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级划分是没办法说清楚的。”
杨潮雨这一句，就把卡特他们的推测完全推翻。
众人看去，只见杨潮雨和头铁从昆虫区的方向走来，衣衫褴褛地，像是野外求生了三天。但比起着装，大家更在意杨潮雨的话。
“怎么说？”卡特问。
“在科学实验当中，要检测一个因素对整个个体的影响，有一个专门的实验方法，叫做控制变量法。而这个方法的核心，就是在做实验时，尽可能规避其他因素的影响，只单分析一个要素。”
“别光说概念呀。”疾风头大，“直接说结论吧。”
杨潮雨看了他一眼，道：“因为我们无法得知事件的原貌，只能用假设。就比如，我们先假设：和事佬和昆虫区病患的尸体，都是被昆虫逝者吃掉的。”
“这还用假设吗？”
这不是一定的么？他们都看见原野是怎么消失的了。疾风心想。
“别插话。”头铁走过去，狠狠拍了一下疾风的后脑勺。
疾风捂着脑袋的呼痛，但看向头铁的眼里都是笑意。
他的老大哥还活着呢。
卡特却听出话外之意，问：“你们刚刚去了昆虫区？”
杨潮雨点了点头，说：“不仅去了昆虫区，还去了猛兽区。”
众人一怔。
大嗓问道：“猛兽区的人也都被吃掉了？”
杨潮雨点了点头。
“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跟原野遇害时的状况差不多。
不同的是，猛兽区除了笼子里的那个流了很多血，其余人身上的伤口很小，还都已经止血了。即便四周很干净，看起来没有打斗和拖拽痕迹，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性。
这一点，先揭过。
“我们捋一下时间线，首先是和事佬的尸体消失，之后是病患的尸体有部分被啃食的痕迹，紧接着我们去了猛兽区，然后去往表演场的路上遇见了驯兽师，接着陷进了表演场里，现在才暂时逃脱。这是我们的时间线。”
卡特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照我们的时间线来推，而是应该照逝者的时间线来推。”
杨潮雨点了点头。
头铁补充道：“昆虫逝者的时间线可能是这样的：一开始它们发现了和事佬的尸体，然后吃掉。紧接着，它们在老巢发现了入侵者，想要附身。伤患受伤太重，本身的意识已经非常虚弱，在附身的情况下将自己的胸腔打开，杀死了自己，给昆虫逝者提供了温床。这个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猛兽区。它们紧追而去，在猛兽区发现了新的食物。等到我们到达表演场时，它们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将活人吃掉。”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能说明，为什么他们一开始根本感觉不到昆虫逝者的存在，也没有一个人被袭击，反而只是尸体消失，可是等到他们进入表演场以后，耳朵已经能够听见昆虫逝者的存在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的确表明：
昆虫逝者在不断增强。
“这只是昆虫逝者这一方，如果动物逝者和驯兽师都可以这么……暂且称之为‘进化’，那这个涡……”
“就像是一个养蛊场。”头铁道。
众人一阵沉默。
杨潮雨又说：“或者说，一开始，这个涡并不是这么打算的，但我们的加入使得变量变多了。”
妙妙问：“变量？”
杨潮雨点头，说：“如果一开始没有那么多人送命，现在的局势应该完全不同。”
没人故去，昆虫逝者没有养料，就像无形的浮游物，看不见摸不着，也不干涉所有人的行动。而这个涡真正在对抗的两方，就只是动物和驯兽师而已。可现在，用尸体喂养出来的昆虫逝者逐渐变得强大，有了抢占别人地盘的欲望，算是加入了这场搏弈。
其成为了潜力很高的黑马。
比较好的情况是，这个涡里的所有逝者形成三方制衡，他们这些主播苟到任务结束。
最差的情况……他们沦为昆虫逝者的养料。
妙妙将话题拉回来：“不管原先这个涡是怎么样的，现在事情发展到如今，我们得想出新的应对方法。你说等级划分是不固定的，就是指昆虫逝者在不断强化自己，等级也在升高？”
杨潮雨点头。
她没说的一点是：
在博弈场上，没有固定的强者。尤其在资源固定不变的情况下，利益会在各方手中流转，最终花落谁家，说不准。
“所以，我认同卡特的说法。”她环视众人，“我们主播是处在最底端的。”
疾风听着听着，感觉悟到了什么。
他说：“按照浪浪的说法，我们会变成最底端，是因为我们没法通过食用逝者或同类来增强自身，那不就是说，伪装者在这里如鱼得水？”
大嗓喃喃道：“对啊，除了逝者，伪装者也是一大威胁。”
他说着，看向杀猪刀。
杀猪刀面色严肃。
他问杨潮雨：“你说了这么多，想表达的核心是什么？”
杨潮雨：“昆虫逝者先接触的是尸体，那说明尸体对于它们而言，是最好融于自身的能量源。然后他们盯上了我们，在得不到我们这些主播之后，才进一步选择动物逝者。”
“意思是？”杀猪刀的耐心逐渐流失。
“意思是，如果我们躲起来，局面会变成三方厮杀。如果在时段结束前，这场厮杀还没结束，我们就能轻松获胜。差一点的情况是，厮杀到最后，留存一个最强者，我们需要击败ta才能存活。”
既然昆虫逝者加入了棋局，那么原定的结局就不再适用。这对他们这些本来就夹缝求生的主播来说，是最好的发展。
至于最后养育而出的“蛊王”……
盘子说：“可等到那时候，结局可能依旧不容乐观。”
杨潮雨笑了笑，看向杀猪刀：“只要大家都在，总是有办法的。就好比之前在表演场，所有人齐心协力，我们不是才安全逃出来了么？团队总是比个人强的。”
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心怀鬼胎的人可不算是团队的一员。
她也很怕杀猪刀突然插一句：那我们逐个击破，先内耗它们……这也许对杀猪刀而言就是一句话的事，可真要这么搞，一半的主播都别想活。
主播的尸体再成为昆虫逝者的温床，它们再次强大起来……
完全就是个死循环。
杀猪刀似乎没想到这点，微微眯起眼睛。
“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
“对半么？”杀猪刀冷哼。
“如果我们再继续内讧，制造尸体给逝者们可乘之机，那就剩一成都不到的成功率了。”杀猪刀正要说什么，杨潮雨又补充，“我说的成功率，是活着出去的概率，可不是生还人数。”
气氛有些不对。
卡特看了头铁一眼。
头铁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微微捏起的拳头暴露了他的紧张。
卡特了然。
杀猪刀问：“计划呢？”
“去海洋馆。”
这会，众人都感觉到裸露的皮肤有些麻痒，应该是有昆虫逝者又出现在附近了。
杀猪刀看着盘子不停拍脸和手背的动作，又问：“你和头铁，是怎么摆脱那些逝者围堵的？”
杨潮雨：“当然是因为我们绕道去了海洋馆，转了一圈回来，昆虫逝者就都没了。不然，我为什么主动提议去海洋馆呢。你说是吧？”
她微笑着。
杀猪刀打量了她很久，像是想要看出点什么破绽，但无功而返。
“那就去海洋馆。”
他说完，先一步走了，妙妙跟上，凑过去低声跟他说着什么。大嗓和盘子紧跟其后，再就是头铁和疾风。卡特这次故意落在最后，杨潮雨知道她有话问她。
等跟头铁和疾风的距离远了，卡特道：“你见到她们了。”
肯定句。
杨潮雨没说话。
四周的树依旧茂密，透出跟白天截然不同的生机。如果再仔细一点，会发现原本那些一人合抱的大树似乎变得更粗了。那些拳头粗细的新树苗，也都比成年男性的腰还粗。
就像是饱食了地底的养分，在短短几个小时里，疯狂生长。
“我很久之前听过一个演讲，是个满口脏话的老爷子。他具体说了什么我都忘了，只记得一句：.”
卡特忍了忍，说：“你的英文有点塑料。”
杨潮雨：“咳咳，口音不是重点。”
卡特：“怎么突然就变身环境保护者了？”
杨潮雨摇头，将话题拉回来：“你说得对，我和头铁遇见那两朵食人花了。”
卡特挑眉：这称呼……
挺形象啊。
杨潮雨又道：“我们没去海洋馆。我和头铁被吃得浑身难受，就决定找人替我们分担……”
卡特扫视她全身：“比起头铁，你身上的衣服没怎么破损。”
杨潮雨：因为有全家福的合体技能保护。
但她不能这么说，就暗示功劳都在头铁身上：“头铁是个好人。”
卡特看了头铁的背影一眼，又说：“你们要找人分担，于是就去了猛兽区吧？”
那里有不少“人”可以分担。
杨潮雨点头：“一开始我和头铁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们到那的时候，空无一尸。”
当时杨潮雨就惊呆了。
这是她最后的退路啊，就这么没了。当时她想着，要不就暴露底牌，让全家福把头铁也护一下，但很快，原本咬着他们不放的昆虫逝者就突然消失于无，像是一瞬间被吸进了黑洞里，了无痕迹。
探查阴气之后，她才发现角落里的双花。
杨潮雨道：“我还挺意外的，她们明明是伪装者，却似乎并不坏。”
卡特没出声。
杨潮雨却突然说：“然后，她们就要求我帮她们做一件事。”
卡特：“什么事？”
“让我护着你。”杨潮雨看着卡特，“我就很好奇，你们看起来毫无关系，她们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卡特极力保持镇定：“你问她们了。”
“嗯。”
“她们说了么？”
“我刚开始听到的时候，还挺惊讶的。”杨潮雨语焉不详，“不过，也不难猜到。你的漏洞太多，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卡特垂下头：“之前在猛兽区，我不该叫你的。”
“那只是其中一点而已。”杨潮雨无所谓道，“双花说因为她们本身的能力原因，好像很不讨昆虫逝者的喜欢，所以远远瞧见了表演场里发生的事。她们说我似乎不是个坏家伙，就把你交托到我手里。毕竟，她们的身份暴露了，没法和你汇合。”
卡特依旧沉默。
杨潮雨说：“其实我不太信她们的话，什么姐妹情之类的，我更信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