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这条短信以及垃圾桶里的死老鼠, 简映厘都一一作为证据保存,并且也咨询了之前认识的律师。

  事发突然,简映厘也不想大半夜的打扰律师, 不过事到如今,她没有别的办法。得到回复后, 律师明确地告诉她, 其实是可以定成寻衅滋事罪。

  根据我国治安管理处罚法四十二条规定,写恐吓信或是其他方法威胁他人人身安全的, 将会被处以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并处500以下罚款。①

  简映厘压着反感忍耐到现在,为的就是能让证据更齐全, 并且最好能判得更严重。

  可是对方不仅知道霍景阳, 还跟踪到了霍家,她没理由殃及到他人身上。

  能立案给对方一个教训就好。

  霍景阳那头已经替她报好了警, 从律师那里得到咨询, 简映厘前往警局做笔录,她一时半会儿也还离不开南城。

  而这些,祁渊都在车内看得一清二楚, 从警局出来的简映厘只穿了单薄的衬衫, 霍景阳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到她身上,无微不至地又整理着衣领,轻轻搂着她上了一辆车。

  呼啸声从片叶中窜动,路旁的梧桐树随之婆娑摇摆,这不安分的风扰乱了祁渊的思绪, 原本充满了担忧与疑虑,此刻却隐隐被戾气所占据。

  指间夹着一根烟, 点燃末端,烟草味进入鼻息,那股烦乱仍旧未消除。

  翌日,警方很快传来消息,大概是在下午的两三点,警方便查到了骚扰她的人是谁。

  简映厘并没有见到对方,倒是从警方的口中得知,他已经被拘留过一次了。

  还真是‘凑巧’,简映厘思索片刻,很快便想起对方是谁。曾经同为清大的学生,又是祁渊同宿舍打过架的室友,在苏玫佳那里顺藤摸瓜发现,此人一直在意淫她。

  一年前就被她起诉坐牢了些天,现在出来了仍然不屈不挠。

  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简映厘在群里报平安,打算把手机号之类的信息换一换。

  她的手机是双卡双待,被骚扰的那个号码,是她工作用的,而微博也是她学生时代注册着玩玩的。

  没有了那人的骚扰,简映厘便只身到江城看望一下简雯,并且把手机号也换了。

  霍景阳打算送她去的,他们默契而和平地分手,他仍旧保持着一以贯之的温和态度,在他看来,他们仍旧是朋友。

  简映厘心知肚明这‘朋友’之下会蕴藏着什么,她不想冷血地对待霍景阳,可是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已经没办法说服自己了。

  不论是谁,与自己不合适的人,终究是不能留在身边。

  如果说她是一旦到了冬天就要南飞的鸟儿,那么霍景阳便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和计划,前夕到南极大陆海岸的企鹅。

  他们彼此双方都没必要为了同步而牺牲什么。

  “我自己去就好,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江城来的司机将她的暗黑色轿车开了过来,但她并没有选择让司机开车,而是亲自坐在驾驶座上,看向霍景阳,平静且温柔地说道:“希望你能坚持自己。”

  霍景阳深深地凝视着她,末了还是在临走前,将霍母提前做好的甜品送给了她两大袋。

  车窗上挪,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腻气息,简映厘开了一会儿车,便拿出一小份吃。

  一段感情结束,耳边本应该有系统在噼里啪啦地说话,不过此刻仍旧处于平静状态,或许系统还没把事情办好。

  这种孤单,简映厘并没有觉得什么,只是与系统相处了那么久,她还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出事。

  那些小说里都是怎么写的?系统都会出一些什么状况?

  乱七八糟地想一堆,简映厘叹口气,又塞了一口甜点。

  平静之余,她的心脏还隐隐约约为着什么事跳动、紧张不安。

  -

  委托的人已经调查出对面是谁,不过不等祁渊予以惩罚,对方已经被警局拘留。

  得知是谁时,祁渊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他动用了一些人脉,亲自隔着窗瞥见那人。

  田哲辉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他坐在椅子前,双手被扣紧,凌乱如鸡窝的头发下涔出些许热汗,油腻的皮肤上那充满血丝的双眼,流露出憎恨与嫉妒。

  清楚且明晃晃。

  对此,祁渊只是淡淡地解开领口的纽扣,高高在上的姿态,无疑加重了对方的戾气,田哲辉握紧双拳,继而那修长的指甲,在自己的小臂挠出血痕。

  身侧的警官将他制止。

  “我才是简映厘的男友!他是冒牌货!我才是……”

  田哲辉嘴里嗡嗡地低语,祁渊丝毫不为他的话语感到冒犯,只是见他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唇角不由得勾起,讥讽且不屑。

  他没必要为了这种人而动怒,只是保护映厘,必要地需要监控他。

  大学时期对祁渊而言并不遥远,每一次的男德考试,都让他想起许多埋藏起来的过去。

  田哲辉的动机,也显而易见。

  那时,他与田哲辉是院内名列前茅的特优生,只是次次压过对方一头。无意间得知对方喜欢简映厘,他内心一闪而过不快,旋即又不以为然。

  可事情的转机就在他发现田哲辉手机里的偷拍,以及外网上的意淫与分享。

  祁渊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什么爱多管闲事的人,可是就在那刻起,他有一种怒气填胸的感觉,瞥见田哲辉回来,一拳就砸在他脸上。

  田哲辉抱头鼠窜地躲闪着,质问他为什么要随意打人,另外两个室友也一同阻拦,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失去理智的祁渊。

  失去理智,也意味着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他,祁渊把田哲辉打到手臂脱臼,被辅导员送到校长室,他面无表情且冷厉地举报了田哲辉手机上的事。

  校方不好做,何况祁渊是校董的儿子,一边压着舆论不散播谣言,一边又将田哲辉开除,予以惩戒。

  祁渊也根据老爷子的要求被处分,甚至是送出国外,让他好好地反思半年。

  “你会这么善良嫉恶如仇?就是为了一个女人打架,真是太没自制力了。”祁烽冷笑,锐利的双眼如冰渣般从他头顶浇灌而下,那拐杖也随之落在他的肩膀上。

  祁渊咬紧后槽牙,并未吭声。

  他确实不善良,也并非嫉恶如仇。

  但也,不是为了简映厘。

  就像是在固执地以自己的方式证明这句话,每每触及少女懵懂而明亮的双眼,他只觉得心里有一根刺,内心的波涛汹涌化为冰雪,从内而外地冰封。

  田哲辉被□□了一星期,等他出来,祁渊会派人跟着他盯紧了。

  南城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将酒店退房,祁渊听着特助提醒简小姐已经去了江城,而接下来又有合作项目需要签字。

  他停顿了几秒钟,轻启薄唇,还是选择继续跟着。

  从南城再到江城,与霍景阳这一出,分明是要订婚的意思。

  祁渊并不愿想到这种可能,他的脸庞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思绪,直到这种想法蔓延开来,闪过那瞬俩人拥抱时的模样,他颔首垂眼,眼睑冒出些许的红丝。

  既然到了这地步了,他也该好好看看她幸福的模样。

  -

  在江城换完新手机号,简映厘又在此处住了七天。

  出于纪念意义,简映厘陪同简雯在简新的旧址逛了逛,正巧遇见简雯的老熟人。

  熟人阿姨姓曾,做的是珠宝设计,一见到她便亲切地说道儿时见过面的事,临走前还送了个戒指项链。

  因为是简雯的闺中密友,简映厘也并没有怎么拒绝曾阿姨,戒指戴在中指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亮夺目。

  这天她打算离开江城回到京城,门口停着一辆迈巴赫,她本以为是接她到机场的司机开来的。

  可当简映厘即将把行李搬上去,却发现下车的人是祁渊。

  大概有半个月的时间没见面,见到祁渊时,简映厘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快上车,我送你回去,到了机场会有保镖护着你。”祁渊低沉的嗓音倏地响起,虽是命令的语气,却丝毫不生硬。

  简映厘没理解:“你什么意思?”

  “田哲辉装疯进了精神病院,现在已经逃出来了,是我没有让人盯紧他,你跟我走,会更安全。”祁渊拉着她的手臂,急切地解释着,语气不自觉地上扬些,显得有些冷厉。

  他宽大的手掌紧紧握着手腕,将简映厘拉到了副驾驶,扣住车门开启。

  心脏骤然变得有些急促,简映厘鬼使神差地坐进副驾驶,被系好安全带,油门踩下,祁渊握着方向盘,立刻向前方道路飞驰。

  在红路灯处暂且停留,简映厘才后知后觉地想到,祁渊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又得知田哲辉的事,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种种迹象汇成一个想法,他必定是跟踪了她。

  简映厘是厌恶这种行为的,可她张了张口,看向一侧目不斜视开车的祁渊,心里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只是恍惚间,脑内支离破碎地闪过梦里的片段,她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并且还一种油然而生的危机感,不是对她自己而言,夹杂着些许的担忧。

  祁渊能感受到身侧人炽热的目光,余光瞥向她,察觉那素净手指上的戒指。

  耳廓边上夹着的耳机传来声音——

  “祁总,对方开了一辆SUV正在向您的方向而来,根据计算极有可能会在中途拦截您。”

  田哲辉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对地理位置再熟悉不过。他装疯卖傻,可也阴险狡诈,否则也不会跟踪至此。

  “派几辆车过来。”祁渊冷冷道。

  就像是对他了如指掌,祁渊断定,田哲辉在行动前是经过一番调查的,或许还有人在背后指使。

  后视镜已经若隐若现出现了一辆SUV。

  转动方向盘,祁渊拐进一条有些陡峭的路,这条街道的人不多,凑巧一路绿灯,改变向往机场的方向,与耳机那头的对接人呼应。

  在停车场停下,祁渊看向简映厘,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她的戒指之上,酸涩的堵塞感攀爬上喉结,滚动片刻,祁渊低沉道:“下车,差不多还有两三分钟有人接你,我去引开他。”

  从始至终,简映厘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琥珀般的双眼与之对视,像是有千丝万缕的细光在尘埃中纵横交错。

  祁渊晦暗不明的双眼闪过一瞬隐忍,额前碎发落下几许,显得格外落魄,他拆开了身上的安全带,侧身前倾向简映厘靠近,亲自卸下她身上的安全带。

  如此靠近,熟悉而清冽的气息侵袭,却不夹杂着任何强硬的意味,像是在放开她,向外推,语气也喑哑低沉到听不见尾音:

  “走吧,和他好好过。”

  安全带收缩的声音清晰可听,盖过了他些许音量,简映厘睫毛轻颤。

  “你路上小心,我走了你就能安全吗?”

  祁渊抬眼,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扯了下唇角:“你相信我。”

  “这是最后一次,往后不再会出现在你面前。”

  是承诺,又是难捱的自嘲。

  接应的车已经停靠在车旁,简映厘立刻下了车,想到什么,又扭过头:“你注意安全,系好安全带!”

  钻入车厢,她还未坐好,祁渊垂眸苦涩的笑意更浓,将安全带系好后便先行从他们车后绕过。

  他的车速极快,又为了引开田哲辉,故作不熟地在小路上绕来绕去,简映厘坐的是一辆运送货物的面包车,进入车群中根本不起眼。

  这辆车的司机上安装了定位仪,简映厘能明确地看到祁渊的车开到了哪里。

  “那个田哲辉,怎么会知道祁渊的车牌号?还知道我的行踪?”稳下情绪后,简映厘皱起秀丽的眉头,倏然问起。

  司机是祁渊身边的保镖,简映厘只见过一面,倒是记得很清楚。

  保镖:“祁总的意思,大概是他背后有人。”

  简映厘闻言,看着那定位仪上距离越来越远,心里越发不安。

  既然背后有人,那为什么又要冲着她来?

  如若是要针对她,又怎么会让祁渊轻而易举地查到?

  种种疑虑都加倍剧增了简映厘的困惑。

  “出、出事了!祁总那里又多了几辆车!”

  保镖耳机有些聒噪,狐疑未决的简映厘此刻像是听觉放大了好几倍,一下子便听到了这句话。

  “他们的目标肯定是祁渊!”

  -

  江城郊区路途颠簸,重回公路是崎岖而蜿蜒的上山路,鲜有人烟。

  是去往机场的方向,不过却绕了一大圈。

  也许是因为距离越发偏远,祁渊的思绪犹如重石般向下沉了又沉,略微泛红的眼睑干涩得叫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指尖扣紧方向盘,余光瞥见逐渐靠近的SUV,他咬紧牙根又在拐弯过后加速。

  只是不知眼前什么时候多了几辆逆行的车,祁渊立刻向左偏移尽量放缓车速去躲闪,此刻他有所料想,心脏紧紧悬挂起,如击鼓般快从胸腔内跳了出来。

  祁渊极少开车,也许是危机当前肾上腺飙升,他的每一次转盘踩油门,都在豪赌中与输方擦肩而过,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眼前恍惚闪过一瞬亮光,车轮像是卡住了什么,哐地一声车身有所偏斜,祁渊微微松开方向盘,彼时身后又传来了撞击——

  “祁渊,你听到了吗?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你怎么听了?我已经让好几辆车过去,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耳机那段传来了急促而紧张的喘息声,她的不安带着颤抖,一如潺潺流动的清泉汇入,强有力地托起他的心脏。

  扑通——

  扑通——

  又一次撞击,这回无力回天,祁渊不禁向后侧倾斜,不再握着方向盘,随着重力的失衡,耳廓上的音麦有所松动。

  骨骼分明的手攀上耳机紧紧握着,仔细摩挲着,像是如获珍宝一般,不愿松手。

  再好好听听。

  他本该是如此。

  没有得到回应的简映厘已然带着哭腔,他张了张口,喉咙内已然洇出血水,咬字清晰,一字一顿,带着笑意:

  “我听见了。”

  从山腰处跌落,撞击让他逐渐意识消散,可耳边的声音却越发清晰,次次回荡着。

  每一次的乍现,都让眼前刺眼且透亮的曦光模糊不见,看不到任何的清明。

  血腥弥漫开,划过指尖,他仍旧握紧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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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①摘自网络上的治安管理处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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