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季寒川，整个人都被混沌的夜色笼罩着。
他对话着的人，早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他看起来也并不是会相信怪力乱神的人。
这种对话，寄托的也许只是单方面的哀思。
可即便如此，却没有违和感。
陶昕然定定地看着，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释然了。
不管一个灵魂逝去多久，只要在某人心中活着，就一定不会消失吧。
她选择安静地陪着，恍惚间，仿佛看到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笑呵呵地背手立在季寒川的身边。
相似的体态，相似的眉眼，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孙子，甚至这道温柔的视线，也落到了陶昕然这边。
她微微一愣，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原来是季少爷啊，我还以为是谁呢，赶紧上来看看。”
一个声音从过道的尽头传来，陶昕然下意识转头看去，先是看到一盏便携照明灯，而后才看清是一名有些年纪的男子。
来人很恭敬地向季寒川打招呼，而后也向陶昕然点头致意。
“这么晚过来还是第一次吧，往年你都是自己一个人来，也每年只来一次，我是巡夜看到你的车牌号了，就是不太敢确定。”
陶昕然听到他这么说，默默看了季寒川一眼。
不是说有段时间没来才想来的吗，原来并不是那么经常的哦？
季寒川面不改色，他颔首说道。
“嗯，过来看看。”
守墓人似乎觉得很新奇，看了看季寒川，又看了看陶昕然，余光看到雪松腊梅，不由笑了。
“季老爷子就是喜欢这种品质的花，只是最近发大水，不少花圃被淹就紧缺了，我正联系人从别的地方采购一些来。”
他说着就蹲下整理了一下花束的包装塑膜，像和老朋友说话般，再次说道。
“你现在安心了吧，你家这小子年年独身，今年可算把媳妇带来见你了！”
“……”
陶昕然有些哭笑不得，下意识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默默瞄向季寒川，刚好他也看了过来。
不知怎么的，陶昕然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没看清对方的表情，就有些慌张地先移开视线。
季寒川微微挑眉，守墓人说的只是事实而已。
他借着照明灯的光线，瞥见陶昕然白皙的小脸上隐约可见的粉色，突然觉得陶昕然有点可爱。
这种事情不应该早就习惯了吗？
她这种纯情的表现，他现在竟是一点没有怀疑的念头，反而胸口被什么刺挠了一下，有些发痒。
……似乎奇怪的人是他自己？
“这孙媳妇好看吧？我也觉得是真好看，和你家小子特别配！”
守墓人说着就热情地抬头，恭贺起季寒川。
“季少爷恭喜啊，抱得美人归了！”
“嗯，运气比较好。”
季寒川不动声色又是一句，余光看了陶昕然一眼，眼底泛起的光线微微动了动。
“小少奶奶你听到没有，季少爷说是运气好才能娶到你呢，一定很疼你吧？也是，都把你带到这里来了，肯定是他人所无法比拟的！”
守墓人转头看向陶昕然，眼里满是欣喜，马上又补充道。
“下次你们要过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东西都给你们准备好，季老爷子今晚可要乐得睡不着咯！”
“哈哈，是吗。”
陶昕然很无奈，除了干笑以及原地傻笑，不知道该回什么。
守墓人也很上道，只寒暄了几句就打算走了。
“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有需要喊我，我就在这一片巡夜！”
“啊，嗯，慢走。”
陶昕然的回答有些僵硬，她往后瞥一眼，不由腹诽，明明是季寒川和对方比较熟，怎么都让她来应付。
她越想越觉得憋屈，便回头看向季寒川，却是不期然与他的视线撞上。
“没关系，慢慢适应。”
他看着她，知道她这颗小脑袋在想什么，眸色淡淡，一脸平静。
“……适应个鬼。”
陶昕然当场想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小声嘟囔了一句。
她脸上更热了，硬要说的话，这也是契约上的内容，就是忽然有点变味让她觉得很怪异。
难不成这个男人还想把她公开不成？
她很想这么问，但是理智及时把她拉了回去。
季寒川不由扬起了嘴角，似乎能感觉到有些升温的空气，眸色渐深中收回视线。
他不再说话了，但是心情很好。
寻思着该让陶昕然见见世面，不然季少奶奶这么容易害羞可不行。
两人又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进入市区后，季寒川提醒了一句。
“如果要去医院，回家洗个澡再去。”
陶昕然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也觉得应该洗漱一番，便点头同意了。
“好。”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陶昕然刚要下车，却听得季寒川在她背后又是一句。
“花，带走。”
“……哦，好的。”
陶昕然乖乖地把花束拿下车，黑色迈巴赫就缓缓往前走了一段，停在季寒川那边的门口。
她低头看着花，莫名觉得有点烫手。
……不会一开始就是要给她的吧？
这个想法刚跳出来，陶昕然就赶紧甩了甩头。
也许只是顺便的，应该只是顺便的。
她着急去医院，也就没多想，立马去洗澡。
等洗完澡，陶昕然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她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准备带笔记本电脑去守着外婆。
因为今天已经很麻烦季寒川了，她出门的时候小心绕开了他这边的门口，自己打的车去医院。
结果到了医院，她把电脑放下刚去洗手间，就听到外面的小客厅传来了鬼鬼祟祟的人声。
会是谁？
陶昕然心中有疑虑，她攒了个心眼关掉洗手间的灯，贴着门板听了一下。
“哇，这哪里是病房啊，简直是总统套房！”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很快一个男声就骄傲地回道。
“那当然，这一间是全医院最好的病房！”
听到这个声音，陶昕然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
是陶亮！
“嘿嘿，小宝贝，还满意吗？”
小客厅只亮着踢脚线上的一道紧急照明灯，大部分光线来自里间的病房。
“滴，滴，滴……”
仪器运行的声音清晰可闻，从外面看进去，也可以清楚明了地看到半张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