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放亮。
马厩，钟玄睁开双眸，吐出一口浊气：“山阳果的精华终于炼化了。”
一枚山阳果等同十年功力。
也就相当于寻常修行者积蓄十年的真元量。
前后耗费了将近五日时间，终于彻底消化完毕。
三成炼成龙息真元，抵达外罡之境。
六成用于凝炼本命剑气，最后一成两三分损耗掉了，剩下的，都用在了追电身上。
“好好修炼，中午我再来。”
满心欢喜，钟玄拍了拍追电，翻身下马而去。
追电扬了扬马头，看着钟玄远去，有些不舍。
回到院子，钟玄发现一身红衣的云天妃在等着自己。
他这才反应过来，昨天好像没打招呼就一夜未归。
正要开口，云天妃却先道：“妖蛮要出兵了！”
钟玄一惊，然后有喜悦的情绪滋生，但随即被他压住，深吸口气道：“具体情况有了吗？”
云天妃摇头：“没有。”
“只是昨夜望气有所感应，如今天蛮山脉内气血云集交杂，远胜过去。”
“这一次，妖蛮必定出重兵！”
钟玄明白她的意思。
修行之人皆气血强大，一些精神强的人，可以压制自己的气血不外露。
比如他自己修炼了化神秘术，又炼成武道真意，精神意志强大，能够让气血内敛，不出手，等闲高自己一两个境界的人也未必能看出什么来。
但大部分人是无法彻底内敛自己的气血，这就可以通过外露的气机来判断强弱。
妖蛮大军汇聚，强者可以收敛，但绝大部分妖蛮无法收敛。
哪怕没有形成军阵，气机汇聚，强者隔着几十里也能够隐隐感应到。
也就是说。
他之前的推测，或者说，此前的计划成功了。
“你现在就回青冥宗。”
云天妃说道。
钟玄愕然，随即摇头：“我知道很危险，但说起来这一战因我而起，怎么能够避而不战？”
“并非让你避战。”
云天妃解释道：“真正的决战不会这么快的。”
“妖蛮一定会先大规模分散兵力，越过天门山脉侵袭腹地。”
“你留在天门关没有用武之地，回青冥宗入外门，代我招收些弟子入飞峦峰，届时带领他们在山南堵截妖蛮南下。”
钟玄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却也觉得云天妃说的合情合理，当即颔首：“好。”
正说着话，张远匆匆而来，道：“钟教头，今日早操取消了。”
“我知道了，多谢张哥来告知。”
钟玄笑着道谢。
话音才落下，天门关内，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
紧接着便是咚咚咚的战鼓声。
张远色变，抱拳道：“这是妖蛮出兵了，钟教头，我先走了。”
说罢，转身而去。
“走，去城头看看，你也正好想左将军道别。”
云天妃道。
当即两人出门。
而一路上可以看到天门军的许多将士匆匆汇聚，一股肃杀之气迅速在关内弥漫而开。
不过，钟玄也看到，关内将士虽然行色匆匆，但并无乱象，更无慌张之色。
显然，此前因为他妖蛮吃了个亏，再加上请君入瓮的计策推进，天门军上下，对于妖蛮大举来袭已经有心理准备。
很快，两人来到城墙之上。
钟玄举目望去，顿时倒吸冷气。
只见血原之上，妖蛮大军云集，那汇聚的气血滚滚，已经形成了连绵的云气，就像是滚滚黑云向着天门关压过来。
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油然而生，呼吸都有些不顺起来。
而向左右望去，妖蛮大军竟然仿佛无穷无尽，根本看不到尽头。
钟玄忍不住头皮发麻，拳头下意识握紧。
妖蛮的动作，超乎了他的想象。
请君入瓮，天门军能顶得住吗？
钟玄突然浮现这样一个念头。
妖蛮能攻入关内吗？
不，恐怕左星洲他们会放妖蛮入关！
钟玄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不禁心神惨抖，面色微微发白。
他转头望向左星洲等将校，突然明白过来。
从他把刘璋入妖蛮的消息带回来，将自己的推测道出之后，事情就已经不在他的控制之中。
他已经早早地就成为了其中一颗棋子。
他也明白了云天妃为何要让自己这个时候回青冥宗。
因为一旦决战爆发，妖蛮攻入关内，必定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
他一个真元境，哪怕天赋卓绝，死了也一点都不意外。
喉咙发紧，一时间钟玄不知道自己是该后悔，还是该咬牙，彰显气魄，留下来与天门军共存亡。
“你不必有心理负担，你之前想要的是杀阎九山，还有妖蛮潜入的强者。”
“只是，对于一些人来说，这点功劳不够。”
“而只要这一战功成，妖蛮必定元气大伤，往后十年都只能龟缩在天蛮山脉乃至北原，再不敢南下袭扰。”
云天妃的声音响起。
“如果败了呢？”
钟玄张了张口，却发现声音低到自己都差点听不到。
云天妃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此刻面若冷霜，眸光也古井无波，声音却轻柔而有力地传入钟玄耳中：“当初你要去端纳罕部的老巢，考虑过失败的后果吗？”
“凡事皆有成败，凡事皆要思虑成败，但做事绝不能只看成败去做。”
“此次青冥宗、玄阳宗，还有濯郡翟家皆全力以赴。”
“另外，你不要小看了此前助你的新郡守。”
钟玄沉默，旋即长出口气道：“我明白了。”
“做自己该做的。”
说罢，钟玄去向左星洲道别。
左星洲并未挽留，反而笑着道谢：“这些时日还要多谢你不吝指点，让我天门军上下大受裨益。”
“此情，我天门军上下，必定记在心中。”
钟玄听了连忙道：“将军言重了，这不过是我分内之事。”
左星洲拍了拍钟玄的肩膀，不再多言。
不过，这时却有一道声音响起：“钟教头，如今大战将起，你身为教头，也算半个天门军之人，莫非要临阵而逃？”
此言一出，这城门楼下，一道道目光便寻声看了过去。
说话的董衍顿感浑身犹如针扎，心底已经后悔一时冲动说出刚才的话。
只是，说出去的话就犹如泼出去的水，岂能收回？
便也只能硬着头皮无视颜朗、胡越等将校的凌厉目光。
阳顶天就站在旁边，此刻微微皱眉。
他虽然觉得董衍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妥，但也不算错。
更何况，他是玄阳宗真传大弟子，这个时候必定要维护自己人。
故而，他也并未立即开口，反而微微动身，替董衍遮住了几道凌厉的目光。
钟玄转身看向说话的董衍，不过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转头对不远处的胡越道：“胡校尉此前替儿子向我请教六合霸刀，这几日我恰好有所得，今日便与校尉相互印证。”
胡越虽然不知道钟玄要做什么，但却立即大笑道：“那老胡我可就要多谢教头了。”
“至于有人说钟教头临阵脱逃，实在是眼瞎。”
“如今虽然两军对阵，但两军对决却还早得很，妖蛮多半是要分兵翻越天门山脉。钟教头回青冥宗召集青冥宗弟子于郡内截杀入侵的妖蛮反而正好。”
胡越说完，校尉熊千钧也立即笑道：“各大宗门弟子老熊我也是佩服的，不过战场杀阵，还是我们擅长，教头反而更适合奇袭，来去如风，一如此前端了纳罕部老巢。”
“正是这个道理。”
……
一位位校尉开口。
颜朗等将军，还有左星洲这位将主还未开口，董衍已经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他才发现，才几日时间，钟玄竟然在天门军到处都是朋友。
他现在就是在自取其辱，成了衬托钟玄的小丑。
但事已至此，便不能退缩，丢了师兄的脸，丢了玄阳宗的脸。
于是，董衍心念急转，抱拳环了一礼，道：“诸位所言在下亦是认同。”
“不过召集宗门弟子来援何必亲自去，只需要发一封信回去即可。”
“如今妖蛮入侵在即，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
董衍最终盯着钟玄：“钟教头，我说得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