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其渊神情专注, 步伐矫健,脚下生风,压迫感十足地站定在她面前。
视野内的天色忽然一暗, 南星抬眼, 见他将崭新的纸伞撑在她头顶上方,遮去了烈日炎炎。
他眸光深邃, 炯炯发亮:“这伞你可还喜欢?”
为何这么问,南星很疑惑,他煞费苦心的制作, 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难道是为了送给她?
如果真的是礼物,那这份心意太珍贵了, 他本可以养尊处优,去街上挑一把回来就是了, 何必为了投其所好自己勤学苦做。
她故作镇定地端详绘满繁花的纸伞,越看越赞叹,它无论是刻意求工的手艺, 还是笔精墨妙的丹青, 都堪称绝佳;这已经不是一件普通用具, 而是一个具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
身为手□□好者,面对这么精美的作品, 她无法昧着良心说假话, 诚实地答:喜欢。
得到满意的回答, 他冷俊的面部轮廓稍稍软化,平日淬着寒光的眼眸含了丝丝笑意, 唇角几不可见地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这是南星第二次见他笑, 第一次是因为她, 这一次也是因为她,这太罕见了,她不知不觉看迷了眼。
万籁俱寂,院中花香阵阵,拂过的微风带来他身上清冽好闻的草木气息。
他的嗓音如清泉溪流,悦耳动听,夹杂着丝微罕有的柔情。
“我曾说过你人如其名,你外柔内刚、冰雪聪明,心中天生自带一把无形的伞保护着你自己。”
相识许久,到底有了些许默契,南星意识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这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这般紧张无措却是头一遭。
她承受不住他炽热的逼视,心乱如麻地垂下头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裙带。
“人生在世,总有你一人解决不了的难题,我甘愿成为你的另一把伞,风雨晦暝我替你遮蔽,刀山火海我替你抵挡,你只需好好的陪在我身边。”
他没有自称“本王”,此时此刻的他不是尊贵的安王,只是原原本本的楚其渊,一个面对心上人会慌乱的普通男子。
“咚——咚——咚——”她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一路生死相依,几次推心置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南星承认自己对他动过心,她动摇过,也怀疑过,认为自己对他偶尔的心跳加速是吊桥效应所致。
可不管自我麻痹多少次,她这颗凡心不争气的动了一次又一次,明显到她再也骗不过自己。
南星忽然迷茫了。
做任务期间可以谈恋爱吗?和他在一起之后,会不会对主线剧情有什么负面影响?到底怎样选择才是对的?
与她共生的系统及时的给了她答案。
【宿主,我曾以感情为食,如果宿主能在这里寻到一个好归宿,你们结合之后我也能获得额外的能量,只要宿主把控好世界线的走向,控制住主线剧情不脱离原著,我对宿主结婚生子是乐见其成的。】
说白了,只要不影响主线剧情,她干什么系统都不反对。
南星先是一喜,随后发愁,担忧自己掌握不好分寸,生怕蝴蝶效应导致世界线偏离原著主线。
她纠结万分,裙带都快被她绕来绕去的给扯断了。
美人蹙着秀眉,不知所措的样子分外我见犹怜,楚其渊静静凝视着她,如同猎手在耐心的等待着触手可及的猎物心甘情愿的被降伏。
南星低着头,没有看到他满脸的势在必得,左右想不出头绪,她琢磨着,要不想办法先拖着?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她看不到男人的神态,男人却一目了然于她神色的转变。
在她眼睛一亮,准备找借口脱身时,他的食指和拇指扣紧她的下巴,强硬地抬起。
“霍南星,看着我。”
她的视线被迫与他的目光发生了碰撞。
“别去顾虑其它,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究竟对我有无男女之情?愿不愿意成为我安王府的女主人?”
今天这些话,楚其渊在她进别院的第二天就想对她说了,奈何中途杀出来一个顾意询,这才拖了那么久。
他目中的真挚太热烈,话里的情意太直白,让南星的缓兵之计无处施展。
她扪心自问,喜欢他吗?喜欢的;愿意和他一起生活下去吗?好像……也是愿意的。
几曾何时,她笃定自己不会喜欢上封建社会里的男人,可现在,她打了自个儿的脸。
南星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没作出相应的反应,楚其渊却管不了那么多,霸道地捉过她的手,把伞柄交到她手心里。
张弛有度方能成事,刚才紧了,现下该松了。
楚其渊没有继续步步紧逼,而是佯作大度地说道:“莫急,本王有的是时间,你一日没想好,本王就等你一日,你一月没考虑清楚,本王就等上一个月。”
听到不用今天就给答案,南星松了一大口气,有种“死刑”改判“死缓”的惊喜,心情可以用得上劫后余生来形容。
她天生乐观,这都“死缓”了,哪天改成“无期徒刑”也不是不可能,呃,不过真无妻徒刑的话,那安王也太可怜了……
天马行空的幻想了数息,南星稍稍冷静下来了。
她左手握着伞,注意力被拉回到他双手纵横交错的伤口上,鬼使神差的,右手拉住了他收到半途的手。
制作纸伞很繁琐,他一个王爷哪里做过这些粗活,削伞骨和打孔让他的双手添了一道又一道划伤。他又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每一处细节都精益求精,于是制作难度被提高到地狱等级,手上旧伤刚刚结痂,就被新伤给覆盖了。
南星把伞放在地上,遮在那株半夏的顶上,从怀里掏出生肌膏,心疼地给他上药。
她边抹药膏,边埋怨:你不必如此亲力亲为,再说受伤了怎么不让何大夫给你涂药呢?你是笨蛋吗?
糟糕,忘记了他王爷的身份,一不小心就骂上头了。
南星用余光悄悄观察他,见他被骂非但没有生气,嘴角的笑意反而越来越浓,无语了。
上完药,她欲缩回手,却被他一把反握。
“无论多久本王都能等,不过,这是基于你不会说出本王不想听到的答案。”
居然还有附加条件?南星用力挣脱,讶然地望着他。
楚其渊挑眉:“嗯?”
他双臂环胸,稍微弯腰,和她脉脉对视,双眸里流动着潺潺笑意,一副她若是有异议,他随时能轻松打发回来的从容架势。
南星不服,大家都是第一次搞暧昧,凭什么他这么游刃有余!
她不退不让,就这么直直和他相顾无言,看着看着,他确实不再从容,但是怎么感觉他们的视线越来越粘糊?而且他的目光越来越火热露骨,一副要将她生吞下去的样子。
在他情不自禁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的气焰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瘪得一干二净。
算了,他都开大了,惹不起惹不起,总不能真的在这里把初吻交出去吧?!
南星逃也似地移开视线,缓解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红润的唇瓣快张快合:快日落了,我该回去了。
说完也不管他如何想,她立时转身,匆匆自来路折回。
楚其渊直起腰,心情甚佳地看着她仓皇而逃,知道不能把人给逼狠了,也不去追。
南星一路无阻,快走到大门时,遇到了笑眯眯的何琰羽。
何琰羽刚从外头采买药材回来,哪里知晓他家殿下开始用心拱白菜了,观她面色如霞,眼神迷离,职业病犯了,担心她是不是得了温病,连忙喊住她。
“南星姑娘!你脸怎么这么红?来来来,我给你切脉。”
那可不行,他这一看,她过快的心跳不就暴露了?南星赶紧摇头拒绝。
何琰羽没多想,又道:“那我给你开一副清热下火的药?”
开什么药,她哪里有什么火要下啦……
南星三分羞涩七分尴尬,说起来,这事儿因他而起,于是虚张声势地瞪着他,说:还不是因为你藏信啦?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何琰羽不是很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看懂了“信”字,抓住了重点。
这事儿吧,的确是他做得不地道,何琰羽心虚地摸摸鼻子:“哎呀,这个……那个……天快黑了,我回去收晒好的药材了。”
话音刚落,他一溜烟似的逃走了。
南星心下好笑,转身快步到门口,意外地看到护卫早早就等在那里了。
他是怎么知道她要离开的?难道刚才花园里不止安王一个人在?
遥想在应州,他送她芍药花耳环那夜,暗处里就有很多护卫在围观……难不成刚才亦是如此?
越想越有可能,南星双颊上刚降下去的热度又瞬间升温,直接爆红了。
老天爷哦,短短几天,她竟接连经历两次社死,这是怎样的人间疾苦哇!
护卫笑容灿烂:“南星姑娘,殿下说以后我就负责您的出行了。”
他的称呼从“你”变成了“您”。
好的,她确定了,这位护卫大哥就算没围观全程,那也肯定是知道了点什么。
今天出门不仅多了一个表哥和一个准男友,还多了一个专属司机,并且疑是经历了一波社死,真是多姿多彩到让人想表演胸口碎大石的一天。
南星思绪混乱的上了车,直到抵达租住的地方都还如同身在云雾里,后知后觉的发现纸伞落在别院里了。
那盆半夏多了一把遮风挡雨的纸伞,从此不再孤零零,而是二把伞南星了。
想到此,她觉得不如将错就错,让纸伞从此留在那里会更好。
她拍了拍脸颊,确定脸不再红得发烫,才缓缓下车,然后看到顾意询再次等在她家门口。
顾意询半年前揭发贪官有功,又妥善的安置了十几万灾民,回了京城后一路高升,现任户部侍郎,成为了定王名副其实的左膀右臂。
他身上还穿着绯色官服,应该是办完差事来不及换衣服就赶过来了。
“南星!”顾意询大步朝她走来,看到赶车的护卫,脸上笑意减去七八分,“你去见了安王?”
南星回头看马车,恍然发觉这不是从国公府接她去别院的那一辆,而是安王出行的车與。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眼见为实也瞒不过去,南星对他点了头。
顾意询陡然色变:“我知晓你为了进京寻我吃了不少苦,我也承认若不是安王护佑,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所以呢?她看着他,有些不解。
“你欠安王的恩情我来还,你日后……”他顿了顿,接着目光一厉,坚决地补完后话,“还是别单独去见他了。”
南星料到他会吃醋,但没料到他那么狠,直接要她和安王断了联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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