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明修炼修罗阴煞功所散发出来的寒气可不单单是好看而已。
通过这些离开他体表不过三尺就会逸散的寒气，他可以察觉到任何侵入这个范围的攻击。
甚至包括身后。
这已经算是一种领域的雏形了。
三尺之内，无所不知。
对此毫无防备的万和，偷袭当然不可能成功。
……
抓住了万和的手，司徒明脸上就泛起冷笑。
“下来吧你！”
他双臂猛地用力，就要把上方的万和像摔麻袋一样扯下来摔到地上。
他要好好看看这个胆敢挑衅偷袭他的狂妄之徒。
然后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的脸冻结在最恐惧的那一刻。
春天还早，他应该还可以慢慢欣赏好一阵子。
“！？”
然而司徒明的打算第一步就失败了。
他感觉自己抓住的可能不是一个人。
可能是什么万钧巨石或者别的什么同样重的东西。
因为他连着发了两次力，那双手都一动不动！
汗水慢慢从司徒明额头流了下来。
他一点一点地抬头，看向自己的上方。
正好和万和惊讶的眼神相对。
万和还没整明白自己怎么被发现了。
他对自己隐匿气息的本领还是相当自信的，根本不知道哪儿出了破绽。
思索的时候也就没在意司徒明拽了他两把。
反正那力气对他来说跟被小孩儿拽了裤脚也没什么两样。
可司徒明抬头将他从思索中惊醒。
万和忽地笑了笑，双手猛然向上一抖：“上来吧你！”
不管谁抓住了谁，只要对方不放手，那么结果都一样！
仰起头的司徒明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庞大劲力从双手处传来，一下子就让他双脚离地，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
“司徒长老！”
走在他前面的帮众惊呼一声。
司徒明也是白蛇帮长老，不过平时比较喜欢手下叫他头儿。
这帮众情急之下哪儿还顾得。
被他的叫声惊醒，司徒明神智立刻从震惊中清明。
他马上松开了万和的手，提气从半空斜着蹿了出去。
已经直起身子骑坐在墙头的万和遗憾地叹了口气。
只要司徒明反应慢上那么一刻，升的再高那么一点点儿，他就能直接把人打晕过去。
现在却是鞭长莫及了。
“你是什么人？”
司徒明远远落地，沉声问道。
察觉动静的帮众已经迅速返回，集结在他的四周。
其中一名帮众掏出传信用的烟花就准备点燃，却被司徒明抬手制止了。
“我说路过你信吗？”万和摸了摸下巴，从墙上跳了下来。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他也就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力量。
砰！
就好像一个石狮子从高处砸了下来，这处院子整个都晃了一晃。
司徒明眼神凝重。
就是一头猪有这么大的力量，这么强横的身体也值得他重视了！
“阁下有胆量夜闯我白蛇帮，总不至于藏头露尾吧？”
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三分讽刺。
“呃……”
这句话直接就戳中了万大长老的痛点。
他不是不想藏头露尾……
他是办不到啊！
自从被郝武一眼就认了出来，万和事后一想也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他的体型太显眼了……
即使他今晚是蒙面来的，你猜明天白蛇帮要搜查他这个人能不能找到？
简直不要太容易！
别说外城那些营养不良的普通人，就是这白蛇帮，他这半天也没见着和他差不多的。
顶多，因为这里不是横断城，对方不知道他叫万和罢了。
“我万某人一骑闯天下，何有所惧？”
沉默一阵，万和终于开口了。
藏头露尾什么的不存在的。
反正这里也没人知道这个名字，他也不介意报个名。
全名……
全名就算了，等他们查到了再报也不迟。
要不是救出莫虎以后这些人肯定会知道他的身份，姓也不用想。
这不是苟，只是一种习惯。
万大长老怎么可能苟？
“哦？好大的口气！”
司徒明冷笑一声：“那你到我们白蛇帮有什么目的？你要真像你自己说的那么光明磊落，白天堂堂正正地登门拜访不好吗？”
“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
他本来以为万和至少也会露出一丝羞惭之色，没想到万和居然坦然点头附和他的说法，好像根本没有受到他的话的影响。
这是个老阴逼！
司徒明心头警铃大作，提醒自己不要被这年轻人的年龄和人畜无害的笑容骗了。
能这么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的，他只在帮里那些老油子长老身上见过！
“所以啊，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话呢？还是动手方便啊！”
下一刻，他骇然发现万和的手离他的胸口已经不到三尺！
那年轻人前一刻还在附和他，下一刻已经悍然出手偷袭！
轰！
司徒明一招如封似闭，牢牢架住了万和的拳头。
他整个人身上冒出汩汩白气，已经把修罗阴煞功催运到了极致。
万和的拳头跟他手臂接触的地方，瞬间就结上了一层薄冰！
司徒明只觉得无可抵御的沛然大力从手臂上传来，他沉腰坐马，却仍然被打的连退十几步！
“这是什么功夫？”
万和饶有兴趣地提起拳头看了看上面的薄冰。
方才他本来是准备一把抓住司徒明逮了人就走的。
结果没想到对方反应惊人，及时格挡。
他干脆改抓为打。
反正打伤了再抓走也一样。
结果对方仍然防住了！
“是不是我用的力气太小了？”
有了前几次打死人的经验，万和现在出手都尽量收束自己的力气！
“你终于发现了？”
司徒明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一边暗暗吃惊万和惊人的劲力，一边努力不让自己颤抖的双臂露出一丝异样。
“你以为，我为什么和你说这半天的话？”他冷笑一声：“你不如看看自己的手腕？”
一边说话，他一边暗暗朝着先前准备放烟花的帮众打了个手势。
那帮众会意，立刻上前一步，大声道：“我们头儿的修罗阴煞功至阴至寒，最擅长伤人于无形！”
“你不要看你现在好好儿的，其实寒毒已经侵入了你的五脏六腑！一会儿发作起来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实相的就乖乖赶紧跪地投降，说不定还来得及保住一条小命！”
他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气势十足，中了修罗阴煞功已经发现自己不对的人立刻就能吓破了胆。
然而一旁的司徒明听了气的鼻子都歪了。
他是让这小子出来帮他装逼的吗？
他是让他赶紧放烟花摇人啊！
交手一招，他已经确定万和绝不好对付！
“我的手腕……”
万和沉吟着举起双手，看了看方才被司徒明抓住的地方。
那里赫然有一圈青紫！
看起来就像被冻伤的，却指痕宛然。
“就这？”
然后他就不以为然地晃了晃手臂。
一股火劲从他丹田中冲出，直贯手臂。
片刻后，那圈青紫就开始变淡，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了不会出手就打死人，他不但收拾了力量，连火劲也不敢附带。
司徒明看的眼角直跳。
他先前就已经看出了自己的修罗阴煞功对这年轻人作用不大，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
他一声不吭，忽然劈手从那帮众怀里抢过求救的烟花，立刻就要点燃！
砰！
四周的帮众一片大乱。
看着万和用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欺近，然后一拳打晕了司徒明，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黑暗中！
这人先前还能架住万和一拳，等万和稍稍加了三分力道，他又分了心，却是一下也顶不住了。
“司徒长老被抓走了！”
“快追啊！”
一个帮众大声呼喊，朝着万和消失的方向就追了上去。
然后没两步就停下了脚步。
别人都没动。
看着其他人诡异的眼神，他突然明白过来。
连司徒明都被一拳打晕了，他们这些小喽啰追上去……
“赶紧去报告帮主啊！”
这人灵机一动，大吼一声。
顿时其他人乱糟糟地应了，一群人朝着万和的反方向就跑。
……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没问题吧？”
万和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就放下司徒明把人救了过来。
反正他已经暴露了，也就不求隐蔽了。
“你问吧。”
司徒明倒也光棍。
他没有试图呼救。
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等救兵赶来，这时间都够万和杀他是十几次了。
“莫虎在哪里？”
万和单刀直入。
现在的情形和审问那些暗哨的时候又不同，他用不着迂回了。
“莫虎？”司徒明一时茫然，好像竟然不知道莫虎这个人。
“就是前一阵子带人来黑虎帮那个老头。”
万和提示他。
“原来你是说帮主的师傅！”司徒明恍然大悟。
“师傅？”
万和也有些了然。
怪不得莫虎那么容易就算计了。
原来这白蛇帮他是交给了自己的徒弟搭理。
这亲近的人算计起人来，简直是防不胜防。
听说万和要找莫虎，司徒明的目光就有些躲躲闪闪。
“别搞鬼，”万和再度提醒他：“我既然找到了这里来，就是已经有了证据是你们下的手。”
万大长老有个鬼的证据。
但反正空口说白话不费力气。
“我不知道……”司徒明终于吞吞吐吐开了口。
“你这是要不死心啊……”
万和摇了摇头：“记住啊，你喊出声来就会死。”
司徒明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万和忽地一拳锤在了他的左肩上。
咔嚓！
这一拳，像铁锤，又像钢刀！
司徒明的肩膀瞬间塌陷，骨头被打了个粉碎！
“呵！”
他的眼珠像死鱼一样猛然变得通红，差点鼓出眼眶。
牙关因为咬的太紧，一缕鲜血从嘴角流了下来。
剧痛之下，他竟然还能反应过来万和的意思。
这让万和很失望。
他的耐心不大，尤其是对不老实的人。
他本来准备名正言顺杀了司徒明。
没想到这人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醒醒。”
看着因为过度疼痛翻着白眼晕过去的司徒明，万和拍了拍他的脸，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司徒明再度醒来，面容已经扭曲的说不出话来。
“我好歹还给你留下了右臂。”
万和淡淡地道：“这次想好了再开口。”
“莫虎在哪里？”
“我不知道……”司徒明艰难地道，张开嘴的时候，满嘴都是鲜血。
万和的眼神冷了下来。
“好汉子！”
他称赞一声，慢慢又举起了手。
那只手五指合拢，在司徒明眼里比起拳头更像催命符！
“等等！”看書喇
他伸出完好的右臂，大声喘息着制止万和：“我是真的不知道……”
眼看万和眼神冰冷，右手毫不犹豫地就要砸下，司徒明嘶声大吼：“但我知道那些人关在哪里！”
“那些人？”
万和慢慢放下了手。
死里逃生，司徒明喘息半天，方才回答：“就是前一阵子来的那些人。”
从他口里，万和得知。
十几天前，莫虎大张旗鼓，带着三百虎卫进驻了白蛇帮。
他的本意，大概是给白蛇帮壮声势。
“所以，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万和插口问道。
“难事？没有啊？”司徒明茫然。
作为帮中绝对的高层，他竟然一无所知。
万和猜测，要不是白霁故意断了消息引诱莫虎前来，就是白蛇帮的困难麻烦大到白霁连长老们都要隐瞒。
他更倾向于前者。
人心隔肚皮。
权力是背叛最好的催化剂。
即使是曾经多么亲密的弟子，在独掌一地大权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后，怎么还甘心被人位于幕后遥遥操纵？
“你们长泽城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万和摸了摸下巴，沉思着开口。
白霁早不反叛晚不反叛，单单挑这个时候对莫虎下手，肯定是有了什么可以借力的局面。
“没有啊……”司徒明再度茫然开口。
这人确实没有辜负那粗豪的外貌，对一切都看不大清的样子。
“听说内城快被黄天道控制了，这算不算？”看着万和不善的眼神，他赶紧道。
只要不涉及到外城，不涉及到他自己的地盘，在司徒明眼里那真的不算事儿。
所以他刚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没有。
“又是黄天道……”
万和的脸色沉了沉。
那莫虎被暗算也不是不可能。
像萧斩那样的虽然实力平平，但假如有青云子的级数，自然又大不相同。
“那他们是怎么动的手？”
万和随口问一句，司徒明又是一句不知道，险些把他气乐了。
这时候他也看出来了，这粗豪汉子是真的什么都不知情。
据司徒明所言，一开始白霁对莫虎执礼甚恭，每天都是好酒好肉招待他和那三百虎卫。
然后忽然有一天，他早上起来就不见了那三百人的身影。
“果然是黄天道的人插手了。”
万和下了结论。
以白蛇帮的势力，全帮出动也不见得能让莫虎和三百虎卫一个都逃不出来。
能一次性对付这么多人的，不外乎毒，阵法和法术。
甚至可能是多管齐下。
由白霁负责暗算毫无防备的莫虎，从内而外瓦解虎卫！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关在哪儿？”
万和叹了口气。
师徒如父子。
他万万没想到莫虎那么精明的人竟然会信这种鬼话，从而把自己陷进去。
这世上的大多数师徒，其实从来都是面和心不和。
师傅怀疑徒弟不肯尽孝，徒弟怀疑师傅藏私。
“我们白蛇帮的地牢只有一处！”
司徒明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前几天下去，发现里面突然莫名其妙地多了很多东西汉子，不是他们是谁？”
“有理！”
万和赞同地点点头，这人总算聪明了一会还没聪明错地方。
“带我去看看。”
司徒明听话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一条胳膊已经废了，摇摇晃晃挂在肩膀上，每动弹一下都会引起一阵剧痛。
然而他不想变得更惨的话，就只能听万和的。
四处看了看，司徒明用右手折了一根树枝衔在了嘴里。
然后他右掌一竖，寒气渐渐弥漫，掌峰边缘就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
嗤！
在万和沉默的注视下，司徒明一掌就将自己的左臂齐根从肩膀上削了下来！
“是个人物。”万和也微微动容。
能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并不多。
所以他微微驱动体内的火劲，烧灼司徒明的伤口，顺手给他撒了一大把金创药上去。
这些药本来是万和给自己准备的。
有备无患。
这时候正好派上了用场。
等司徒明稍稍恢复，他才开口道：“走吧。”
他们俩在这地方耽搁的时间不算短。
万和本来做好了收拾那些追上来的司徒明手下的准备。
没想到这半天一个人影都不见。
他却没想到那些人早跑了。
而这个方向又是司徒明的搜索范围，一时竟没有人过来。
有司徒明带路，他们去地牢的路程走的很顺利。
司徒明特意避开了带队的长老们。
那些帮众虽然奇怪司徒长老突然少了一条胳膊，却谁也不敢开口询问。
“到了，就是这里。”
顺着越走越荒凉的道路，在打开了一扇隐蔽的院门后，司徒明终于道。
这个院子不算小，却空空荡荡，只有正中有一座土包一样的房屋。
“谁？”
司徒明熟门熟路地推门走进去，在里面找到一座嵌在墙壁上的铁门敲了敲。
里面还快就有脚步声传出。
不多时，一张脸凑到了门上的铁窗开口询问。
“我。”
司徒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让自己的脸正对那扇铁窗。
“原来是司徒长老，你怎么半夜来了。”
里面的人诧异地道，但还是麻利地开了门。
他在地牢里想必没听到外面的嘈杂。
万和一闪身，就拉着司徒明挤进了地牢。
“急什么啊……”
开门的人不满地嘟囔，把铁门再次锁上。
万和冷眼旁观，这扇门外面打不开，只能从里面打开。
小小一个白蛇帮，难道还关押了什么重要人物怕人劫狱？
“司徒长老你的胳膊怎么了！？”
等那人锁好门回过头来，顿时大吃一惊。
他手里提着一盏油灯，凑在脸上仔细地打量司徒明。
灯光下的脸丑陋异常，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
“不要多管闲事！”
司徒明冷声道。
“是被人砍的吧？”
看门人一边带路一边啧啧称奇，看的出来他并不怕司徒明。
“你司徒长老的修罗阴煞功在这长泽城也是数得上字号的，这是碰到硬茬子了？”
他幸灾乐祸地耸了耸鼻子：“这药的味道还很新鲜，就是这两天的事儿吧？”
“薛五，你再说废话我就弄死你。”
司徒明的脸色难看的厉害。
薛五每一句话都在挑动他的神经。
罪魁祸首就在他身边可他却无可奈何。
那种憋屈感让他简直要当场爆炸。
薛五也看出他爆发在即，嘿嘿一笑转了话题：“你这么晚下来是要找哪个？”
他怪声怪气地笑了笑：“我先说一句，最近可没有姿色好的女人送进来啊！”
“滚！”司徒明怒喝一声。
他刚断了一条胳膊哪儿还有那种心思？
何况。
“这里面的女人你们这些恶心玩意儿都已经碰过了吧？老子想想都恶心。”
薛五嘿嘿一笑，默认了他的话，将他们带到了甬道的尽头。
这里已经不用提灯，两面的墙壁上隔不远就挂了一盏油灯。
薛五吹熄了手上的油灯，示意他们自便。
“我也不管你进来找谁，要出去的时候过来喊我一声。”
然后他就走进了一间黑沉沉的小屋。
这种样式的小屋，周围有四间，每一间都静悄悄的，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应该就是这里的狱卒或者说守卫了。
“走吧。”
司徒明当先带路，示意万和跟上：“他们就在前面。”
这里的牢房，就是一个个简单的格子。
土墙隔开，外面装了一个简单的门。
一开始，万和甚至看到牢门就是儿臂粗细的木栅栏，直到再往里走了几十步，才渐渐地变成了铁棍。
里面的气味也开始越来越难闻。
“就是这里了。”
司徒明忽地停下脚步，从墙壁上取下一盏油灯。
他照着一间特别宽阔的牢房，让万和能看清里面的人。
万和面色平静地看了过去。
这种所谓的宽阔，也就是相当于前面逼仄的牢房而言。
放在官府，最多也就关上四到八个人。
可现在，里面至少挤了十几条壮汉，看起来转身都难。
“放我们出去！”
和前面的鸦雀无声，甚至看到有人进来恐惧地往后退缩不同。
这里面的汉子看到有人过来，立刻抓住铁栅栏开始疯狂地摇晃。
他们体格健壮，外表也没受什么伤。
除了饿的精神萎靡，看不出什么异常。
“怎么样，是你要找的人吗？”
司徒明沉声问道。
“不知道。”万和无奈地出了声。
他对这些人最大的印象，就是两米长的斩马刀。
除此以外，他基本都没见过，能认出个什么来？
“万巡查！？”
万和声音虽小，却好像晴天霹雳一样劈中了里面坐着的某个人。
他一个高跳起来，晃了一晃就开始往前挤。
其他汉子竭尽全力地往一边靠，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莫五？”
万和惊诧地道：“你还没死啊？”
虎卫人数太多了，不好控制。
万和自忖，他要是抓到这么一帮人，怎么也得先杀上大半再说。
眼前看到的人数就很符合他的预期。
认识的莫五能恰好在这些人里，倒也难得。
这话一出，牢房里的汉子们立刻对万和怒目而视。
“咳咳……您这是哪里话。”
莫五用眼神安抚住他们，才低声介绍道：“这是本帮万巡查。”
那群汉子的眼里立刻冒出了希冀的光芒。
“你老人家这是来救我们的？”
莫五对万和出现在这里毫不奇怪。
自从跟着万和在雪地里跑了一趟，他就对万和充满了信心。
“看情况吧。”
万和悠悠地道。
他看莫五这小子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救的是这小子的话，他完全不着急。
“看情况？”
不仅牢里其他汉子有些懵，连莫五都没反应过来。
“莫虎要是还活着，我就先救他。莫虎要是死了，我就救了你们就走。”
万和平静地解释。
“你敢对帮主不惊！”有人大怒出声。
“所以呢？”万和奇怪地看着他，直到把那人看的渐渐低下了头。
“叫他声名字就不敬了，那我现在掉头就走可不可以？”
牢房里的人都变了脸色。
方才几乎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怒气，只是大多数人没有出声。
现在他们突然醒悟过来。
这个人是来救他们的，而不是求他们什么！
“万巡查不要和这种蠢货一般见识。”
莫五狠狠瞪了那个斥责万和的汉子一眼。
“不知道能不能把我们先放出去？”他换上了一副笑脸：“这样去救帮主的时候我们也能出力啊！”
“你们？”
万和嫌弃地看了这些人一眼。
白蛇帮不知道饿了他们多少天，一个个面有菜色。
“拉倒吧。”
“莫虎在哪儿？”
从莫五的话能听出来，莫虎居然真的没事。
也不知道是白霁良心发现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见万和不肯松口救他们，莫五略有失望。
但万和愿意去救莫虎，就是这些天来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帮主被人带走了，应该是去了内城。”他迅速地把出事当天的情况跟万和描述了一遍。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万和叹息。
他本来还期待莫虎就在这后面的牢房里，只是抹不开面子不好出声。
被人带去了内城……
又得费好大一番功夫了。
莫五讲的，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三百虎卫，放在北境哪座城都是足以搅动局势的一股力量。
这些人拱卫在莫虎的周围，可以说是水泼不进。
然而就在他们来到白蛇帮的第三天晚上，他们在睡梦中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已经是阶下囚了。
“帮主每次催促白霁那小人，他都推说不曾准备好让我们先好好休息，没想到他所谓的麻烦竟然是指我们，可不是还没准备好吗？”
嗯，然后人准备好了你们这些家伙就直接跪了。
万和半点都不同情莫五。
又询问几遍，确认莫五只是知道对他们下手的人来自内城并且带走了大部分虎卫，万和掉头就走。
“万巡查你去哪儿？”莫五急忙追问。
万和充耳不闻。
司徒明放下油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你就不问问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万和轻轻挑了挑眉毛。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司徒明苦笑一声，答非所问。
“不错不错，没想到你真的是一个明白人！”万和赞许地笑了一笑。
这个粗豪的汉子，小事糊涂，事关生命居然清醒得很。
“接下来我们去找白霁，”万和淡淡地道：“只要你不做带路以外的事情，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回到白霁那里去。
这次不管有多少人在，都无所谓了。
一个欺师灭祖的叛徒，必须死。
到地狱里去忏悔自己的恶行是他最好的结局。
路过门口的小屋的时候，司徒明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向万和询问。
“不，不需要。”万和摇了摇头。
这些守卫知情识趣，他并没有杀他们的理由。
即使他们报信又能怎么样呢？
万和本来就要去找白霁。
司徒明喊了两声，长相丑怪的薛五就从屋子里慢慢走了出来。
“两位这就要走了？”他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好像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这座地牢这么安静，要说莫五他们刚才闹那么大动静他完全没听见万和肯定不信。
“少废话，赶紧开门！”
司徒明根本不想多跟他交谈。
三人一路顺着甬道出去，薛五再度打开铁门把万和跟司徒明放了出去。
砰！
铁门重重的关上。
万和刚刚迈出脚步，忽地听到背后薛五沙哑的声音。
“不管外面天翻地覆，我们这些可怜人还是得守着这座地牢。”
这是暗示他们他不会多嘴？
万和笑了笑，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要是信了这家伙可怜才有鬼。
薛五敢于讽刺司徒明，靠的自然不是狱卒这个身份。
万和能看得出来他的武功相当不错！
这种人在这个世道怎么会可怜？
置外城那些每天都在挣命的普通人于何在？
“你就不怕我骗你进去是要暗算你？”
司徒明忽然道。
他也看出，万和发现了薛五的不凡。
而那样的守卫，地牢里足足有四个！
“不怕。”万和淡淡回答。
只要打不破他的防御，四个还是四十个都一样。
就算那些人打算把他关在地牢里，他也是确认自己能打破门才进去的！
司徒明身体僵了一僵，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只能埋头带路。
他之所以没有联合那些狱卒，也是察觉，并且相信了万和的这份自信！
……
白霁有些焦躁。
他在自己的座位附近来回踱步，心思烦乱。
莫虎的事情刚刚过去，半夜就有人闯进白蛇帮。
说不定就是为了莫虎的事来的。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具黄天道人的尸体。
人们走的纷乱，并没有人在意这具尸体。
它孤零零地躺在大厅正中。
“杀他的人，会不会和今晚闯进来的是同一个人？”
“因为知道了师父的事，所以杀了他泄愤……”
想起莫虎的时候，他仍然不自觉地用上了师父两个字。
莫虎对他恩重如山！
“可是师父你挡了我的路了啊……”
白霁叹息一声。
他身为白蛇帮之主，大事上却要事事听从莫虎的吩咐。
如果莫虎时时刻刻都在身后盯着他他也认了。
可偏偏莫虎一年都不见得来这长泽城一趟。
最近更是连续三年都没有出现。
“虽然是瞒着你偷偷当家作主，但那感觉也完全不一样了啊……”
白霁思绪良多，渐渐怅然出神。
自从对付了莫虎，他这几天经常这样。
“司徒长老。”
门卫突然出声，把他从失神中惊醒。
“司徒……”
白霁转向门口，怔了一怔：“你的胳膊怎么了？”
司徒明从这大厅出去还不到一个时辰，竟然就少了一条胳膊！
他和贼人遭遇了？
闯进来那人的武功竟然如此厉害？
司徒明的武功和他几乎不相上下，那岂不是说那人也能废他一条胳膊？
“白帮主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司徒明沉默不语地站定，一个高大雄壮的身影慢慢从他身后转了出来
“是你！”白霁大吃一惊。
守卫没有见过万和的容貌，见他跟在司徒明的身后，竟然轻轻巧巧就把他放了进来。
“从前有个农夫，他捡到了一条冻僵的蛇，他将蛇放进自己的怀里温暖，然后蛇醒过来以后将他毒死了。”
“很简单的一个小故事，白帮主听过吗？”
万和淡淡地道。
路上余暇，他顺便向司徒明打听了一下白霁和莫虎的关系。
两人确实是师徒。
十几年前，白蛇帮还没有成立，白霁也还是个孩子。
莫虎救下了在家族斗争中失败被追杀的白霁，传授他武艺。
然后在白霁出师的时候暗中扶持他建立了白蛇帮。
当然，这最后一句就是司徒明的猜测了，万和却知道八九不离十。
“以前一直只听说帮主有个师父，这次才见到真人。”
司徒明自身处境不妙，仍然忍不住唏嘘。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师父突然出现就够让人想不到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师父失踪还是出于徒弟暗算。
“莫虎这连养虎为患都算不上，顶多是养了一条蛇。”
一条毒蛇。
万和冷冷看着白霁的眼睛。
“假如老头子肯放权，不会是这种结果。”白霁一开始稍稍吃惊，听完万和的话居然笑了一笑。
他说完这句就不再理会万和，反而转向司徒明：“你背叛了我，这条胳膊是他砍的？”
“背叛？你也配？”司徒明用看到什么恶心东西的眼神看他：“你不配做帮主。”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何况莫虎对他真的恩义大过天。
这样白霁都能下手暗害，司徒明不敢想象继续跟着白霁，有朝一日轮到自己身上会是个什么下场。
“所以当时我就觉得得瞒着你们。”
白霁无可奈何地道。
混黑帮的，暗地里不管多凶残狡诈，表面上的仁义还是要有的。
否则下面人就会出现司徒明这种情况。
不服。
“看来我只剩最后一个选择了。”白霁惋惜地叹了口气，一翻手，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小巧的弯刀。
既然仁义道德已经维持不住，那么就用纯粹的暴力破局。
这是真正可以维系一切的力量。
司徒明毫不示弱地攥紧了拳头。
白霁刀快，他的功力更阴毒一些。
平素就是他稍弱一点，此刻他丢了一条胳膊应该更加不是对手。
可是这种人实在让人恶心。
“我跟你这样的人实在合不来。”万和从后面拍了拍司徒明，示意他让开。
“彼此彼此。”白霁笑了笑，身上的气势不断攀升。
他手上的弯刀似乎有一种魔力，将人的视线牢牢吸引在它的身上。
“好刀。”万和赞叹一声。
和人无关。
“这把刀是我十九岁那年刀法小成的时候师父亲手送我的。”
白霁怀念地看了一眼手中刀：“他老人家曾经使用的刀，自然是一把好刀。”
连自己的爱刀都送了，可想而知莫虎曾经多么宠爱这个弟子。
现在被坑出一脸血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送你这把刀吗？”
本该生气的万和却忽然笑了。
白霁手上的刀，刀身犹如一泓秋水，一看就是难得的宝刀。
“为什么？”白霁不解地问：“难道不是因为我进境迅速得了他老人家欢心？”
所以理所应当得到。
万和哈哈笑了：“是因为你太弱了啊！”
同样的刀法，在沸血和普通武师手中的威力截然不同。
只有白霁太弱，才会迫切地需要一把宝刀保全自身。
“是吗？”万和的猜测，明显被白霁当成了万和打击对手信心的手段。
他手上的刀忽然亮起，如同在室内冉冉升起一道弯月。
“那么你就接我一刀试试！”
雪夜。
老人。
似乎要切开天地的刀光。
万和忽然想起了那个夜晚的莫虎。
白霁的刀，能不能像他一样凄艳，带着必中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