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测试么？”
太子勋点了点头，说：“我记得，他似乎并没有选择任何一家学派悟道，这种情况，感悟测试要如何测出他的感悟进境？”
陈先生说：“如果是没有选择学派的话，那么这感悟测试，便是问道。”
“问道？”
“是的，臣也见过一些资质不错的年轻人，即便已经达到了贤良层次，也并不知晓自己真正想悟的道，是什么。春闱会试无疑便是这些人的，一个极好的机会。”
陈先生略微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会试第三阶段的测试，会恭请圣人文庙降下道意圣光，此圣光之中蕴含着先圣文王的一丝圣意，文王圣道乃是天下大道之源，自然可辨别考生究竟适合感悟哪家之道。只不过……”
见陈先生欲言又止，太子勋淡淡道：“先生但说无妨。”
陈先生点头说：“回禀殿下，臣想说的是，有些想要独创一道的狂生，也会借此机会问他自己心中之道！”
太子勋一笑：“独创一道？果然是狂生，或者说是狂徒！”
陈先生道：“殿下所言极是，这种狂徒一般来说，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除了有些天纵之才，或是圣者转世的惊世大才之外，其余胆敢如此问道之人，尽皆都会惹怒圣意，轻则被废去修为，重则殒命当场。”
太子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所以陈先生的意思是，担心这丁二斗，也会想要独创一道？”
陈先生并没有否认：“臣听闻，这丁二斗素有狂名。”
略微沉吟片刻，太子勋忽然笑道：“这件事也好办，你去把丁二斗唤来说话。”
“殿下要见丁二斗？”陈先生一愣。
太子勋点头：“三日之前，已经见过一次，再见又何妨？孟尝君有句话，我倒是十分赞同，哪怕是点水之恩，亦不要吝惜，些许提点关切小恩，说不定便会积水成泉，得誓死相报。”
此时丁二斗刚刚走出考场。
对于文试与武试，他其实都并不担心。
现在他心中唯一所想的，便是接下来的问道。
这亦是他此次来参加春闱会试的，最重要的目的！
他的心中，一直都有模模糊糊的道，而且金色圣碑上那三行看不清楚的文字，也让他知道，自己应该正走在感悟这个道的路径之上。
所以即便知道在圣光之下问道，有着巨大的风险，但丁二斗还是决定一试。他的目标不在朝堂，甚至连圣者也并不是终极目标，既然来这浩然界走一遭，若不留下些什么，岂非对不起这穿越者的身份？
就在丁二斗正在默默的，整理自己脑海中思绪之时。
陈先生忽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丁二斗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微微一笑：“又是阁下。”
陈先生亦面无表情的看着丁二斗，说：“殿下召见，随我来。”
……
片刻之后，太子勋所在的露台之上。
丁二斗再一次看到了太子勋，却仍旧没有大礼参拜，只是笑着拱了拱手。
太子勋不以为意的，拦住了正欲呵斥的陈先生，笑道：“你那篇策论我很欣赏，而刚刚的武试，亦让我对你又再次刮目相看，所以想见见你。”
“我与太子殿下，之前不是已经见过了么？”丁二斗亦同样古井无波的笑道。
太子勋摇了摇头：“此前我要杀你，你对我心有芥蒂，我不怪你。此番我和颜悦色对你，你却仍旧有不尊之色，你果然是个狂生。”
丁二斗勾了勾嘴角：“狂生二字不敢当，我丁二斗，只是更坦荡些而已。若太子殿下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想必也不会对欲杀自己的人，有更好的态度。”
“放肆！”陈先生终于忍不住，眯着眼睛沉声呵斥。
太子勋却轻轻一笑，摇头道：“不必如此，有些人敬重威严、权势，有些人贪慕虚荣、财富。但丁二斗不是这些人，如果我猜的不错，就算是大周皇室威严，在他面前，也如云烟。”
陈先生微微躬身，向后退了一步。
丁二斗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子勋，心中同样对这位太子的城府，感到惊讶。
太子勋看向丁二斗，说道：“我想见你，也并非是为了摆王室的威严，只是想劝你一句。”
“殿下请讲。”丁二斗说。
太子勋说：“若我所料不错，接下来的感悟测试，你怕是要向文庙圣光，询问你自己独创之道吧？”
丁二斗虽然并不知太子勋是怎么猜到的，但却也不想隐瞒，点头说：“没错。”
太子勋笑着摇头：“我想劝你的，便是不要做这个尝试。”
“为何？”
“很简单，以你现在的修为和感悟，即便你所走的路没错，但也很难独创一道。”
太子勋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我可以答应你，等日后你有所提升，我会给你争取到，请圣听的机会。”
请圣听……
听到这句话之后，丁二斗挑了挑眉毛。
只不过他却并没有太过惊讶，而是笑着问：“殿下因何如此待我？或者说，这其中又有什么附加条件？”
太子勋玩味的看着丁二斗，说：“我若是说，不忍看你这身才华从此泯然于世，怕是你也不会相信。但若是说，不忍见一个有可能成为我臂膀之人，因此而陨落，不知这个理由，是否合理呢？”
太子勋知道丁二斗是聪明人，对聪明人说无意义套话，只会显得自己比对方更蠢。
丁二斗轻轻挑了挑眉毛，点头道：“太子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心领？”太子勋眯了眯眼睛，问。
丁二斗道：“只是心领。”
太子勋摇头轻轻一叹，道：“可惜，既然如此，你下去吧。”
丁二斗再次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太子勋的楼阁。
陈先生眼含杀机道：“殿下，此子如此无礼，臣请为殿下杀之！”
“不急。”太子勋看着丁二斗离去的方向，淡淡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虽然他问道成功的机会渺茫，但我却还是想看看结果。”
陈先生一怔：“殿下认为，他有机会问道成功？”
太子勋仰头看向天空，悠悠道：“世上的事，谁又说得定呢？丁二斗若是真能问道成功，那么我刚才这番关心便是真的。若是他问道失败，你便去杀了他，这种没有真才实学，却敢在我面前猖狂的人，不配活着。”
“殿下英明！有殿下运筹帷幄，我齐国未来必成霸业！”陈先生重重的点了点头。
霸业……
太子勋轻轻一笑，摇头说：“正是为了这‘霸业’二字，我早已活得不再是我……只不过就算这样，我却仍觉不够，还差许多。”
陈先生闻言，急忙躬身道：“殿下何必妄自菲薄？殿下之才华谋略，我们齐国上下，有目共睹，有口皆碑！”
太子勋笑了笑，仿佛自语般说：“不够，你若是能看到其他诸国的王室俊杰，尤其是洛邑皇庭那位，便不会如此自信了……说起来，我与这些人，也已经许久未见，不知道他们如今，都成长到了，何等地步。”
……
与此同时，定州赤鹿书院，试炼塔七层。
田笑语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天色，美丽的脸颊上浮现出复杂之色。
“按照时辰推断，春闱的武试，应该已经结束了吧。”田笑语轻声自语，随后忽然转头看向吴燎熟睡的木栅方向，松了一口气道：“还好，他并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真希望他能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别醒。”
……
定州学道府。
武试已经结束，时间也到了傍晚。
丁二斗以天级甲等的成绩，名列武试第一。
虽然此时文试的成绩不可能出来，但所有人都知道，仅凭他绽放的璀璨光芒，几乎可以肯定能拿到第一了。
丁二斗乡试的时候，便是圣选解元。
如今文、武两试都是魁首，距离定州会试的会元，以及“连中两元”的荣耀，已经只差最后一步了。
这一步，便是感悟测试！
若是说文试是考较考生才华以及治国能力，武试考较考生对浩气的掌控以及战斗力的话。
那么最后这个感悟测试，便是考较考生未来的成长潜力！
感悟与才华、武力不同，感悟是对某个道的理解程度，感悟越深，能够成道的机会便越大，未来能够成为大儒、鸿儒甚至圣者的机会也就越大。
春闱会试中所降下的圣人文庙圣光，与乡试的开文界圣光不同。
圣光初时只是白光，随后会按照考生的感悟，以及根据感悟所吟诵的原创诗文，依照层次降下七种不同颜色的圣光。
七种颜色对应彩虹七色，由低到高，依次为，赤、橙、黄、绿、青、蓝、紫。
紫色圣光为最高品，意味着考生的诗文与感悟，皆为极佳，亦更有机会在所悟之道上，走的更远。
待到主考官卢衡，将这些事宜全都宣布之后，看了看时辰，便开始带领众考生遥望圣庙方向，遥遥下拜。
当考生们遥拜圣人文庙之后，纷纷重新坐定。
无需钟鸣，数百道白色的圣光，倏然从天而降分别笼罩在了，所有考生的身上。
此刻，包括丁二斗在内，所有考生尽皆神情肃穆。
对于感悟测试的规则和方式，他们早已了然于心，但其中最难的一点，便是吟诵自己的原创诗文！
即便所有人都早就在心中打好了腹稿，可若是诗文无法打动圣光，就根本不可能，将圣光引入自己的文界！也就没有感悟的机会了！
尤其是丁二斗。
他的本意是问道，那么所作之诗，便也要蕴含自己所感悟之道。
丁二斗不知道自己感悟的道是什么，所以他事先准备了好几首诗。
此时他已经让自己的心，彻底沉静下来，脑海中不断追索着，现在心中最强烈的那股感受。
与之前的文试、武试不同，周围许多考生，都已经开始吟诵自己的诗文，有人身上的圣光甚至也已经开始逐渐发生了变化。
唯有丁二斗仿佛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无论是楼阁之上的太子勋和陈先生，还是主考高台上的曲中直和卢衡，所有人都在盯着丁二斗。
抬头望见夕阳已经挂在天边，许多考生已经测出了感悟的等级，卢衡忽然冷笑了一声，说：“看起来老夫猜的没错，这个丁二斗，只不过就是有些小聪明和小手段而已！他连学派都未选择，怎么可能会有感悟？简直就是哗众取宠，不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