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探明毒素来源，俞天恩在丁禹家住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二人找遍黄天荡，始终没有发现冉经理上次带回来的那种蘑菇。
“大哥，会不会看错了？苏娟她阿爹身上的毒素不是从蘑菇上传过来的。”
丁禹提出质疑，但是俞天恩非常确定。
他翻出爷爷留给他的金匮总论，从密密麻麻的记录中找到当年的记载。
泛黄的纸张，烟熏火燎一般。
铅印文字的空隙里，到处都是手写的小字。
字迹带着明显的年代变化，有毛笔写的蝇头小楷，也有自来水笔记下来的繁体字，还有圆珠笔留下的简化字。
“看到了吗？这种毒素是我太爷爷发现的，隐蔽性极高，对脑神经伤害很大。要不是给苏老爷子放血的时候，感觉到天冲穴乱动，我都不会想到这种病毒。”
“天冲穴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丁禹的问题引得俞天恩哈哈大笑，他指着书上的笔记，跟丁禹说：“隔行如隔山，如果你能感觉到，我们做医生的不是没得混啦。”
“这倒是，要不然大西村老村长怎么不关我关你呢？”
合上金匮总论，俞天恩眉头深锁。
他问丁禹要了根香烟，点然后抽了一口说：“大西村的问题更加麻烦，对于他们来说，那条小溪流的意义非比寻常。这次去省城，幸好遇到医学院要好的同学。她在省医院检验科上班，被我拖着，彻彻底底查了五遍。”
“隐蔽性够高的啊，五遍才能查得出来。”丁禹好奇地应和着。
据俞天恩介绍，大西村的泉水里隐藏着特殊放射性物质。
放射性不强，但是隐蔽性极高。
对人的视觉神经有一定的伤害性，但是泉水里富含人体所需的各种微量元素。这就是大西村村民为什么普遍高寿，却会在六十岁后逐渐失明的主要原因。
“那怎么办？如果不在灵泉圣眼处取水会有用吗？”丁禹问。
俞天恩点了点头：“我去省城带了两种水，一种是在灵泉圣眼处取的样品，另一种是在界桥下取的水样。果然和我推测的一模一样，灵泉圣眼附近放射性特别强，在山野里绕了一段路，界桥附近的水源是安全的。”
“那简单了哇，说服老村长，让村民们不要去娘娘庙取水。”
“哪有那么容易？大西村那帮人冥顽不化，岂是几句话就能说得通的。”
俞天恩狠狠地吸了口香烟，随后重重地喷了出去。
他对大西村怀有成见，那帮法盲无缘无故把他扣押了一整晚，身上到处是蚊子包。
“还生气啊？哈哈哈，那天第一眼看见你，愣是认不出来。”
丁禹哈哈大笑，被俞天恩狠狠踹了一脚：“还说？我警告你，那天的事情别跟你嫂子讲，要不然饶不了你。”
二人打打闹闹，沿着大大小小的水潭重新找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冉经理描述过的蘑菇。
“走吧，也许是你多虑。苏老爷子身上的毒可能是别的东西引起的。”
俞天恩刚想反驳，脚背上突然一凉，一只绿纹青蛙蹲在他的脚背上，呱的一声跳走了。
“我没说错吧？这地方水清草绿，边上都是稻田，怎么可能有毒蘑菇呢。”
丁禹更加觉得自己的判断无懈可击，搂着俞天恩的脖子往停自行车的田垅子上走。
看见俞天恩还在苦苦思索，丁禹忍不住说了一句：“难不成那只青蛙有毒？虽说长得跟普通青蛙有点儿不一样，可是青蛙那么多品种，只是我们孤陋寡闻而已。”
对于丁禹的解释，俞天恩无法反驳。
太爷爷在金匮总论上写得清清楚楚，此种毒素只在植物上生长，并没有发现动物携带者。
“也许是我判断错了。”
俞天恩耷拉着脑袋，想来想去想不通。
就在二人往回走的路上，突然听到田垅子尽头的小村庄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用的是斜塘方言，和市里说话的口音略有不同，意思完全可以听懂。
丁禹侧耳静听，好像孩子他爸突然生病，妻子正在喊人帮忙。
“走，看看去。”
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虽然俞天恩听不懂女人在喊什么，但是医生的直觉告诉他，村庄里有人需要他的帮助。
村子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扎着花毛巾的脑袋，还有蓝条黑底的花围裙。
女人的声音叽叽喳喳，七八个水乡女人围作一团，看不清人群里的病人。
“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病了？”
丁禹一边喊，一边挥手让人群散开。
挤满了大姑娘小媳妇儿，他不敢直接往里面冲。
“啊哟呐，水生他爹晕倒哉。同志，你们有自行车，借把偶尼用一下。”
有个胖嘟嘟的水乡大娘冲着丁禹招手。
“不要慌，我们是医生，赶紧散开，散开。”
丁禹重复着说道。
水乡女人们没怎么见过世面，见丁禹和俞天恩穿着齐整，立马小声议论着往边上闪开。
地上躺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黑黝黝的胸膛黑黝黝的脸，嘴角边挂着白沫，乳黄色的土布褂子上沾满了呕吐物。
有个年轻的水乡女人扑在男人身上，背心起起伏伏，正在抹眼泪。
“医生来了，水生他娘赶紧让开。”
其他的女人们纷纷提醒，哭泣的女人回过头来，扭了扭屁股，坐到男人身边。
丁禹护着俞天恩走过去，拉过男人的手腕子，让俞天恩把脉。
“散开，都散开，密不透风，病人要不要透气了？”
在俞天恩给病人把脉的同时，丁禹负责维持现场秩序。
“中毒了，就是那种病毒。”
把完脉之后，俞天恩摁住男人的脑袋让丁禹过来看。
“看到了吗？天冲穴是不是突▪突得很厉害？”
按着俞天恩的指引，丁禹发现那个男人左边耳朵的斜上方，大概一厘米的地方跳个不停。
“这就是天冲穴？确定是那种毒素吗？”
“确定，快把我书包拿过来。”
“让开让开，病人中毒了，我们可以解。”
驱散众人，丁禹冲到自行车上，把俞天恩的书包拿过来。
情况紧急，俞天恩让丁禹把病人翻过来，让他侧着身子，左边朝上。随后解开青囊，点燃酒精灯消毒。
三针下去，病人吐了好多绿沫出来。
那颜色，让丁禹想到了水潭边上跳走的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