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
“布衣……”
一觉醒来已是天黑，若非那化作人形的小白龙扯着他的袖子叫醒他，薛布衣该是能睡到第二日天明。
梦里他梦到了孟黄梁，只是这梦里，生死人的位置却对调了。
梦里黄粱在青桥山落不尽的桃花林中酌酒，姿态肆意，扶着墓碑对他说着道不尽的人间趣事，而他便躺在坟冢里面，听着他插科打诨，说不尽的唠叨话，想回上两句，却动也动不得。
若真是如此该多好啊。
薛布衣甩了甩头，将这荒诞的想法甩出脑袋。
在他旁边，化作小娃娃的小白龙扯着薛布衣的袖子，泪眼汪汪的，好生可怜。
薛布衣轻嗯了一声，道：“怎么，小生又抢你糕点了？”
小白龙摇了摇脑袋，道：“刚刚路过我哥哥家，我叫了他好长时间，他都不理我。”
薛布衣手一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是不是我离开家太久，他们生气，都不理我了……以前哥哥们都可喜欢我了。”小白龙抹着眼泪，扯着薛布衣的袖子，那模样看得出来的紧张与不安。
薛布衣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摸着小白龙的脑袋，作无声的安慰。
他知道此时该说些话来安慰，可他也想不出来用什么话来安慰这小姑娘。
因为接下来的路上，她总会察觉到端倪来，直到最后，也会知道那灭族的真相。
如今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小生在后面缩头缩脑盯着小白龙，看着她似乎哭的很伤心难过的样子，纠结了好长时间，还是走过来，在怀里掏出来那块自己藏了好久的桃花酥，颇为不舍的道：“喏，吃点好吃的就不哭了……给你一半吧，咱们一起吃。”
小团团可真是个好姑娘啊，虽然平日里与这小白龙不对付，可看到小白龙如此哭的伤心，还是愿意分出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来给别人的。
嗯，分一半就好，一人一半。
薛布衣拍了拍小团团的脑袋，笑道：“小生也是个大姑娘了，十岁了，按理来说是比小白龙大些的，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她。”
姐姐？
小团团一愣，看着小白龙，又看了看薛布衣，眼睛里面满是星光。
“师父……我当姐姐了吗？”
薛布衣点点头，道：“小生长大了呢。”
小生长大了！
小团团突然感觉自己也有了责任一样，看着小白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久，小团团深吸一口气，道：“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白的，我当姐姐了，一定会照顾好妹妹！”
小团团拽着小白龙，说了声“妹妹，跟我来！”，便回了船舱内，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这些薛布衣倒也不担心了。
薛布衣站起身来，来到船首位置，向着远方，青布格挡了视线，晚风扑面而来，吹散了睡意。
“听说那黑龙王很强的样子。”薛布衣一手搭在阿丑剑鞘之上，轻轻敲击，说话也是与阿丑说的。
阿丑在鞘中轻微颤鸣，示作回应，回应之中到底说了什么，也只有薛布衣知道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薛布衣抽出阿丑，以袖拂过剑身，拭去浮尘，再轻轻一弹剑脊，剑颤起，让薛布衣脚下整片江水都如瓮中水一般被激的珠玉溅。
舱中藏于匣中的三剑受到感召，带起流光来到薛布衣身前，四剑摆在身前，流光生辉。
“接下来的日子，有你们陪我一起走过，我也不算孤单。”
游龙过五洲，一路过了各种城，速度之快，便是逆走江流也是过尽千帆不力不止。
距离那大战之地不远，小白龙似乎也是明白了什么，化作白龙盘飞黑云中，怒相狰狞。看書溂
怒吼作天雷交辉，撕裂黑云，所过之处狂风过境掀起叠叠浪。
还是第一次看着自己“妹妹”这等英勇姿态，小团团看的目瞪口呆。
不只是小团团，舱内小十三与大师姐，看着那条眼熟的不能再眼熟的白龙，嘴角抽搐个不停。
“原来，这条白龙如今是在薛剑仙这里啊。”小十三道。
“连他爹都死在了黑龙王的手里，他莫不是以为，凭借着一条心智都未成熟的小白龙，加上他，便能与黑龙王战上一战？”
“也许，薛剑仙是真有把握。”小十三道。
“过不得一剑之间，皆在他一剑之下，希望他的剑，有他的话这么大，若真能杀得那黑龙……倒也少得我蜀山死伤无数。”
大师姐说着，又开始闭眼打坐修行，新生的法力运行周天，竭尽全力的修补创伤。
大师姐似乎并不看好薛剑仙能赢。
确实，小十三也并不是太看好。
一个人从小培育出来的观念是很难转变过来的，在他们眼中，天下无敌的曹师祖已经那般厉害了，但与之黑龙王一战也不一定能满胜，区区一个人间江湖出来的江湖剑仙，又怎么可能比他们修仙界公认的天下第一剑仙更厉害？
这里的天下，指的可不是人间天下，而是真正的，天之下，第一剑仙！
“这风里，散不去的血腥味。”薛布衣站在船头俯瞰五洲之水，江水清澈无边，也没有那二人所说的遍地龙尸。
虽不见尸满五洲血染江，薛布衣却能闻的见消散过去的血腥味。
他甚至能想象到百里五洲河血水翻涌的场面了。
果然，妖魔这东西……还是彻底死绝的好。
“到了！”薛布衣道。
船身便如听得命令一般，骤然停止，船舱内所有人都出来了，包括小团团，也是被薛布衣叫出来了。看書喇
“可是此处？”薛布衣问。
大师姐与小十三眺望过去。
依旧是一望无垠的水面，自走水过后淹没了不知道多少陆地，大的简直不像是江流。
这个地方两人是不会忘的，尽管没有什么有辨识度的标志物，可两人还是一眼便看出来了。
“你怎知道的，”大师姐问，“你曾入过龙宫？”
“倒也不曾。”薛布衣道。
“那黑龙转移了，不在这里，估计是去隐蔽地方养伤去了吧。”小十三站在船边向四周眺望，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回头道。
“确实没有任何不对劲的气息。”大师姐不由得松了口气，道：“也对，暴露了身形，害怕我蜀山来找他麻烦，跑的倒是快。”
“是吗？”薛布衣道：“若我眼睛还好，说不得也会以为它是逃了呢，不过现在我不用眼睛去看东西了……也看的更清楚了。”
薛布衣一指江底淤泥内，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只是道：“撵它出来。”
船底有龙吟之声传开，狂暴的吟声震得江流都停滞了下来。
大师姐与小十三面色都是变了色。
在他们脚下，还有一头龙！
天空之上，白龙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气息，怒吟一声窜入江中，震杀漫天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