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带。”
季寒川不动声色收回去，像上次一样，只平静地提醒了一句。
“哦……”
陶昕然不疑有他，她确实还没系安全带。
她系好后，车子就缓缓开了出去。
陶昕然安定地坐着，看向窗外的夜景，不知怎么的，隔了一天一夜见到季寒川，她竟是觉得有点安心。
也许是特殊时期，她还没能完全转换心情吧。
似乎只要和人在一起，她那些纷杂的思绪就会消失。
尽管，她能很清楚地判断出和可爱组员们在一起的感觉，和现在完全不同。
她不由瞄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季寒川，不知道他到底要带她去哪儿。
半个小时后，车子进了一家汽车电影院。
陶昕然有些诧异，觉得哪里怪怪的，几乎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看电影？”
季寒川平静地点头，他也可以在电影院包场，但觉得这个地方更合适。
提前挑选好的片子很快就开始放映了，是一部动画片。
“……”
陶昕然默默瞄一眼身边这个人，满脑子都是问号。
季寒川看动画片？
光是想想就违和感爆棚，搞得她坐在旁边都有些不自在。
……难道季寒川认为她该看动画片？
陶昕然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以至于片头的歌曲都快过了，还没看一眼大荧幕。
却在这个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往她头上轻轻一按。
她不自禁抖了一下，转头就看到季寒川把手收了回去。
此时的他调整了一下座位，舒适地靠着，目光淡淡地看着前方，低声给了三个字。
“认真看。”
“……哦。”
陶昕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可能是她思考的声音吵到他了吧。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似乎在这个人身边，她的思绪就会变多。
季寒川不说话后，两个人安静地看起了这部电影。
这部动画电影叫《寻梦环游记》，一开始，陶昕然以为这是一个讲述少年追求音乐的故事。
可看到后面，她突然明白季寒川为什么带她来看这部电影了。
主人公误入的亡灵世界，每到亡灵节亡灵们会踏上一座万寿菊铺成的桥，但只有在人间有供奉的人才能过桥。
太奶奶遗忘了她的父亲，所以歌王没有回家的资格。
当小孙子在太奶奶弹奏起吉他曲的时候，陶昕然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眼泪就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似乎太奶奶恢复的关于她父亲的记忆，也在她心中生根发芽了一般。
死亡不是永久的告别，忘却才是。
陶昕然下意识收紧了指节，无声的眼泪滚烫而灼热。
如果她一直记得她的外婆，那么是不是她的外婆在另一个世界的生命就能得到延续？
她没有失去她，而是以另一种方式缔结了更为深刻的连接？
……只要她没有忘记，她的外婆就能永远活着。
“在爱的记忆消失以前，请记住我。”
这时，季寒川陡然低声重复了一遍电影里的经典台词，转头看向泪流满面的陶昕然。
深邃的眸底微微一闪，这次他伸出的手，越过荧屏倒映着的霞光，轻轻握在了她蜷起的手背上。
微凉的肌肤，微微发颤着，一滴热泪滚落到季寒川的手上。
“啪嗒”一声，轻微得几不可闻。
季寒川漆黑如夜的眼底骤缩，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紧紧握着陶昕然的手，再握得紧一点，以此给她力量。
恍惚间，似乎有另外一双苍老的手也握了上来。
温暖而慈爱，有着这人间最柔软的美好。
痛哭的陶昕然没有躲开，断断续续的哭声伴着电影的片尾曲，似乎永远不会停止，却终究有结束的那一刻。
等擦干眼泪后，面对的才会是全新的自己。
陶昕然泪眼婆娑地望着荧屏，心里百感交集。
……外婆，请原谅我，这是我最后一次哭了。
电影结束了有一会儿，投射屏上开始轮播起影讯。
光影跳动间，陶昕然逐渐平息了下来。
泪水清洗过的眼睛，荧荧映出更璀璨的光彩，眼圈红得发肿，灼烧感却是已经自己在消退了。
这一次哭出来，她如释重负。
那些压着她的，无所适从的，被她偷偷藏起来的茫然和酸楚，倾泻而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转而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凝聚在她心间，陶昕然最后抹了把脸，便完全停止了哭泣。
“哗啦啦……”
陶昕然进洗手间洗脸的时候，季寒川陪同下车，在外面等着。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手掌里似乎还能感觉到对方的余温，不管是皮肤，还是泪水的温度。
深邃的眼眸微微一动，他几不可见扬起些嘴角。
听到脚步声从身后靠近，他侧身便平静地说了一句。
“走吧，去吃饭。”
陶昕然默默点了点头，她很想感谢面前这个人，但不想用哭腔来和他对话。
抬眸看向对方已经当先迈步的背影，她清澈的眼底泛起一丝波澜。
……季寒川，比她想象中还要会照顾人。
不知怎么的，她竟是莫名有种想要依靠他的冲动。
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屏蔽掉了。
陶昕然微微皱了下眉头，腹诽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要是被外婆看到，大概会被说道两句吧。
这么想着，陶昕然陡然顿了一下，而后很轻地笑了一声。
眼中固然有哀戚，却是被另外一种柔和的感情替代了。
她信步跟上去，嗯，外婆会一直活在她心间。
两人上车后，黑色的迈巴赫缓缓从电影院驶出，调个了头，便往A市的另一个方向驶去。
陶昕然此时的状态稳定很多，也释然很多。
看着窗外的夜景，她忽然发现这条路走到底的话，就会抵达她的高中母校。
她不由回头瞄了一眼沉默着开车的季寒川，想了想，还是没说。
应该只是刚好顺路，她要是自顾自说起来，显得她好像想给这个人的行为下某种暧昧的定义。
陶昕然收回视线，手里还抓着一瓶季寒川给她的水。
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润一润发燥的喉咙。
不多时，车子就停下了。
“……”
陶昕然这下震惊了，季寒川带她来的地方，正正好是她母校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