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槐望他一眼，面上青白交加，“你倒还能安下心来。”本想看他们耳鬓厮磨，没想到成了亡命鸳鸯。
沈言槐沉不住气，负手在房中不停踱步。
他走了几圈，见姜衡悠闲地给自己倒了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急如焚道：“你当真不担心？”
“担心什么，那晏家小姑娘虽看着软弱，也不是怕事的。”他举杯抿了口茶，“她要是一个人，只怕难逃出生天。可如今我师弟不是在么？只那七八个护卫，只要他不乱了，还是能解决的。”
姜衡话里有话，如沈言槐一般的外人，都将慕淮当作了普通士人。
他是师从名儒不错，可姜衡清楚，他这师弟并非普通儒生，只会闲谈风月。
他可是亲眼见过慕淮杀人不眨眼的样子，何况他还护着那晏家小娘子呢，为了护她，撕几个人，应当不成问题。
外人都容易被他师弟那君子皮囊骗了。
就连晏娇，能硬生生逃出刺杀，捱到获救，忍耐力已是超出常人。
他们都没看起来那么弱。
就是希望他这师弟别被晏家小娘子蒙蔽双眼，存了死志，或被人不慎偷袭……姜衡想了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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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娇趴在车窗边，听外面厮杀声起。
马车拐到官道旁，慕淮忽然将身侧摸武器的一人踹下了马，而后利落地夺了剑，一脚踩在他胸前，长剑刺入，再拔起时，带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迹。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
血落在干燥的地面上，混着浑浊的尘土，像是从中开出惊心动魄的花。
慕淮身影落在马车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了眼那鲜血淋漓的尸体，还有车辕边围上来的人。
他动作极快，翻身上了车辕，白衣长剑立于马上，端的是利落潇洒，斜斜挑眉。
“辛苦几位了，忍到现在才动手。”
“我今日心情不好，需得有人来祭这口长剑。”
晏娇不清楚他从哪学的武艺，不过既然是书里的角色，那有点不合逻辑的金手指也是寻常。她摸了摸下巴，想起很久以前在幽山书院，晏泌就怀疑他杀过人了。
又到朔州那样的地方待了一年，对马背上的作战他应该很熟悉。
几个护卫皆是弯刀，慕淮侧身躲过旁侧来的袭击，手腕翻转间，带出一道漂亮的流光，剑尖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直刺来人咽喉，一声闷哼，晏娇听到又一人倒下。
折了两个。
兵刃相接，慕淮勾了勾唇，晏娇从车门缝隙看去，只能见他白色的身影如云，起身抵挡劈来的刀锋。
铮铮声响，听得人心间直跳。
他一个人和余下五六人纠缠，晏娇忍不住提起心来，慕淮又格挡了下，虎口被震了下，恰在此时，晏娇瞳孔微缩，眼中寒气逼人的刀光一闪。
一个身影飞速移到车门前，只是他才刚拉开车门，“铮”的一声，晏娇挥鞭打在他手腕上，将那人手上刀甩落，来不及反应，又见机抬手往他胸前刺去。
那人嘴角缓缓流下一丝血迹，“咚”的一声，身形从车门前倒下，那把刀匕插在胸膛，他倒下时还是目眦欲裂的表情，晏娇不敢看。
她推开车门，拾起旁边马背上那张长弓。
慕淮与人兵刃相接，又有旁边好几个人辅助，他正抬手去挡身后人的袭击，忽而听见一声箭矢入肉的声响，那人应声跌下。
箭矢极为精准地刺入那人心口。
慕淮偏头望过去，晏娇正站在车辕上，面色专注地搭上了弓。
长弓张如满月，她是女子，力气不足，拉出的箭也飞得不严，可还是极速离弦，又将一人射落。
最后两人想纵马而逃，慕淮飞身而起，他的剑很快，快得晏娇只能看见流光与流云。
流光是他手中长剑，流云是他身上白衣。
晏娇一动不动地看着慕淮，只觉得心口跳得有些快，他挽剑的样子好看极了，原本一尘不染的谪仙，原来嗜血的时候也能如此优雅漂亮。
四周安静下来，唯有风声过耳。
她扔下了弓，几乎是欢呼，喊他：“慕淮。”
慕淮慢条斯理地抬袖擦了面上沾的血迹，才出声应她，回过身来，眼中盛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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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都是墨色，染成分不出界限的一片。
两人抛下马车，分别占怕一匹马，并行在官道上。
晏娇挥着鞭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在草木上，她没多久就玩累了，百无聊赖地扯了扯缰绳。
慕淮见状抿了抿唇，轻笑出来。
晏娇扭头瞪了他一眼，也不凶，倒像是娇嗔模样，在如银霜的月色下，看着憨气可爱。
慕淮跟了上去，抬手给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动作极轻，垂眸时见她柔软的发髻上一只小钗子不知何时掉落了，摸了摸那发髻，忽然倾身过来，弯腰在她侧脸轻啄了下：“娇娇今日不仅聪慧，还很厉害。”
一触即离，状似不经意的轻吻，又像是无心碰到的。
晏娇愣愣地抬手摸上他刚刚碰到的地方，睁圆眼睛抬头看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生气：“慕淮，你、你……”
“你无耻！”
少女说完这话，耳尖却不争气地红了些许。
慕淮莫名其妙就心情好了许多，温声应她：“是我无耻。”
“那下次若是先问过娇娇，就不算无耻了？”
“问了我也不答应你！”晏娇和他赌气，正要在他马上挥下一鞭子。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的路口，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不是寻常的马。”慕淮收敛神色，分辨了片刻，“马蹄声整齐划一，娇娇，躲在……”
他抬起头来，看着晏娇。
少女却远远望着那一片洪流，眼中有他看不懂的愕然与欣喜。
“当然不是寻常的马了！”
晏娇扯着马缰，策马朝前纵去。
“晏娇！”慕淮难得流露不安，却见她回过头来。
慕淮看见她面上扬起的笑容，比月光还要皎洁明亮。
慕淮听见她屈指抵在唇边，吹出几声清脆欢快的口哨。
两声长、两声短。她朝那边疾奔而去，又将口哨吹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