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娇眼前起了一团白雾，将视线变得隐隐模糊。
晏凝霜不至于死，可她要是真和李溯扯上关系，李溯败露了，晏家不可能不管晏凝霜的。到时就是为了晏家不落入原书里那样的命运，她也得对晏凝霜下手。
慕淮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了许久，才克制住揽她入怀的冲动。
“娇娇。你是你，她是她，她向来针对你，应当能做出自己的判断。不论她往后如何，都不会与你扯上关系。”
他的声音惯来低沉冷漠，让人听了心生冷意，但如今语中却沾上几许宠溺之意，与他温润的气度糅合在一起。
晏娇自言自语：“她要是牵连了晏家，我自然不会放过她。可她还是晏家人，和惠妃那般接近，别人只会说，你看晏家的人，居然和魏王走在一边，明摆着和苏氏作对，由此可见……”
书里不就是这样的吗？
晏娇和晏凝霜针锋相对，最后的结果是，晏娇填了一条命，晏家名声全毁了，而晏凝霜最后也没落成什么好结果。
“如果不是她今日开口，我也不会知道，她竟然在恨我们。”
晏娇叹息了声，喃喃道。
“我一只以为她只是不待见晏娇，却没想过，原来父亲在她眼里也是如此。她觉得父亲偏爱我，虽然在府上吃穿用度从前她都比我好，晏家从前待她才如一个嫡女，她却觉得晏家命运怎样，和她无关……”
“祖母是不喜欢许如玫，可也从没有因为她是庶女，亏待了她。”
“从前她明里暗里挑起事端，祖母和父亲会看不出来？可也没说过她。”要不是她成了晏娇，晏凝霜定会以为这些都是她赢来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倒真是狠心，对她好的人，她都想反咬一口。”晏娇扯了扯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
这些话她都无法和别人说。
祖母要是听了，一定伤心难过……可不知为何，就这么在慕淮面前说了出来。
慕淮怜惜又宠溺地伸手去抚她的发髻，入手是柔和松软，他心间却疼了疼。
他问：“娇娇，你可信我？”
晏娇神色有些复杂，捏着茶盏的指尖泛出沉郁的青白色。
她还是点了头。
慕淮淡淡笑了，缓步到她身前，伸手将她的一双手扣入掌心，不等晏娇挣扎，少年双膝一弯，白袍上现出几处褶皱——慕淮在她面前单膝半跪，仰起头看她。
晏娇更糊涂了，“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慕淮是对她好不错，可少有这样莫名其妙跟她低头的时候。
慕淮双手合拢，将她握得更紧，压住她将要站起的身子，几乎是低微地道。
“我知道你是从别处来的，也知道有许多事你见不惯、想不通，却也忍不下。”
在晏娇微微张口的惊讶神情里，他说了下去，“娇娇，只要你信我。”
“那些烦心的事，我想你都交给我。”
他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有些凉意的脸上，“不平之事，我来护着你就好了。”
“娇娇，有些话或许我早就该与你说。”
慕淮含笑，用手指轻轻抵着她指间，双目幽深，片刻，似怜惜一般在她手上落下一吻。
“大小姐不要怪我，那日在江陵，我以为你不会来……一只等到现在，才能和你再相见。”
“我欢喜你，也放不下你……若大小姐怜惜，我想让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放下？他从不放下，更不会对眼前少女说放下。
他忽然表露心迹，着实将晏娇吓着了，刚才的烦恼和苦水一扫而光，晏娇拧着眉，睁大了眼看他。
慕淮也看着她。
他神色有些哀伤：“大小姐向来最聪明的，也该能想清楚，我再回帝京，如今是众矢之的，连自己也不清楚死期在何时将至。”他顿了顿，道，“唯独这些话，若以后也不能与你说，我会后悔的。”
他言语里似乎早将死放在一个无足轻重的位置，晏娇忽然就红了眼睛。
她喃喃道：“胡说什么，你才不会死。”
“慕淮，你会好好活着，比我还长久。”
“那我倒宁愿我死了。”慕淮双目幽深，“若娇娇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大小姐，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我是你的了。若你想让我死……”
听到“死”字，晏娇就又拧了眉。
她蹙起的眉尖让慕淮心里有些痛。
少女那双盈着水雾的眸子望着他，眸心的犹豫和痛苦都化成了刀，一点一点，扎在他心间。
仿佛针真看到他死了，少女眼神有些哀伤。
慕淮抬手，触在她双目，晏娇闭了眼，他袖间香气便隐隐约约，覆在她鼻尖，是让人心安的味道。
晏娇重复了一句，“你信我，你不会死。”
慕淮停下手，感受着少女给他带来的心痛和患得患失。
“嗯，我不会死。”慕淮温声道。手离了她眼前，他仰头望向她，他情愿永远把她放在比自己高的位置，是一种完全屈服的姿态。
慕淮朝她笑：“娇娇，我想问问你的心意，你可愿玉成我心，做我的娘子？”
他声音低哑了些，仿若轻哄，如同安抚，口中却无比专注认真。
“我不会死，更不会让你死。娇娇，我要长命百岁，让你做我的妻子，做我的王妃，日后你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想去何处，我都依着你。”
“好不好？”
他话音未落，便能感觉到掌心里，少女的手缓缓僵硬。
晏娇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从别处来，因为知道慕淮的身份，才会一边对他好，一边防着他。
可慕淮一直包容她，护着她，纵着她。
她怎么会不相信他呢？
就算知道她的意图，慕淮还是选择对她好……
晏娇怔松地看着他，半晌才道。
“你如今是岐王殿下。皇子婚事是天下大事，宫里乃至天下人都看着，除了王妃，你以后还会有更多小娘子，何必偏执于我……”
她说着说着，莫名有些说不下去。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喉间。
她不知道小阎王会走上哪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