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月光总是显得格外明亮，也不知是因为山高更接近天的缘故，还是因为山谷之内的夜实在太黑了。
“一个个都看不起我！”
“我是吃你们的了还是喝你们的了。”
“妈的，不就是一破矮房翻新，有什么可嘚瑟的！喊我我还不乐意去，胚！”
一布衣短褂，手提酒壶的醉汉晃晃悠悠的走在山林小道上，眼下天色已经彻底黑透，明亮的月光被密集的树叶剪碎成片片斑驳，让本就凹凸不平的山路变得更加难以看清。
这醉汉明显是附近村子的人，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歪歪斜斜的每一步依旧准确的落在台阶之上，似乎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阿山扬起手中的酒壶狠狠喝了一口，辛辣的劣质家烧米酒让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又酸又涩的酒精让他忍不住呛出了泪水，本就因为同村人修缮新房却不喊他帮忙也不喊他吃饭的事情生气，眼下被这一呛更是火大。
砰的一声就将酒壶摔碎在台阶之上。
“我阿山是穷，但志不短！我肯定能出人头地，到时候让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统统跪在我面前！跪着！”
挥舞着满是油污和补丁的衣袖，阿山又是哭又是骂的顺着小道不断往家的方向走去。
头顶千峰崖那嶙峋而尖锐的石块在月光的投影下仿佛一只狰狞凶恶的怪物一般，远远看去就让人不寒而栗。
但土生土长在这一带的阿山却不这么觉得，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千峰崖，满面酒红的阿山痴痴的笑了起来。
“做人，就该要有千峰崖这样的凶悍劲！明天我就去和镇里的熊老大说，我要入帮，我要当做恶的打手！我要...嗯？”
正想着日后如何飞黄腾达的阿山猛然看到前方的山道上突然出现一名老妪。
阿山揉了揉眼，嘿，还真是一拄着拐杖的老妪，眼下天这么黑，这老妪怎么还在这溜达，不怕摔坏了腿被野狼给拖走了。
“老太婆！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不怕死了都没人知道。”阿山开口高声喝道，“赶紧回去，是崖下村还是崖中村的，我们说不定顺路。”
阿山快步朝前走去，这小路已经很久没人修缮了，台阶本来就陡，他们这些经常上山的有时候还会被绊倒，更别提这老妪了，万一摔一下说不定就天人两隔咯。
然而不管阿山跑的多快，愣是追不上那老妪。
直到阿山都跑到自己的崖中村分岔路了还是没追上那老妪，用手撑着膝盖是气喘吁吁。
“这...这老太婆，腿脚还真是利索。这身板比我都硬朗。”
经过这一跑，阿山的酒也醒了，擦了擦额头的汗再次看了眼老妪不紧不慢的背景，这才转身回家。
他的老爹前几年上山被熊瞎子给咬死了，老娘抱病在床十年多了，阿山又是眼高手低之人，家里的地早就亏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村里人自然像是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老娘，我回来了。”
一进门，阿山看老娘房间的灯还亮着，习惯性的嚷嚷了一声。
也不等他老娘回应，自顾自拿着汗巾去院落的井里打水洗澡。
也不知咋滴，今日的井水特别浑浊，阿山提了好几桶都还有泥沙，气得他又是一阵大骂。
肯定是村里的熊孩子又朝他家井里砸石头了，这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老娘，井又被人砸石了，你也不说说。算了，反正你也说不了话。你说你这不死不活的，折磨的是谁，还不是你宝贝儿子我。要我说...”
阿山一边洗漱，一边按每日的习惯不依不饶的碎着嘴。
就在此时，一阵轻微拨水声突然响起。
阿山冲澡的动作不由一顿，停下来皱着眉仔细听了起来。
村子很安静，大部分人此时估计都还在那家人的家中吃酒，连狗子的叫唤声都没有。
妈的，连狗都有的吃，就是不叫我。
阿山更气了，奋力提起水桶准备继续冲澡，然而那拍打水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次声音更大了，而且伴随着稀稀疏疏的怪异响动，就好像是指甲在剐蹭砖石一样。
伴随着声音越来越急，阿山也一点点确认了声音的来源，赫然是自己打水的井！
“好呀，不但人欺负我，现在连禽兽也要来凑一脚，难怪我说今天的水这么这么浑浊！”阿山听出声音的来源后，顿时抄起院落里的锄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井里了，但肯定体型不小，不然爬不上来。
阿山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高举锄头，就等那玩意上来当头就是一下。
然而，声音在靠近井口后豁然一顿，消失了！
良久都没动静，阿山赤裸的上身都已经开始哆嗦了，还是啥东西也没出来。
“嗯？难道我听错了？”阿山狐疑的慢慢放下锄头，小心翼翼的凑到井口伸头去看。
下一刻，他的眼睛顿时瞪的滚圆，连呼吸都开始抽搐起来，喉咙里不断发出咯咯的响动，却愣是喊不出声。
月光如柱，倾洒井口，一名四只枯瘦如柴的老妪犹如蜘蛛一般撑在井口之下，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阿山。
“老...老娘你...”
豁然，那两只手猛地伸出井口，拽住阿山的脖颈一把将其扯入了水井之中。
随着一声噗通的闷响，院落里只剩下大片的水洼，阿山，没了。
......
咕咕...咕咕...
密林深处，一不知道什么年代留下的破庙中。
山斑鸠站在断裂的横梁上，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下面的篝火和围绕篝火而坐的三个人。
三人身上的服饰很是奇特，玄黑镶金的外袍显得很是尊贵，特别是那龙鱼更是栩栩如生，在火光的映射下耀眼异常。
吧嗒。
一声极其细微的踩踏声从庙外响起，顿时有两人拔刀而起，警惕的看着黑洞洞的庙门。
“大人，是我。”
黑暗中，一名头戴斗笠，一身黑色劲装，腰悬军弩的壮汉走了进来。
“确认了，那东西被我们打伤后，的确逃向了千峰崖。”
起身的二人将刀刃插回刀鞘，点了点头让其暂且退下休息，重新坐回原位。
“师父，这下我们好像抓住大鱼了，就算它身上没有天一尺的下落，三血境界想必也能挖出不少好东西来。”其中穿着一尾龙鱼的汉子笑着从篝火里拿起烧鸡递给中间那人。
火光摇曳间照亮了他的面庞，赫然是魏然追杀的目标，沈翎的师叔吴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