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行动队是精兵良将,乔·艾登只是想抢个先机得知他们的行动节奏,倒也没找什么势均力敌的雇佣兵来围堵他们。至于路上那些随手“播撒”的臭鱼烂虾,只要傅延提前有了防备,被人堵在隧道口的事儿就再没发生过。
从渝关到D市,行动队日夜兼程,花了整整两天时间。
这两天之间,“前线”那边也在不断给傅延传来消息,据他们所说,乔·艾登的行动轨迹捉摸不定,并不局限于某一点上,他们那些人摸了有一阵子,最后也无法确定乔·艾登的老巢具体在什么地方。
之所以查探到了撤离的痕迹,是因为在D市三十公里之外的郊区,他们发觉了直升机起降要用到的定位仪。
据他们队里的工程人员说,那定位仪在三天内开过,已经发出了具体的定位,不知道是不是要等着人来接。
“也可能是障眼法。”柳若松说:“故意把人引过去,然后声东击西,大部队好从另一边走。”
“不是没这个可能。”贺枫赞同道:“兄弟部队的人说,查到定位仪的地方离那个废弃的军用机场不远——那机场虽然明面上说是废弃了,实际上是暂时搁置不用,D市是边境城市,那里的军用机场别看打眼一瞅杂草丛生的,实际上定期有人维护,一旦到了战时,随时可以启用。乔·艾登是个军火贩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再怎么灯下黑,也不会把撤离点安到别人家里去吧。”
贺枫的脑回路跟柳若松不太一样,但傅延坐在他俩人之间,倒是左右都能接驳上。
贺枫是基于现实情况给出的战略判断,柳若松则是想起了上一次二队的“无功而返”。
那一次,对方研究所的撤离直升机坐标并不在此,所以柳若松本能地觉得这次的差异是蝴蝶效应下乔·艾登给出的陷阱。
但无论怎么样,起码他们的结论是一致的——满车没一个人相信这个“撤离点”的真实性。
“他应该还没走。”傅延说。
“那倒不至于吧。”贺棠说:“队长,这又不是电影,哪个反派会留在原地等你追过去,再巴拉巴拉地跟你说上一堆人生理想,最后死于话多啊。”
“他能干出这种事儿,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心理素质。”傅延说:“他在这里筹谋了这么多年,眼瞅着当上了货真价实的‘亚当’,会因为我查到他的踪迹就落荒而逃吗?”
贺棠被他问住了,眨了眨眼,一时间没想出反驳的话。
“何况他有钱有枪有人,筹码比我们多得多。”傅延说:“如果他现在立刻回头是岸,拿着手里的一应研究资料联系各国政府,甭管这场反人类的灾难是不是他搞出来的,都有得是政府想要保他——他有的是后路,有什么可怕我们的。”
“对哦。”贺棠嘟囔了一句:“当坏人也太容易了,回头就有岸可爬。”
“恭喜你。”贺枫说:“小朋友,你已经领悟了人生的真谛,窥见了黑暗的真实。”
贺棠:“……”
“大人就是喜欢把长大说得这么残酷。”贺棠回嘴道:“危言耸听,妖言惑众。”
“贺棠。”邵秋语气沉沉:“别打岔。”
贺棠对死里逃生后的副队有点打怵,闻言缩了缩脖子,吐了下舌头,干笑两声,在嘴上做了个拉锁的手势。
“但他也确实不会停在原地等我们。”傅延说:“那样也太傻了,而且如果是这样,他根本没必要找一堆何老三那样的眼睛在路上盯着我们。”
“一堆?”柳若松说:“我们不是避开那些可能有危险的路段了吗?”
“我们只避开了卡子。”傅延解释道:“在古时候,连绵的山头上驻扎着不同的土匪,他们之间有独特的联系方式,一旦其中一个被官军攻打,所有山寨都能收到消息——这种地下黑色链条到处都有,上到暗网里的高智商罪犯,下到地痞流氓,他们都善于处理这种‘风声’。过来的这一路,我们避开的是所有可供设卡的路口,选择的都是平原类的开阔路段,这是为了不在路上耽误时间。可路上还有其他眼睛……其实要说都避开倒也不难,但是如果那样,我们要绕的路就远了,得不偿失。”
“所以不如让他们看去吧。”贺枫接话道:“我们越快,他们的反应期就越短。如果我们的速度快于他们的响应速度,那他们得到风声再早都没用。”
“我明白。”柳若松笑道:“兵贵神速么。”
“乔·艾登是个性格古怪的人,他这样的高智商野心家,未必没有点表演欲望。”傅延说着想起了什么,问柳若松道:“若松,按药剂开发的平均效率来算,他手里可能有特效药吗?”
“……很难,但半成品应该已经成型了。”柳若松摇摇头,说道:“一年之前,乔·艾登应该还在搜罗人紧急研究特效药,否则不会那么紧要地拉拢方思宁。”
听到方思宁的名字,邵秋的眸光略微动了动,侧头看向柳若松的方向。
“起码从这我们能得知两个信息。”柳若松竖起两根手指,说道:“一,是当时乔·艾登手里没有特效药,甚至连研究的基本链条都没有;二,则是他身边根本没有特效药的研究团队——没有教授级别的人挑大梁,所以才退而求其次要用方思宁。方研究员再有天赋也年轻没经验,在这一行里,要不是实在无人可用,不会找他来挑大梁。”
柳若松点到为止,傅延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他的意思了。
顾忌邵秋的心情,他们俩都没把后面的话明着说出口。
“但后来他出了意外。”但邵秋自己突兀地把这个话题接了下去:“所以说,乔·艾登的进展步调只会比之前更差,是这样吗?”
“也不完全一定。”柳若松话说得很保守:“如果在此之间乔·艾登找到了别人,或者方研究员当时留下了足够的研究数据和报告,后续接手的人也能顺着他的思路继续往下走——哥,你是在琢磨什么?”
“我还是觉得,他研究丧尸病毒应该有更私密的原因。”傅延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在我国边境盘踞了这么多年,在没有得偿所愿之前,应该不会甘心就这么撤退。”
“所以他找那么多人看着我们,就是看个乐呵么。”贺棠忍不住插嘴道:“这人什么脑回路啊。”
“不,他应该做了点准备。”傅延说:“……但绝不是撤离。”
“可能是把培养皿送走吧。”柳若松说:“比如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不让我们找到之类的。”
“有可能。”傅延说得模棱两可。
他说话时一直半低着头,在手里那张地图上写写画画。城市地图的印刷比世界地图密集许多倍,上面七彩斑斓的线条和密密麻麻的小字交织在一起,很容易让人眼前发晕。饶是柳若松这样不晕车的人瞄了几眼,也觉得头晕脑胀,反胃恶心,只能被迫收回目光。
“哥,你找什么?”柳若松问。
“乔·艾登的藏身地。”傅延说。
傅延说着在纸上勾了最后一笔,将之前码好的十来条坐标点一笔划掉。
“怎么了?”柳若松愣了一下:“都不是?”
“都不是。”傅延说:“我刚刚才想到一个问题。”
C部军区的人这段时间在D市,以分区域分小队巡逻的方式替特殊行动队当“眼睛”,如果有发现异常情况,就会把信息上报给傅延进行汇总。
这几天里,傅延把他们所有报上来的坐标和异常情况在地图上标注了出来,结合着之前他的猜测进行了一个大致区域的划分,然后从这些坐标点的交汇处和高危地区提炼出一共十三个坐标,标注为了疑似地区,准备之后一点点排查。
其中还有临近那废弃机场的一处无名无主的荒野山林,本来是准备开发景观公园的,水电都拉好了,但最终因为资金不足没能彻底开发修缮,原本是傅延极其在意,准备着重排查的地方。
但就在刚刚,傅延忽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D市是个边境城市。
他们当初在天上飞的时候,到了边境线之前必须要返航,避免入侵他国领空。“边境线”这种东西对傅延来说,像是一种嵌在潜意识里的空气墙,本能地不可逾越。
但方才贺棠开车不稳当,一脚点刹时傅延的笔尖蹭出去半分,顺着地图的边缘上移了几厘米,落在了大片地图外的空白边缘区,傅延才猛然反应过来——谁说乔·艾登一定要在他们领土里的。
他们国家“高危”又“不稳定”,禁枪禁毒,保不齐哪天就要搞拆迁,把“培养皿”放在这,真的不怕露馅吗。
除非……他们有有恃无恐的底气,哪怕国境内的研究所被人发现了,也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把培养皿转移到他们无法触碰的地方。
傅延的笔尖顺着地图上一座长长的标志桥一路上滑,最后停留在地图外空白的边缘线上。
那一瞬间,他很难形容自己心里闪过了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冥冥间的玄妙触感,轻而又轻,像是某种预兆,又像是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肯定。
他的心极轻地颤动一瞬,就像是拨动了一根正确的弦。
“在这。”傅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