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
好熟悉的感觉, 他不止一次在周霁阳嘴里听到这个词，陪她去吃中学学校门口的面馆，她说是遗憾, 因为每天上下学经过面馆，都会看到很多学生三五成群去吃面。
她非常想去吃一次。
羡慕别人家里养的狗，她也想养一只。
周霁阳曾经说的话，像是倒带的录音机，一遍遍的在脑子里回放着。
厉殊像是被人一个猛劲按住头扎进水里, 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 浑身冰冷没有一丝力气。
周振业看着面色苍白, 双目无神的厉殊，给予最后一击，“周家人都是自私自利, 骨子里流淌着冷漠的血。相亲会是她自己同意的, 后续会和合适的対象订婚, 这些她一直都知道。如果她対你说了什么, 做了什么让你产生误会, 你最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不管她対初恋対象念念不忘，还是为了弥补心中遗憾, 更或是只是为了反击气我，你都只是她借助的工具。
不过, 以我対她的了解, 在你事业低谷期, 她选择你, 应该也是打着互惠互利, 她利用你的同时，也会给你大把资源。
以前的不说, 亚和影视的在宣的户外综艺项目，不是和你签定合同了吗?不出意外，直到最后结束，她会非常大方的给你丰厚报酬。在她看来这是互不相欠，事后也会心安理得。
她在做这些事情方面，很有天赋，将来会成为优秀的领导者。但眼下，她还是有些瑕疵的，太任性妄为，太高傲自我。"
周振业缓缓站起身，转身看了一眼墓碑的方向，“这些资料你可以拿着找她対质，如果觉得我说的是假话，你可以去找她的发小，就你见过的孟家孩子。不过倒不必这么麻烦，你可以直接问本人，这个时候，没有撒谎的必要了。”
说完该说的话，周振业抬脚离开。
厉殊呆坐在凉亭下，手里照片散落一地，只留下那张初中时期的照片。忍不住又看一遍，対比长相，対方是青春稚气版的，自己现在长相倒是长大成人的。
如果他把这张照片发到网上，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他初中时候的照片吧。
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像是心脏上长出一只手，狠狠掐着。难受，喘不上气。
回想到认识周霁阳的一切，似乎一点点都被対方说中了。
原以为今天会听到电视剧里常有挖苦嘲讽，骂自己不要脸，让自己远离周霁阳，骂自己配不上，拿自己的家世，学历说事。
偏偏没有一样猜中的，対方看他的不屑眼神，像是在讥讽他蠢笨无知。
他挣扎，犹豫，最后坦诚的表白，原来在対方眼里是那么可笑的一件事。
可笑到，不得不把他叫出来，告诉他这一切的真相。
要懂得适可而止?
“哈哈哈哈哈哈。”想明白这一切后，厉殊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嗓音变得支离破碎，垂着头，一手捂住眼睛。
肩膀抽动着，无声的抽泣着，笑自己的可悲，笑自己可笑，笑自己游戏结束了，还不知道。
笑自己以为能平静接受，却依然深受打击。
笑自己尽管这样情况下，还在替她找理由。
明明自己才是演员，却被対方演技骗的团团转。
之前有那么多预兆，偏自己不信，还想着自欺自人。
看到网上自己表白的文章，她会是什么表情?
眼泪顺着指缝一点点的滴落在地面上，心，像是被成千上百的针扎过一样，疼的大口呼吸都觉得要死掉了。
“呜呜呜呜。”
*
小郑原本在车上玩手机，突然车窗被敲，赶紧降下车窗，拘谨的看着対方，“你好......”
“不好意思，我们准备离开了。因为这里是私人墓园，不能久留。厉先生还在里面，稍后可以麻烦你把他带出来吗?”対方眯着眼睛说话很客气。
小郑赶紧点点头，说等一下就会离开，往外扫了一眼，发现之前停下的黑色轿车早就开走了。
推开车门下去。
沿着青石砖一路小跑，跑的气喘吁吁，一脸的汗水，这才看到前方的凉亭。
双手撑着膝盖歇口气，刚要张口喊人，却突然觉得凉亭下的厉殊不対劲。
那低头掩面，肩膀抖动的样子，还有细微的抽噎声，都让小郑惊吓到了，顾不上歇气，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前，差点栽个跟头。
稳住身子之后，却手足无措起来，“厉哥......”
厉哥在哭?
厉殊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有多难堪，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现在自己不做些什么，他觉得自己会难受的死掉。
小郑忍不住在脑里各种脑补，想着狗血偶像剧里大财团拿钱撵人的戏码，可真要这样，厉哥应该转身走人，要不挥拳骂人，怎么都不该是现在这样啊。
一直到厉殊擦干眼泪上车，小郑都没敢张口问。
只能在回去的路上，时不时通过后视镜偷看后座厉殊的状态。
他静静坐在后座上，头低在车窗边，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风景，眼中无光无神，只有眼尾处通红，苍白的脸和俊美的五官，让他看起来像个成人玩.偶。
*
网上热搜降了下来，被其他事情取代，娱乐圈总有上不完的热搜，吃不完的瓜。
厉殊从墓园回来第二天，进剧组继续拍戏。
拍戏前，姜导专门找了一间空房间，给厉殊道歉，说了自己无奈和不得已。
从姜导嘴里，厉殊这才知道事情真相，不过心已经麻木了，并不怎么难过。
他没有找周霁阳求证，并快速的让自己投入到拍戏状态里。
他现在很享受拍戏的过程，只有那个时候，他不是厉殊，不用去想任何和周霁阳有关的事情。有设计好的台词，加上表请，肢体动作，他就可以演绎另外一个人。
他从来没有这样喜欢演员这份工作。
可惜本来他的戏份就只剩下一部分，拍完杀青后，全剧组的人一起吃了杀青饭。饭桌上大家喝了很多，说了很多。
说这个圈里的心酸。
很多人找厉殊喝酒，说上次微博的事，他们没有出面澄清很抱歉。
厉殊知道他们其实没有错，只是这个圈子太凉薄，凉薄到装不下其他人的热心。
酒过中途，大家都各自找自己熟悉的人喝酒，厉殊悄悄走到老前辈身旁，帮他倒酒。
厉殊喝的有些多，面相上有醉像，白净的脸上潮红一片，眼睛雾蒙蒙的，看东西一会有神，一会无神。
倒是说话还算利索，“老师，谢谢你。”
说完自己仰头又喝了一杯下去。
老前辈没喝，皱了皱眉心，遇上这种事，嘴上说着没关系，可心里还是有芥蒂。大家要的就是表面上其乐融融。
实际上这圈里，容易让人心寒，时间久了，自然都变得冷漠，都习惯各扫门前雪。
叹口气，伸手爬拍拍厉殊的肩膀，“看开些吧，以后再看这些事，都算不得什么。”
厉殊打了一个酒嗝，又哭又笑的，“対，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杀青饭一直吃到十一点多，才各自散了。
小郑搀扶着厉殊上车，这个点司机早就回家，没办法他只能充当司机。
最近厉殊的状态看着没事，实际小郑一直都很担心。墓园的事，他没给公司和虹姐说，他还在犹豫的时候，第二天，厉殊状态就像是没事发生一样。
在剧组拍戏，所有人都说他状态很好，进入状态很快。
偏他总是提心吊胆的，厉殊现在这样子，小郑心里全明白，一定和周霁阳有关系。
厉殊喝的不少，但他却很安静，被搀扶到车上后，就乖乖的窝在后座上，闭着眼睛睡觉。
可车子开到半路上的时候，小郑听到哽咽声，扭头快速往后看了一眼，眼睛仍然闭着，泪水从眼角溢出来，脸颊上全都是眼泪。
就这样半醉半醒的状态，还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厉哥?”小郑出声。
可厉殊完全听不到。
小郑双手攥紧方向盘，后视镜里看着哭的委屈的厉殊，小郑一咬牙，变换车道，更换目的地。
也不管后面听不听得到，“厉哥，対不起，别的事我都能听你的，可这次你要听我的。以前说你恋爱，就像热水沸腾藏不住，真是一点没错。不管两个人出现什么问题，最后当面说清楚，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要带你去找周总。”
小郑一脚油门，把车开的飞快。
城北清河湾，高档住宅区，小郑的车子在入口处被拦下，保安例行询问。
小郑降下车窗，说他过来来找人的，并报出周霁阳的住宅号。
他到过这里接过人，当初感慨这里环境设施，没有上亿的家产的真没办法住这里，听说光是物业费就能吓退一堆人。
夜里十一点多，保安看着小郑的人，眼神上下打量后，还是给业主打了询问电话。
周霁阳玄关门口的电话机响起，诧异这个时间打电话。
“喂?”
“周小姐，小区大门口这边接到您的访客。他说他叫小郑，有事情找您。”
周霁阳一听心头一震，吩咐门卫放人进来。
几分钟之后，门铃响起。
周霁阳开门，却只看到小郑艰难的搀扶着厉殊站在门口。
小郑见到周霁阳，一路上打好的草稿全都给忘记了，可人已经带到这，难免有些心里话要说，“周总，那个，我是厉哥的助理。”
周霁阳看着厉殊醉醺醺的样子，搭把手把人弄到客厅沙发上躺着。
小郑拘束的站直，不等周霁阳问，小声道：“今天剧组杀青聚会，厉哥喝多了......”
小郑抬眼打量一眼周霁阳，再看看躺在沙发上昏迷不醒，却略显憔悴的厉殊，心里那股不平衡怎么都压抑不住，语气都愤愤地，“周总，我有些话想対你说，我实在不想见到这种样子厉哥了，希望你能给他个痛快。最近，我见过很多次他哭的样子。说实话，一米八大个的男人，哭起来并不好看。厉哥这个人外人看着觉得厉害，实际不是那样的。
每年父母忌日都会哭，过年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哭，是那种吃着饺子，吃着吃着就泪流满面。一问他，就说没事。我以为厉哥只有想家人的时候才会这样。
可是现在会经常掉眼泪。
我不知道周总您和厉哥有什么误会，但是您帮助我们很多，是我们厉哥的恩人，希望您能和他说清楚，他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您，接到您的短信，电话，都能让他高兴的手舞足蹈，有时候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都觉得，喜欢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强烈。总之，周总我可以作证，您是厉哥第一个上心，喜欢的人，我希望你们有什么话，能说清楚。”
小郑也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替厉哥告白了，说完，也不敢看周霁阳的眼睛，急忙往门外走，“周总，那什么，我明天再来接厉哥，麻烦您帮忙照看一下。”
说完急匆匆跑出去，似乎深怕周霁阳拒绝一样。
周霁阳慢慢走到沙发旁，看着厉殊沉睡的脸，脸颊上，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泪水。
她已经知道，润园找过厉殊。
见面地址还是在墓园里，谈论的内容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厉殊没和她联系，从他恢复拍戏开始，就像是有一把剪刀，把他们的关系从中剪断了。
一直觉得他会忍不住找她问清楚。
结果等到现在，他都没找过来。
自己则是拖得越久，心里越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