地间只剩他一个人那么孤独。
“凌峰，看开点，有些事不可为，就是拼了命也做不到。”
“而且又不是到了拼命的时候，我们还有其他机会，没必要这样子。”
余则成关心的话，却并不能令李凌峰感觉到丝毫欢喜。
他愣住了，感觉到内心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空荡荡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蒋士晨这个人不好惹，对保密局有很大敌意，也许你去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杀了。”余则成真诚的关心道。
李凌峰目中闪过一道精光，既然没有人相信他能做到，那他就不需要任何人相信了。
李凌峰转过身，迈出坚定的步伐，向前而去，“踏破白云万千重，仰天池上水溶溶……”
余则成脸色变了，这首诗，李凌峰居然念的是这首诗。
李凌峰目光深邃，身躯挺拔，龙行虎步，气势磅礴，宛若一座巍峨山岳在移动，令余则成脸色变了又变。
余则成露出震撼之色，李凌峰对心念的坚定远超其他人相信，更似乎有通天手段能解决一切未知的厄难，“横空大气排山去，砥柱人间是此峰！”
“他，他打算用命去夺那批物资……”这一刻，余则成理解了李凌峰内心深处的信念。
一座巍峨大山……那不屈的身影就像是一座山。
山就在那里，不需要别人理解，也不用别人理解，因为山始终会在那里。
李凌峰坐着越野车离去，驰骋在焦土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气味。
李凌峰动容，双目不禁湿润了。
他目之所及，皆是人族尸体，他们就像是前世看到的路边被撞死的猫啊，狗啊的尸体一样，被随意仍在路边。
但他们不是狗，不是猫，他们在不久之前，可都是与他李凌峰一模一样，活生生的人。
有父母兄弟，有爷爷奶奶，有亲人朋友……
有好多爱他们的人。
可现在这些人死了，尸体就像是路边的垃圾堆一样，被随便的仍在草地里，战壕里。
“李处长，第一次上战场吧？”那开车的人是蒋士晨派来的，见到李凌峰眼睛湿润，讥笑的问道。
“哈哈哈，李处长不用怕，看久了，就习惯了。死人没什么好怕的，一堆烂肉而已。”副驾驶上的军官哈哈的笑了。
“我个人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感情丰富，我也希望自己冷漠点，这样就活得轻松多了。”
李凌峰此话一出，车内外立刻哄笑起来，副驾驶的人笑的似乎都肚子疼了，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这两人看不起李凌峰，皆认为李凌峰在强行给自己找颜面。
李凌峰听得出，那哄笑声里充满了轻蔑与嘲笑。
“你们读过书吗？”李凌峰问道。
“你怎么说话……”副驾驶上的人立刻就怒了，不过开车的人拉住了他。显然认为李凌峰恼羞成怒，讥讽他们是文盲。
“历史书里多见王侯将相，多写他们聪明才智，雄才伟略。”
“当年唐玄宗李隆基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传唱千年。各种文人志士，为其著书立传。”
“但你们知道吗，安史之乱前，唐朝人口在户者五千多万人，而安史之乱后，整个唐朝境内只剩下不到三百万人了。”
“对如此人间惨祸，惊悚神心的大事……”李凌峰咬牙切齿，眼神一瞬间凌厉了起来，“史书上竟一笔带过。那是一个对任何人来说，都九死一生的时代。竟一笔带过？”
“我讨厌唐玄宗，讨厌杨贵妃，也讨厌郭子仪。如果是我换做他，我一定杀得皇族绝种。他们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李凌峰的话令两位军官安静了，鸦雀无声。
“这位朋友，我纠正你一个看法。”
李凌峰看向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军官，手指着车窗外的那些尸体，“他们不是一堆烂肉，更不是十万大军中的一个数字，一个数据。他们都是人，与你，与我一模一样的活生生的人。他们有情感，有感受，他们不是冷漠的数字，不是一堆被人嫌弃的，腐坏的烂肉。”
坐在副驾驶的军官面容抽搐，面有愤怒之色，眼睛冷森森的盯着李凌峰。
一切尽在不言中，每个人都会站在自己角度去看待问题。
显然，那军官此刻只是觉得被李凌峰羞辱了。
李凌峰毫不畏惧之色，凌厉的目光透过倒后镜与副驾驶上的军官对视，最后淡淡道：“如果真的有来世，我再也不想来这样的垃圾世界了。但既然我还活着，定然会尽全力做好自己的本分。”
到目的地。
“回将军，蒋远明已经李凌峰带到。”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军官，下车之后，高声道。
李凌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军装的男子，正在用望远镜，了望远处阵地。
李凌峰整理了一下衣物，跟着蒋远明一直走到了近处。
但他被无视，不被人看得起，明知道他来了，却被蒋士晨当做了空气。
李凌峰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感觉到了羞辱，但他时刻谨记自己此来的目的，此刻，不是翻脸的时候，要忍！
姜明远露出讥笑之色，冷冷瞥了一眼看李凌峰。
“天命孤星，独望苍穹，无所待而又无穷，如此逍遥一生，可谓真仙人……”
蒋士晨放下望远镜，叹了口气，他似乎在感叹什么，眉目间似乎能看到几许伤感，因为旁边的部下姜明远脸上是无动于衷的神色，显然与他没有什么共鸣。
但蒋士晨的话，以及整个人的气息，却令李凌峰感到一种发自骨子里的狂妄。
因为，听其语气波动，蒋士晨的欲，最看重的是最后一句，‘真仙人’这三个字。
这是一个自负到想要成仙的人！
何谓仙？逍遥，自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律法即是天条，蒋士晨想成为一个永远也不受律法约束的人。
真狂！
论狂妄二字，李凌峰所见所知的人中，无人能出蒋士晨之左右！
“人活世上，却难觅一知己。”蒋士晨露出哀伤之色，像是一只孤独的头雁，纵然身后跟着群雁，但没有谁能与他并肩飞行，只能孤零零的翱翔在自己的道路上。
闻言，李凌峰目光一闪，脸庞之上露出几许悲凉之色，叹道：“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是平庸的，我也是其中之一，与将军相比的话。”
“你能懂我刚才话语中的意思？”蒋士晨这才将那仿佛在俯瞰万物的，冰冷目光投向了李凌峰。
“将军您有所不知，这位李处长来的路上……”蒋远明似乎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开口打岔，并走上前在蒋士晨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李凌峰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沉，蒋远明这狗东西明显是打算坏他的事。
“哈哈哈……”蒋士晨忽然大笑了起来，“还真是个书生见地，难怪能懂我话中的意思。不过，只是溜须拍马的话，对吴敬中有用，对我蒋士晨可没有用。”
“凌峰刚才所言，并非什么阿谀奉承，只是听到将军志向后，心有所感，不禁真情流露。就如同来的路上，看到无数将士尸体，也难掩悲伤之情一般。”李凌峰淡淡的道，平静沉稳，不急不躁。
他的话格外令人愿意相信，令蒋士晨一时间怔住了。
蒋士晨那仿佛俯瞰万物的冰冷目光，锁定了李凌峰，宛若要看穿李凌峰的一切秘密。
李凌峰气势含而不露，沉稳如山。面对如汹涌洪水，如猛兽择人而噬一般的蒋士晨目光审视时，李凌峰一如既往的巍然不动，气定神闲。
“保密局得到了个人才呀，真是可惜……”蒋士晨道，目光愈发炽盛。
蒋远明露出惊色，瞎搅合失败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蒋士晨如此认真的打量一个人，在以前，面对任何人，甚至是蒋士晨的上级，蒋士晨的目光中也多见轻蔑与不屑之色。
李凌峰刚来的时候，根本不被蒋士晨放在眼里，懒得多看一眼。但这才多久，李凌峰就令蒋士晨不得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