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旺你的单子丢了？”
丁禹大惊，那么大的订单怎么可能说丢就丢？
自动糊盒机进场，出货量完全没有问题。加上凯德宝胶印机的印刷质量，足以让鸿兴印刷厂立于不败之地。
“不是施旺你，是我二叔谈了半年的中联药厂。”
周建军就跟丢了魂似的，跟俞天恩打过招呼，拉了张小竹椅坐在荫头底下唉声叹气。
中联药厂是国字头大企业，厂长雷云尚原是周洪喜在部队里的领导，为了拿到药厂订单，周家叔侄跟了大半年。
好不容易争取到打样的机会，样品已经通过，对方采购科的同志通知鸿兴印刷厂准备材料，这几天就能正式下单。
昨天傍晚突然接到中联药厂采购科的电话，说订单取消，理由是鸿兴印刷厂规模太小，不符合供应商要求。
“国字头大企业，怎么能出尔反尔？”丁禹大怒。
周建军点了根香烟，把烟盒子丢给丁禹。
他说：“能有什么办法？前天来厂里视察，还说咱们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才过了多久啊？今天早上打电话过来，说我们厂规模太小，后期生产能力可能有问题。就这么一句话，把鸿兴全盘否定，原本分配给我们的订单发给张志勇了。”
“那备好的材料怎么办？是中联药厂通知鸿兴备料的吗？”
“材料不是大问题，他们采购科的赵经理说，可以帮我们消耗掉。可是咽不下这口气，雷云尚亲口答应我二叔的，说规模小可以慢慢发展，只要保持住革命精神，就可以续写辉煌。还说他看好我二叔，就像当年在战场上，钢七连从来没有让他失望。”
“你二叔是钢七连的？”丁禹脑子里闪过许三多的身影，联想到周洪喜烧光三十万只盒子，那种执拗劲跟许三多有的一拼。
周建军都快气死了，哪有心情跟丁禹闲扯？他屈指一弹，把手里的半截子香烟弹过院墙。
“收手套喽，阿有手套卖忒……哎哟哇，哪个不长眼睛的杀千刀？烫死人啦！”
熟悉的惨叫声，紧接着院墙上“轰隆”一声响，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谁啊？杀千刀的给我滚出来，今天不砍死你，爷爷跟你姓。小结生，皮挺嫩，脖子上烫出泡来了。”
闯祸了，丁禹一个箭步跳出去，周建军和俞天恩紧随其后。
是小豁嘴杨德才和大龅牙余修文。
黄鱼车撞在院墙上，大龅牙抱着歪脖子树，摁着小豁嘴的脑袋往他脖子上吹气。
成堆的手套散落在地上，小豁嘴仰着脸骑在黄鱼车上，歪着脖子破口大骂。
“怎么是你们？”丁禹拦住周建军，冲着余修文和杨德才尴尬地笑了笑。
小豁嘴脖子梗梗着，往四周指了指说：“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乱扔香烟头。咦，丁同志，周同志，怎么是你们？俞大夫也在。”
相帮着把地上的手套收拢好，赶紧请小豁嘴和大龅牙进屋。
“原来你们住在这里啊，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去图书馆找了三次，看门大爷说周同志早就不在这里工作了。”
“呵呵，是，图书馆就在吴都大学对面，这不是好找吗？我二叔承包印刷厂，我帮他打理厂务。”
被人家拆穿谎言，丢香烟头烫到小豁嘴，周建军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梁倩菱带着孩子们出去了，丁禹赶紧打圆场，搬凳子请他们坐下来，又是泡茶又是递烟：“怎么找到这里的？三轮车骑到城里，费不少工夫吧？”
小豁嘴哈哈大笑，瞥了一眼大龅牙，回过头来对丁禹说：“你以为我们脑子进水啦？从大西村骑到城里，最起码五六个小时。呵呵呵，我和牙叔搬到城里来了，在城里租了间房子做生意。”
“嗯，德才他二嫂子的妹妹在吴都大学念书。前阵子村里成立了物资公司，这不是没有靠得住的人在城里打理吗？我和德才毛遂自荐，负责办事处业务。”
“这年头靠得住的人不多，村长爷爷知道我和牙叔能力强，村里拨款，在城里租办事处。”
唾沫星子乱飞，小豁嘴打开话匣子刹不住车。
一会儿说他二嫂子的妹妹成绩好，一会儿又说江山秋水图已经完工，问丁禹什么时候去找句月娘买刺绣品。
自打上次从大西村回来，琐碎的事情没有停止过。
一会儿陆小青病情恶化，紧接着向小军被洪善长追杀，一会儿又是燕振国出现在南门地主的地盘上，还有铁生的领养问题……
忙起来没有一刻清闲，现在听小豁嘴说起句月娘，丁禹拍了拍脑袋说：“你看我这脑子，差点把这件事情忙忘了。疾控中心的消息一时半会下不来，俞大哥，你什么时候去大西村？帮我把江山秋水图带回来。”
俞天恩皱着眉头想了想，截止目前为止，绿纹蛙携带的病毒还没有完全显示出来，至少冉经理一家子和工坊里的师傅们暂时没有发生过中毒现象。
水生他爹是急性中毒，苏娟的爷爷可能是特例。
他不敢肯定变异病毒具有传染性，还需要回去仔细研究。
“要不这样吧，我先回去，一来研究变异病毒，二来去大西村解决问题。”略微停顿，俞天恩扫了周建军一眼，接着说：“如果陆小青的家属同意治疗，你们随时通知我。这是镇医院电话，让他们派人给我带个信就行。”
“你去看过陆小青了？”周建军激动得站了起来。
“昨天去的，你师父担心俞大哥治不好，没有同意俞大哥的治疗方案。”
“俞大哥能治陆小青的病？”
“当然啦，俞大哥的脾性你是知道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会主动提出给陆小青治病吗？就是你师父不上路，说了好多不中听的话，嫌弃俞大哥是被市立医院开除的医生。”
“小禹你别瞎说。”俞天恩沉声制止。
周建军火了，抓住丁禹的胳膊问：“这句话是从我师父嘴里亲口说出来的吗？我去找他。”
丁禹拉住周建军：“别急，你师父没有亲口说，是我从他眼睛里看出来的。不过你二哥跟我们挑明了，俞大哥年纪轻，给陆小青治病的事情，需要斟酌。”
“斟酌什么呀？放手。”
把丁禹往边上一推，周建军“噌”的一声蹿了出去。
“唉，你想干什么？”
“回家告诉我二叔，让他找南门地主摊牌。”
等到丁禹追出去，周建军的摩托车已经调了头。
问他中联药厂的事情怎么解决，周建军说，先把周洪喜的心结解开，其他的事情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