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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麓年集团离开后,楚净直接去了梁劲杉的工作室。
她以前来过好多次，熟门熟路，前台也认识她,笑着道：“梁总刚去送一个重要客户，估计快回来了，你稍微等一下吧。”
看来他是去送郑禹杭的，估计她上楼时刚好错过，楚净还在想,她这会儿要是下去能不能见到郑禹杭,电梯“叮”一声,梁劲杉就走出来了。
看到楚净，他迅速扬起笑脸：“楚楚，你怎么来了?”
“今天在附近看房,顺便来看看大家,没打扰你们吧?”看来人已经送走,楚净也就打消了再下去的念头。
前台急忙指着桌面上的奶茶和咖啡道：“这是楚楚请我们喝的冬天的第一杯奶茶。”
“谢谢。”梁劲杉拿了杯咖啡,让前台叫大家来分东西,然后单独带楚净去了会客室，“怎么样?房子看好了吗?”
梁劲杉经验丰富,楚净要开工作室，咨询过他不少问题,所以他很清楚她的事情。
“看了两处,还没定下来。”楚净跟他很熟了,也不避讳,开门见山地说,“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麓年附近,我还看到你了。”
“今天中午我是在那边吃饭。”梁劲杉有点惊讶，“在陪客户，没注意到你，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楚净摇摇头，又问，“跟你一起那人是郑禹杭吗?”
“对。”梁劲杉显然并不清楚楚净跟郑禹杭之间的关系，“他找我制作专辑。”
“什么专辑需要郑禹杭亲自找你帮忙?”楚净看着他，“是杜潇语的新专辑吗?”
梁劲杉这会儿终于察觉到不大对劲了，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楚净也不瞒他，“我就是想确认一下，郑禹杭跟杜潇语到底什么关系。上回在北城，我听姚迈的意思，杜潇语背后有大佬捧，那个大佬就是郑禹杭吧?”
“我只知道杜潇语的资源，很多都是郑禹杭给的。但他这次来找我，还真不是为了杜潇语，是为了一个新人，还没出道。至于他和两个女孩之间，有没有别的暧昧，我确实没有亲眼看见过。”梁劲杉这人很严谨，虽然身在娱乐圈，听到过不少八卦，但没有眼见为实，他都不会下论断，“就算郑禹杭捧谁，也可能是因为人姑娘背后有其他人，未必就是他和她们之间有暧昧。”
这个可能性当然也有，但微乎其微。
因为郑禹杭的势力并不在娱乐圈，能够请得动他帮忙的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人脉钱财至少得有一个，为什么不直接找一个混娱乐圈的人帮忙呢?
当然也有可能，比如郑禹杭突发奇想，开了个中介公司，专门给这些人介绍资源。
可是他分明说过，对做生意不感兴趣。
所以，最大可能，还是郑禹杭出轨，并且对象不止一个。
楚净因为鹿见青的表白，本来都没那么生气了，这会儿被强行压下去的怒气值不断翻倍。真后悔之前没有直接去拦住郑禹杭，给他两巴掌了。
“梁老师，能告诉我那个新人的名字吗?”楚净深呼吸两口气，尽量冷静，“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说消息是你告诉我的。”
“当然可以。”梁劲杉将名字告诉楚净，到底还是不放心，“不过，你跟郑禹杭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查这件事?”
“郑禹杭订婚了，你知道吗?”楚净反问。
梁劲杉点点头：“知道，你认识他未婚妻?”
“他未婚妻是我姐姐。”楚净说。
梁劲杉这下是真惊了：“可是，听说他未婚妻好像姓孟，是……”
后半句话及时吞了回去。
郑禹杭订婚并没有大张旗鼓，加上他平时比较低调，传出来的消息并不多。
但因为他来找梁劲杉，在工作室内还是引起了一波小议论。据说郑禹杭订婚了，不过，未婚妻出自小门小户，没什么背景，好像用了不正常手段才上位成功。还有人心疼郑禹杭，说难怪他要在外面找人。
现在知道郑禹杭的未婚妻是楚净的姐姐，梁劲杉就不相信那些谣言了。
“是不是外面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楚净听出他后半段不是什么好话。
梁劲杉还真不好回答。
“算了，没事。”楚净冷静下来，“今天谢谢梁老师，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这些传言，她随便去哪里都能打听到，也不是非要为难梁劲杉。
梁劲杉亲自送她到门口，等电梯的时候犹豫一阵，还是开口道：“楚楚，有钱有势的男人，没几个不花心的。”
“什么意思?”楚净按电梯的手一顿。
“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好听，可生活不是小说，有时候不能太较真。”梁劲杉说，“郑家家大业大，你别看他们平时好像挺低调，就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其实他们真下起手来，比谁都狠，麓年集团也未必能斗得过郑家。你心疼你姐姐我可以理解，她要是受不了，这不是还没结婚吗?可以选择离开。可要是因为这些事情连累到麓年集团，鹿见青还能对你这么好吗?麓年集团可不是他父亲传给他，而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夺权成功的。”
*
楚净从梁劲杉工作室下来，发现雪越下越大，路边的行道树已经隐约白了头。
雪大风也大，呼呼卷着雪花，直往人脸上扑，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楚净本来是怕冷的人，这会儿却反而不觉得冷。
可能是因为听了梁劲杉的话，心里难受。
其实梁劲杉的话并没有错，他是真心为她考虑，才会那样说。
但就因为这样，她反而更伤感。
楚净正走神，忽然发现头顶的风雪停了。
她抬头看到一张黑伞面，紧接着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雪景是好看，可也要注意保暖。”鹿见青一手揽住她肩膀，一手撑着伞，伞面朝着楚净倾斜，挡住所有风雪。
“你怎么过来了?”楚净仰头看他，“不是在上班吗?”
“嘘。”鹿见青低声道，“旷工这种事情，心里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楚净本来很难过，被他一句话就逗笑了，故意道：“我要去举报你。”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只有老板娘才能管得了老板，所以只能举报到老板娘那里。那么，请问老板娘，你准备怎么罚我?”鹿见青带着她往车里走，“我都认。”
一句“老板娘”，让楚净的心情更加飞扬，故意道：“你，容我仔细想想。”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人坐上车后，鹿见青才问她：“刚才怎么不开心?”
楚净脸上的笑意散去一大半，她没想瞒着鹿见青，但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换个问法。”鹿见青对楚净还是了解，握住她的手问，“你跟梁劲杉，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楚净算了算，“我认识梁老师，已经超过十年了……”
她初中的时候就认识梁劲杉，认识的契机，就是让楚净感兴趣的那个电台。
楚净有篇稿子被电台录用，电台那边刚好有个活动，邀请了一批学生过去参观，楚净便是其中一个。
她难得出一次门，偷偷摸摸躲在后面，想要多玩一会儿，然后就遇到了被人为难的梁劲杉。
那会儿梁劲杉已经是成年人，刚步入社会不久，还只是一个愣头青，而不是现在的知名制作人。
为难他的人，是他的同事，好几个人欺负梁劲杉一个。
楚净只听到那些人逼着他妥协认错，他坚持不肯。
那天梁劲杉真的很惨，衣服被撕破，头上还被泼了咖啡。
楚净那会儿还小，不懂成年人的世界有多复杂，梁劲杉虽然狼狈，在她眼里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她那天拿到了人生中第一笔酬劳，本来是想给自己买个小奖品的，最后买了一杯奶茶，用来献给她心目中的大英雄。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
原本威武不屈的梁劲杉，在收到一个初中生送的奶茶后，忽然崩溃大哭。
楚净都傻了，英雄怎么会哭呢?
还是被她惹哭的，这可不得了。
楚净很慌，着急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
她能做的事情有限，想到那几个欺负梁劲杉的坏人，难得大胆一次——她偷偷溜回电视台，朝一个欺负梁劲杉的同事脚下扔了块香蕉皮，让那人摔了一跤。
“放心吧，我帮你报仇了。”楚净其实吓得要死，但还是努力淡定地跟梁劲杉说。
她那时候并不知道，她做的那点事情，根本不叫报仇。
不过梁劲杉还是被她逗笑了。
他那会儿估计也确实是到了极限，实在没人可以倾诉，居然跟一个孩子倒起苦水，絮絮叨叨说自己的经历。
其实也很简单：他是新人，没有背景，因为办事不够圆滑，帮一个被骚扰的女同事强出头，才会被人欺负。
他当时豪情万丈，告诉楚净，不管别人怎么欺负他，都打不垮他的精神。他会一直不惧强权，坚持做自己。
那一段经历对两个人来说，都只是一段小插曲，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初中生，也不会留联系方式什么的。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再也没见过。
直到楚净进入配音圈子，两人再次碰到，认出彼此。
那会儿的梁劲杉已经开始崭露头角，对楚净多有照顾。后来他便越来越厉害，制作的歌曲爆了好几首，很多当□□手找他制作专辑都要排队。
“我本来特别为他感到高兴，我以为再也没人能欺负他了。”楚净叹了口气，“可是今天我才发现，或许是我想错了。”
今天她听到梁劲杉的话，才明白梁劲杉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梁劲杉。
他应该是早就妥协过无数次了，只是他现在的妥协无声无息，外人根本不知道。
当然，如果他不妥协，他可能根本出不了头，不会有今天的成就，还在被人欺负。
所以，楚净并不是觉得他不该妥协。
只是想到当年那个因为一杯奶茶，就在一个中学生面前崩溃大哭的梁劲杉，心里莫名有点难受。
鹿见青轻轻叹了口气。
“你也觉得很唏嘘，对吧?”楚净向他寻求共鸣。
“不对。”鹿见青却摇头，“我嫉妒他，我都没见过中二的楚楚。往人脚下扔香蕉皮的时候，一定特别威风吧?”
“你好烦。”楚净怎么也没想到，他关注点在这里，抬手就想捶他。
手伸过去却被鹿见青一把抓住，往回一带。
楚净顺势靠进他怀里。
他的怀抱永远温暖舒服，无论情绪多糟糕，只要被他抱一抱，心情就能快速好起来。
躲在他怀里，好像天塌下来都不用担心。
楚净回头想想，觉得自己真是迟钝，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早该发现的。
“梁劲杉没有做错什么，为了生活为了理想，适当的妥协是明智之举。”鹿见青下巴抵在楚净头顶，轻轻摩挲，这才回答她之前的话，“但是，你也不必伤感。因为，在这世界上，还会有很多人，始终坚持着初心，从来没有妥协过。”
楚净已经平和下来了，点点头，又抬头问他：“那郑禹杭的事情，我如果坚持查下去，会拖累你吗?”
“你觉得呢?”鹿见青反问。
“你为了盛雅柠，都能不遗余力……”楚净眨眨眼，故意道，“我想，我应该比盛雅柠，在你心里的分量重一点吧?”
“重一点?”鹿见青拧着眉头，看起来不怎么高兴，“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楚净“噗嗤”一下乐出声来，抱紧他的腰，说：“我知道，你既然说了以后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就不会怕我连累你。毕竟，是你自己选择的我。”
说完到底是不好意思，将脸埋在鹿见青胸口蹭了蹭。
鹿见青却被取悦了，揉着她的头顶轻笑：“这是你说过，最让我开心的话……之一了。”
其实楚净自己也有点意外，如果是以前，就算面对孟宗晖，她都不能理直气壮说出类似的话，但鹿见青就是会让她有这种底气。
“我也一样。”楚净顿了顿，接着又道，“我之前说你对自己不负责，我自己又何尝不是?所以，从今以后，我也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只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情。郑禹杭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想，我都会查清楚。”
就像鹿见青所说，听到梁劲杉的话，她本来也只是因为想到过去，有点伤感。
至于孟靖和郑禹杭的事情，不管梁劲杉说什么，不管鹿见青什么态度，她都会查下去。不敢说一定能对郑禹杭做什么，至少，她得让孟靖知道真相。
“这事先别急。”鹿见青显然也已经做过一些调查，“事情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怎么说?”楚净惊讶地抬头看他。
“还记得闻露之前说过的话吗?”鹿见青说，“关于欢亿老板，她前男友杜新霖的?”
楚净当然记得，杜新霖也是郑家私生子，为了钱认祖归宗。然后似乎一直利用欢亿，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根据我现在掌握的信息，郑禹杭还真未必就是自己出轨。”鹿见青说，“他可能和杜新霖在做同样的事情。”
“怎么可能?”楚净傻了，“郑禹杭好歹是在郑家堂堂正正长大的，那么low吗?”
“郑家对婚生子和私生子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得不得宠，才是关键。”鹿见青说，“郑禹杭因为父母的缘故，在郑家就是个弃子，也就表面过得去而已。”
楚净想了想，猛地一惊：“所以，他说什么不爱做生意，都是假的?”
“可能是，反正他看起来不太像一个淡泊名利的人。”鹿见青安抚道，“没事的，你姐姐跟他毕竟还没结婚。我这边抓紧查，有了结果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别着急。”
楚净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查个出轨还行，更多东西只能靠鹿见青，点了点头。
“到了。”鹿见青揉揉她的脑袋道。
话音刚落，车子就停了下来。
楚净从他怀里抬起头，朝外面一看，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周围也没什么标志性的建筑：“到哪里了?”
“下车就知道了。”鹿见青先下去，打开车门，伸手去扶她。
楚净撑着他的手下车，抬头张望一番，才发现他身后居然是一家餐厅，只不过招牌上落了雪，她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鹿见青扶着她，朝餐厅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餐厅名字倒是简洁直白，叫“花房餐厅”。
门口的台阶上原先似乎也种满了花草的，只不过都被雪覆盖了，这会儿看不出种的是些什么品种。
一推开门，视野顿时焕然一新，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外面银装素裹，里面姹紫嫣红——这家餐厅里居然种满了鲜花，是的，不是插花，是种的鲜花。
按照鲜花的种类不同，分成了不同的座，有玫瑰座、百合座、兰花座……跟店名一样直白，但又别有一番浪漫的滋味。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花房餐厅。
“这些花也开得太好了。”楚净忍不住感叹，“怎么种的啊?”
“我们的房顶是可以打开的，相当于每天都会将这些植物搬出去接触大自然。”餐厅经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很认真解释，“我们也会每天认真检查，长势不好的花草会及时更换。这些花的品种、养花的水土、肥料、温度等等，也都是特别定制的。”
楚净明白了，反正就是这花房餐厅看似简单，其实特别费钱费力，所以消费应该也很高。
“我明白了。”楚净点点头，“谢谢你。”
“那两位请随便坐。”经理也很识趣地没有多打扰，“我去让后厨准备菜。”
不知道是因为鹿见青包了场，还是因为大雪天没人出门，餐厅里没有其他客人。
经理离开后，楚净问鹿见青：“我们坐哪里?”
“你随便选。”鹿见青说。
楚净左右看看，选择了玫瑰座。
她第一次收到鹿见青送的花，就是玫瑰花。
玫瑰座周围有好几个玫瑰品种，楚净并不能完全认出它们。但她看得出来，这些玫瑰颜色周正、开得很精致，想来确实是名品，每天都有专人精心打理。
她正想说点什么，忽然有悠扬的钢琴声响起来。
楚净循着声音扭头看去，才发现角落有一个绿色藤蔓半掩的舞台，露出一角钢琴。
这样一来，顾客和弹琴的人，互不相见。既营造了浪漫的氛围，又不会打扰到顾客的浪漫。
确实是设计周到。
楚净回过头来，刚好撞上鹿见青的眼神。
他正温柔地望着她，眼神专注，好像再漂亮的布置，也不能分走他半点目光。
“你……”楚净莫名有点羞涩，盯着旁边一朵开得正艳的红玫瑰说，“吃饭就吃饭，怎么还包场了?”
鹿见青笑着反问了一句：“知不知道今天在停车场的时候，你刚开始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我会犹豫?”
“我哪里知道啊?”楚净指尖轻轻拨弄着玫瑰花枝，轻声回道。
“因为那里环境太糟糕了。”鹿见青解释道，“在我的想象里，表白这件事情，至少应该选在一个浪漫的场景。”
“我发现你比我还有仪式感。”楚净终于抬头看他。
“我也不是时常都有仪式感。”鹿见青说，“为数不多的几次，都用在你身上了。”
很奇怪，这也不是什么肉麻情话，楚净听得耳朵尖都烧红起来，转移话题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定的餐厅?应该不是提前准备好的吧?”
今天的表白明显是话赶话，并不在计划中。
“上次的表白失败后，我就一直在准备第二次表白。”鹿见青倒是很诚实，“地点是首选，我看过一些适合表白的地方，这家餐厅只是其中一家。”
“你不会全都定下来了吧?”楚净一惊。
“当然没有，我今天原本没有做任何准备。”鹿见青摇摇头，“其他几个地方有点远，因为大雪，不太方便过去。而且，有几个地方临时也订不到位置。这里最近，又因为下雪顾客少，倒是刚好可以包场给我们。”
其实从车库表白到现在，也就几个小时，他说得轻巧，但想来做这些准备也费了不少劲，楚净很感动：“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今天表白的场景实在太破坏气氛。”鹿见青笑了笑，从衣兜里掏出来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璀璨的钻戒。他拉过楚净拨花的手指，不由分说为她戴上，然后低头亲了亲她的手指，“老婆，容我再郑重地说一遍，谢谢你来到我的生命里，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