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此刻所说的话，正是昨日夜里皇帝心中所想。
皇帝听着这些，只觉得自己跟皇后是真正的心意相通了。
于是刚刚心中所有的不快统统消失。
皇帝看着杨逢月，酝酿了片刻，道：“你想出宫去，朕准许了。
但因着宫妃活着出宫，在本朝没有先例，加上若是被旁人知道你是被宫中休的，想来对你日后也有影响。
朕对外只道你是风寒不治而亡，出宫后，朕会让人帮你准备新的身份文牒。”
皇帝松了口，杨逢月的泪珠再也忍不住，她一边哭一边笑着给皇帝和皇后磕头谢恩。
杨逢月离宫一事，是皇后娘娘吩咐了红枣去办的。
皇帝虽是开恩准许杨逢月离宫，但却没有给她钱财。
皇帝的意思是，既然月嫔已经因风寒而亡，那她宫中所有的东西，便都不能带走。
皇后娘娘知道一个女子想要单独立于世间，不甚困难，便让红枣将一些碎银和一些珠宝带去给杨逢月，再亲送她出宫。
杨逢月临出宫前，皇后抱着十公主去了宫道上目送她离开。
离宫的门就在前方，杨逢月的脚步坚定往前，直奔她的自由，哪怕知道的身后皇后娘娘和十公主都在，她也没有一刻的停留跟缓步。
直到她真的踏出宫门，站在长街上呼吸到自由的空气，那一刻，她才回头转身看向宫门里头，已经远到看不清身影的皇后等人。
杨逢月的新身份是烟宁一手操办的。
她站在大理寺外头，安安静静地等着烟宁过来。
长街上吆喝的商贩，冒着热气的早点摊子，让杨逢月心中萌生了自己也做生意的想法。
烟宁将她的新身份文牒送过来后，杨逢月便拉着她去大理寺对面的早点摊。
烟宁今日已经用过早膳了，她本想拒绝，但杨逢月就是拉着她不松手，于是她只好跟着杨逢月坐了下来。
杨逢月跟烟宁之间并不熟悉，是以，二人面对面坐着，刚开始也挺尴尬的。
烟宁看出杨逢月像是有话要问自己，就主动开口道：“阿月姑娘可是有什么想问我的？”
杨逢月的新身份叫冯月，是以，烟宁称她为阿月姑娘。
听见烟宁叫自己阿月姑娘，冯月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来。
她摒弃先前的窘迫，问烟宁知不知道开个小摊铺需要去府衙登记哪些东西。
这个烟宁恰好知道，便告诉她应当怎么弄。
说完，烟宁倒是好奇起冯月想要开个什么摊铺。
冯月不好意思笑笑，低头道：“开个绣铺吧，我从前在庄子上就属绣活儿做的最好了。
虽然这个活儿赚不了太多银子，但糊口还是可以的。”
冯月说着，又抬眸看烟宁，请求道：“郡王妃，我知道您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好，是以，我想请您帮我给皇后娘娘带句话。”
烟宁点头，“你说。”
“我出宫的事情难为皇后娘娘帮我说话了，皇后娘娘对我的恩情，我自会铭记一世，十公主的身世，也请皇后娘娘放心，月嫔既然已经死了，我便也不会再与十公主相认，还请皇后娘娘将十公主视如己出。”
冯月说罢，烟宁颔首，“你说的，我定会替你转告给皇后娘娘的。”
烟宁在早点摊子上吃了一碗豆腐脑，而后和冯月分道扬镳。
等到下午进宫，烟宁将冯月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都转告给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听罢，唏嘘一声，随后看了一眼在一旁跟桂圆红枣玩的开心的十公主，轻声道：“月嫔与皇上之间并无感情，自然与玉尘也就没有多少感情。”
皇上和后妃的感情，烟宁不好发表意见。
她抿了一口热牛乳，看着十公主，夸赞十公主伶俐可爱。
说起十公主，皇后脸上顿时浮现出慈爱的笑意来。
烟宁坐在一侧，听着皇后说起近日十公主的趣事，她忽的感觉皇后娘娘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想来，十公主在皇后娘娘膝下成长，定是能够感受到满满的母爱的。
烟宁这般想着，蓦地脑海中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烟宁发愣的时候，十公主颠儿颠儿地走到了她的跟前要抱抱。
烟宁抽神回来，抱着十公主陪她玩了好一会儿。
傍晚时分，烟宁才从宫中回郡王府。
凤骁彼时也刚从城外驿站回来，他手中拿着一个信封，瞧见烟宁回来了，便将书信塞到她的手中。
“西延国来的书信，本来应该是年前到的，但今年大雪，加之路途遥远，才耽搁了这些日子。”
烟宁接过书信，当着凤骁的面拆了开来。
书信上其实也别无其他事情，都是赫连齐的问候，还有她母亲的问候。
烟宁抓着书信，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以前祖母一直都盼着有天能收到母亲的音信，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母亲在世的消息，我倒是不敢跟祖母透露分毫。”
老太太年岁大了，烟宁担心她经受不起这个消息，便一直将母亲和赫连齐的事情压着没说。
凤骁看她这般多愁善感，便将她拉入怀中。br>
“此事你做定夺就是，若是你想告诉祖母，可以让你大舅舅先去探探底。”
烟宁摇头，将手中的信纸摊开在凤骁的面前。
“母亲不想让祖母知道此事，便是我再想说，也得尊重母亲的意愿才是。”
“那就不说。”
凤骁揉揉她的发顶，拉着她去用膳。
看着满桌子的美食，烟宁喟叹：人世间多磨难，还好有美食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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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元宵节因为一场大雪因而比往年更有氛围一些。
凤骁给烟宁披上披风，又拿了个汤婆子塞到烟宁的手中，这才准许烟宁跟团绒先出门去看灯会。
今日的灯会格外热闹，烟宁在灯会的小摊上看到了一个人。
白栀。
白栀的脸不知道怎么受伤了，她一侧的脸颊上多了一条粉色的疤痕。
她坐在氤氲的雾气里头，对来来往往的人群叫喊道：“卖米花糖了……热乎的米花糖……”
团绒顺着烟宁的视线看过去，她先是看到了白栀完好的那半边脸。
她先是一怔，而后才看到了白栀的另外半张脸。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