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潮雨根本没有多想，让美美他们处理门徒的事情，自己则抱起乔乔，想先回别墅。
但她刚抬起脚，就感觉裤腿被人拽住了。
杨潮雨低头去看，就见阿蝶紧紧攥着她的裤脚。
那只硕大的复眼里，倒影着无数她的身影。
阿蝶说：“对不起。”
杨潮雨看着她，沉默了一会，说：“我早就知道你有问题了。”
“什么？”
阿蝶一愣。
“最开始的时候，门徒说，自己和奶奶住在一起，回去要给奶奶过生日。我听见这话，就对门徒很有好感。因为我奶奶走之前，我刚给她过完生日。”
杨潮雨感觉眼睛涩涩的。
她眨了眨眼，继续说：“但是她暴露地太快了。银钉和你还都说，门徒从一开始就刻意接近我。我顿时就明白了。门徒这种根本不在意人命的家伙，会说出给奶奶过生日的话么？她这么说，绝对带着功利性。而这功利性，就是为了博得我的好感。”
“可是问题是，她怎么知道利用奶奶来博我的好感？”杨潮雨看向阿蝶，阿蝶捏着她裤脚的手缩了缩，“是因为你啊，阿蝶。”
“我的奶奶在我身边，是不是？她是不是说了过生日的话？”
阿蝶抖着嘴唇，点了点头。
“她说你不会照顾自己，天天就知道吃泡面。她说自己那样快得走了，就是不想拖累你。她说你的爸爸妈妈都很爱你，只是都走得太早了。”
杨潮雨偏开了头，怀里的乔乔看着她。
她伸手，帮杨潮雨擦了擦眼角。
“那是在任务开启前。”杨潮雨冷然说，“在任务开始前，你就跟门徒串通好了。你说什么对不起，都是演戏罢了。”
阿蝶抬头看着她，那只完好的眼睛瞪得很大。
她颤抖着嘴唇，几次开合，最终却一个字都没说。
杨潮雨知道，阿蝶可能也是被逼的，可能没想过动手，但她说谎、她欺瞒、她故意挑拨马文斐与之争吵，她就不无辜。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杨潮雨说，“我知道你跟门徒和阿正不一样，你可能是真的不想伤害别人，所以我利用你找线索，即便我知道可能门徒在那等着我，我也将计就计，因为我想得到最后的线索。我们都没什么资格指责对方，因为立场不同，你也没必要给我道歉。”
阿蝶会道歉，是因为阿蝶还把自己当人。
所以，之前门徒问她，阿蝶是不是很不一样。
是啊，阿蝶和杨潮雨接触过的那些怪物都不一样。
她更像个人。
但门徒也说，我们都是同类。
人跟怪物没什么根本的不同，都是能杀人诛心、兵不血刃的存在。
阿蝶的手松了下来，她说：“我知道了。”
远处传来利器穿破肉体的声音，应该是美美几人商量之后，还是选择制裁了门徒。杨潮雨不再看她，抱着乔乔往别墅里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七个逝者回来了，客厅里灯火通明。
植株倒在地上，碎瓷片和泥土混在一起，好看精致的装饰或是倒了或是毁了。本来整洁的客厅，现在一团糟。
茶几上有包抽纸幸存。
她将乔乔放到沙发上，就抽了抽纸帮她擦脸。
乔乔很不耐烦，推了她几下。
“做什么，不要擦。”
“你的脸看起来很恐怖啊，不擦我看不下去。”
乔乔还是在挣扎。
杨潮雨忍不住说了句：“听话！”
乔乔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顿时不再挣扎。
杨潮雨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她说：“我的意思……”
“没事，我都不记得了。”乔乔躺在沙发里，眼睛闭着，“无所谓的。”
杨潮雨将她眼睑下的血色泪痕擦掉，看着她那只血红色的眼珠，问道：“之前门徒在这里袭击我们的时候，我差点被她的尾巴开瓢，你为什么没出手？”
说好了要保护我的呢？
乔乔说：“因为没感觉到杀意。”
“什么？”
乔乔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说：“因为当时的门徒没有杀意。”
“可是……”
她还要再问，就见美美他们回来了。
银钉看着她，脑袋往旁边偏了偏，意思是：借一步说话？
杨潮雨对乔乔说：“好好躺着。”
跟着银钉到了客厅的角落里，杨潮雨听银钉问：“你真的跟鬼将签契约了？”
杨潮雨：我胡说的。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我的能力。乔乔——就是躺在沙发里的那位说，我的能力是能将涡里的鬼将带出来封印什么的。”
“镇压进卡牌”这么具体的说法，她没打算说出来。
“你们家是御鬼一族的？”
“不不不，我父母是普通的打工人，老实本分着呢。”
银钉怀疑地看着她。
“真的？”
“如果我真的能御鬼，我还等到刚才才爆发？发现门徒是怪物的那一刻，我就该把她灭了。”
银钉一想，也是。
杨潮雨真那么厉害，开局为什么还当只咸鱼？
当大佬，不香么？
银钉沉默了下，又问：“阿蝶的异常，你没注意到？”
她都觉得阿蝶突然发难马文斐就挺奇怪的，如果真的想活，应该好好找线索而不是吵架。更别说她直接曝光了自己的能力，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问心无愧。
阿蝶的能力，相当于直接窥探到人们最深最邪恶的那一面。
没人会不慌。
她说出自己能力的那一刻，就亲手将自己推离了队伍。
杨潮雨说：“注意到了又怎么样？当时凭我们自己找，同时要躲避门徒的袭击，你觉得成功率有多大？我们需要阿蝶。”
银钉叹了口气，说：“也是。”
杨潮雨这才想起最后那条线索她还没仔细去瞧，但放乔乔一个人……不，鬼将在这，她也不放心。
银钉似乎看出来了她的迟疑，说：“我对御鬼一族了解不多，但乔乔的状况，应该是力量使用过度，无法维持才导致部分形态崩坏。但她作为鬼将，在这里的恢复力很快，你不用担心。快去吧，这次任务太糟心了，我想尽快离开这里。”
杨潮雨走到沙发边，乔乔微微睁开眼睛。
不知道是不刚才她擦得狠了，乔乔眼底有一层水光。那只异常眼珠里的血色似乎也比刚才浅淡了些。
杨潮雨问：“难受么？”
乔乔摇头，说：“我躺一会就好，你去做任务吧。”
杨潮雨摸了一把她的脑袋，从阳台的小门出去。
美美正站在那跟舟舟说着什么，见她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去确认下最后那条线索。”她说完，看向舟舟，“舟舟，你去双胞胎的房间，给那些试卷拍个照。美美，你还记得习丽桦那首歌的歌词么？我觉得里面应该有更多的信息，我们一会解读一下。”
美美有点不满她吩咐的口气，但想到沙发上的鬼将，她应了下来。
舟舟看着她，欲言又止。
杨潮雨：“有什么话，直接说。”
“你一会看见了什么，一定不要惊讶啊。”
杨潮雨：？
能看见什么？门徒的兽形尸体？
她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她走后，美美不赞同地看着舟舟：“你……这样不好。”
舟舟：“谁让她之前把我当诱饵扔呢？”
美美：……
于是，自以为见过大场面、以后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杨潮雨出门没走几步，看见眼前的事物，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