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后, 南星穿着浅粉色睡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清纯中带着稚嫩的瓜子脸,第一次有了自己今年才满17岁的真实感。
南文琼来敲门:“小星, 喝口热牛奶再睡吧。”
南星历经几世都是孤儿, 没有长辈对她那么体贴过,她心中一暖, 应声:“好。”
南文琼推门进来,把杯子放到她左手心里,顺势坐在床尾, 欲言又止, 面带踌躇。
“下个月就高考了,你姨父说, 咱们可以先休学半年,养好身体了来年再考, 我觉得有道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的想法,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原本卓彦霆想让她上体校, 现在运动员做不成, 体校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 她身体还没好利索,指不定还有心理创伤, 高考又迫在眉睫, 他们担心她吃不消, 休学是最好的办法。
南星小口喝着牛奶,并不担心将来的出路。
原剧情里, 她将来会报考戏剧学院, 大二就拍了电影, 一鸣惊人,大四时红得发紫,将来还会跟沈梦茜连续两届一起提名最佳女主角。
而这一切的起因,正是大哥卓宁的提议,他下午说的那句“哥哥替你兜着”并不是空话,在她为自己落下了后遗症的右手伤心难过、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和恐惧的时候,大哥明确的让她去参加艺考。
南星几口喝完温得正好的牛奶,认真地答复:“姨妈,谢谢你和姨父,我会好好考虑的。”
落在南文琼眼里,这便是强颜欢笑了,她眼眶一下子热起来,连忙接过杯子,殷殷叮嘱。
“那你休息吧,关灯就别玩手机,对眼睛不好,空调也别开太低,小心感冒了,不盖被子也要拿条毯子盖在肚脐上防着凉,啊?”
南星越来越感动,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南文琼这才放心离去。
这夜之后,卓家人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学校、学习等字眼。
他们小心翼翼的对她,如同悉心照料初生婴儿。
她曾被誉为射箭队的天才少女,实力有目共睹,不少射箭强国把她视作劲敌。她因车祸而退出体坛的消息在业内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国外都有相关报道,甚至有记者去采访别国同样实力强悍的射箭女选手,问其对她受伤退赛之事怎么看。
总之,家里人都一致认为她表面的平静都是在硬撑,怕她触景生情,他们不再看体育频道,不再提起射箭的相关话题,还偷偷背着她看报纸。
卓彦霆私底下还跟她在国家队的教练和队友们打过招呼,让他们近期先别联系她。
南星无意中听到姨父和她的教练通话,得知了他的良苦用心。
午饭时,她故作轻松的表示现在这样挺好的,她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家里也不用在做饭时特意避开胡椒八角等调料,她能品尝到更多的美食佳肴。
部分香料是食源性兴奋剂,运动员不能入口,而且运动员几乎是全年无休的训练,表格里精确到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没有赖床的机会。
她话里有几分真心,听在卓家人耳朵里,更加认为她明明心中伤痛,却为了让他们放心,还要故作坚强,他们更加的心疼她。
饭后,卓宁要赶回横店拍戏,临行前对她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当你忍不住要回首过往,不如静下心去考虑将来。”
往事不可更改,用当下的时间去为以前的选择懊悔和遗憾并没有任何效益,只会浪费生命力。
南星听进了心坎里,深受触动。
原剧情给她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进入演艺圈是必要的,但是如果她够努力,走完主线剧情后,她不想再做明星的话还可以有另一种活法。
不管将来要做什么,努力学习是首要的。
思及此,她立即上楼复习。
本以为隔了那么久,对高中的知识会生疏,没想到她一看到题目,脑中就冒出了答案。
接下来几日,南星除了吃饭就没下过楼。
夜晚睡前,她每次路过窗口都忍不住驻足,望着楼下院中伫立的一个靶子出神。
那是她7岁第一次对射箭表示感兴趣时,姨父特意给她竖的靶子,她在那里射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支箭。
随着年龄增长,箭道从10米逐步递增到70米。
这几天晚上,她总是梦到自己风雨无阻在那里练习的画面。
但愿今夜无梦,南星叹了口气,爬上床歇息。
次日,她醒来就背书,差点忘了吃早餐。
南文琼看在眼里,疼在心底。
她是钢琴演奏家,过几天要去外地担任一个钢琴比赛的评委,这是很早以前就定下来的日程,无法再推却。临走之前担心南星的身体和心理,于是悄悄叮嘱小儿子多带妹妹玩,并请了保姆回来照顾孩子们的饮食起居。
卓明只有打游戏和聚会两个爱好,这段时间家里气氛紧张,他不好叫朋友来家里玩,只能孤孤单单的窝在房里打游戏。
母上大人一走,他连忙呼朋唤友。
他们小辈都住在二楼,一个小时后,南星听到很多人上楼,然后响起了开派对的欢呼声。
这在以前很正常,周末时二哥经常叫人来玩,她曾见过二哥大部分的朋友,不过她读的是离箭馆较近的高中,和他们不是一个学校,而且她放学后不是去箭馆训练,就是在一楼院子里练习,从来没有加入过他们的热闹,她跟他的朋友仅是点头之交。
这次却不同,卓明很快就过来敲门了。
“星!快过来一起玩!”
南星忙着学习,出言婉拒:“我今天的计划还没完成,你们玩吧。”
卓明是早就想带她玩,只是以前不好耽误她训练才作罢,今天他可是奉了懿旨带她放松心情的,锲而不舍的多次邀约。
然而她铁了心想变得更优秀,不为所动,他只好摸着鼻子回了隔壁。
可能是顾及到她在学习,隔壁声音明显小了很多,就算有时候没注意控制音量,意识到后也会马上就减小分贝。
就算如此,她房间里还是听得到那边的动静。
南星是专心起来就两耳不闻身外事的人,这点声音对她来说问题不大,关键是,因为她在房里才导致隔壁不能尽兴的玩,那她下一楼去坐着会更好,这样他们就能尽情的开趴体了。
但是吧,现在下一楼就太不礼貌了,客人会误会她嫌他们吵……还是下次趁他们人没到齐之前再下一楼吧。
她翻开书本,正要埋头啃,敲门声复响。
“星,开瓶器放哪了?”
“挂在冰箱贴上。”她头也没抬。
“我没看到,你帮我找找。”
南星合上书本,趿着拖鞋下楼,果真没在冰箱贴上看到开瓶器。
最后她花了两分钟在户外的茶几上找到了,上楼敲隔壁的门。
卓明说:“没锁。”
这是让她送进去。
南星很少进他房间,他朋友在场的时候更是第一次,她以为他是腾不开手,没多想,推门而进。
屋里四男一女,其中四人坐在地毯上玩桌游,一人坐着看书,都是她见过的面孔。
记忆里,唯一的女生叫俞珍珍,她左边戴眼镜的男生叫梁朔昀,右边有刘海、长相得挺帅的人叫路元瑾,捧着书全场最好看的那个男生叫司宇。
这些人都比南星大几个月,她一一叫哥叫姐的问候,走到卓明身边把开瓶器递给他,不料,被他拉着坐下。
“哥上个洗手间,你先替哥顶着。”
南星没料到这个发展,反应过来要拒绝的时候,她二哥已经火急火燎地跑个没影。
俞珍珍马上接话:“正好还没开始,我们先给你介绍玩法?”
南星内心里是十分想跑的,然而事到如今只好随机应变:“那就麻烦珍姐了。”
“嗨,叫我珍珍就好了,这个游戏叫花砖物语,是计分的。”
俞珍珍很热心肠,奈何她语速比常人快,南星又是桌游新手,不是很理解。
一旁梁朔昀和路元瑾又给她讲了一遍,她才明白大概怎么玩。
第一回 合,她这个新手输得落花流水。
第二回 合,她以微弱的差距惜败,身为前运动员,心中燃起了胜负欲。
直到第三局开始,卓明仍迟迟未归。
南星抬头看时间的间隙,正好目睹一直坐着的那个男生,用牙齿轻松地咬开了玻璃饮料瓶的盖子。
刹那间,她顿悟了他们这些人压根用不着开瓶器。
至于她家二哥为什么找借口引她进来,又为什么故意尿遁,她略微想想就了然,不外乎是担心她一个人闷着容易想不开,因此拉她一起玩耍。
让她感慨的是,他的朋友们也愿意配合他演戏,为了让她尽快上手,他们才玩的花砖这种相对简单的桌游。
目前为止,她在这个世界里遇见的都是好人,连泛泛之交的人都在关照她。
南星一心二用,等大家上完墙算好分,微微一笑:“我赢了,下一局宇哥来补位吧,我有点累了。”
俞珍珍等人对她的印象是“天才冰山美少女”,虽然打过几次照面,却是第一次见到她笑。
他们还来不及说什么,房门就被人掐准时机地推开了。
“司宇不能玩这个,我来我来。”卓明挠着背后的痒痒肉,懒懒散散的回到原位。
南星替他们合上门,回到自己房间,翻出差点落灰的弓箭,左手提着它下楼,走到靶子前。
既然第一支箭是在这里开始,那就该在这里结束。
只要跟弓箭好好的告别,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做关于它的梦、也不会不自觉的愁容满面让家人担心了。
她戴上指套、护臂和遮阳帽,重新配重,抽出一支箭搭在箭台上,分开双脚,抬起弓把,瞄准靶子。
右手后遗症所致,搭在箭尾上下的食指和无名指在微微颤抖。
她的手不能用力,严格来说她不该这么做,不过系统一直在温养她的身体,所以她可以任性一次,也仅仅只有这一次机会。
南星果断地拉弓、撒放,箭镞稳稳地扎入靶子。
5米箭道,5环。
她以前可是70米箭道瞄着10环的。
不知怎的,眼泪忽然涌了上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乐观,想着反正还有进娱乐圈这条后路,比起很多因为黄心病不得不退役的射箭运动员,她的待遇已经好了太多。
可是通过刚才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她发现自己仍然热爱着射箭,爱着箭脱弦后破空命中靶心的感觉。
压抑了许久的负面情绪,终于一股脑的破土而出。
南星泪眼模糊地脱下指套,蹲在地上,缓缓抚摸过跟随了她多年的弓弦、弓把、瞄具、平衡杆以及箭壶。
再也不能回到巅峰时期,再也不能继续热爱的事业,再也……不想看到弓箭了……
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她忍着右手的不适,握住弓片,默默拆下来,忽然听到有人跟她说话。
“可以让我试试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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