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间里。
五个解剖台上都停放着尸体，三男两女，去年8月和9月遇害的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只有部分头发还没有完全腐烂，能清晰的看见死者颈部有非常明显的切割痕迹，颈椎断裂，右手被暴力砍断。看書喇
去年11月和今年1月遇害的死者均为女性，尸体上残留着部分皮肉组织，致死伤口与其它尸体一致，都被割喉断手。
法医说：“前两位死者的年龄分别为45岁和51岁，这两个女性死者分别为39岁和36岁。”
高力戴上橡胶手套小心翻看其中一位女性死者的盆腔，他抬头看了一眼法医，问：“这个女死者生过几个孩子？”
法医翻了翻记录，说：“3个，两男一女，还曾经流产过一次。”
高力说：“有生孩子的具体时间吗？”
李拥军接过话头说：“这位女死者叫魏美青，36岁，今年1月16日半夜遇害，具体时间不祥，她大儿子15岁，老二13岁，小女儿10岁，遇害前她刚刚流过产。”
“家属撒谎。”
高力直接了当的指着骨胳，说：“根据她盆腔朝两边分开的距离和盆腔骨骼的宽度来说，这个人至少分娩过8次以上，而且应该是未成年时就开始怀孕生子，头胎大概是在16岁到18岁之间。”
法医吃惊的说：“8次？”
高力说：“这只是保守数据。”
他看看另外一具女性尸体，对贺文峤说：“这具也是，都是多次分娩，导致盆腔异常宽大。”
法医一脸不信的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专门研究过频繁生子的女性遗体，做过大量的研究和考据。”
“比如说从16周岁到18周岁开始生孩子的女性，因为年轻恢复速度快，骨胳愈合能力强，这个时间段生孩子，盆腔几乎没有变化，但是生子的次数超过5次以上，盆腔就会有明显的损伤，如果到了30岁再生孩子，盆腔就会迅速产生巨大的变化。”
高力龇牙一乐，颇有几分得意：“如果头胎在22周岁到26周岁之间，盆腔虽然会有变化，但这种轻微的变化持续时间长，你就算连生三胎，也绝不会出现生完孩子屁股变成两个大的惨剧。”
法医一脑门不解，问：“你为什么要研究这个？”
高力高深莫测的说：“个人兴趣。”
贺文峤翻开第二个女性死亡的信息资料，说：“郭舒，39岁，有3子2女，其中两子幼年夭折，三儿子今年15岁，小女儿13岁，最小的女儿才半岁，她遇害时，刚出生的小女儿还没有满月。”
他侧头问李拥军：“她两个儿子是怎么夭折的？”
李拥军说：“大儿子是1岁半的时候掉到河里淹死的，当时她才21岁，第二年她又生下第二个儿子，没想到两年后这个儿子也突然发急症病死了，然后她才继续生下三儿子和小女儿。”
高力说：“如果她从20岁就开始生孩子，大女儿出生时她是26岁，小女儿去年出生，中间相隔十几年，这么长的时间跨度，她的盆腔会因为长久不用，骨胳出现生硬老化，等再生小女儿时，盆腔就会因此受到巨大的损伤，但我看她的盆腔没有异样，说明这期间她可能没有停止过生孩子。”
李拥军神色微变，沉声说：“她的家人没有提到这些。”
法医也纳闷的说：“那她们这些年生的孩子哪里去了？”
高力跟贺文峤对视一眼，很快就转开了。
贺文峤没说话，只是盯着最后一名死者。
法医说：“鲁海堂的血液中残存大量酒精，他在死亡的前一天饮用过至少一斤的白酒，尸检时胃和十二指肠内均已空虚，但我从他的粪便中提取到狗肉组织，他平常喜食狗肉，最后一餐正是在一家狗肉馆中与人聚餐，他有高血压，衣袋中有随身携带的降压药和速效救心丸。”
高力笑说：“生前，他吃狗肉，死后，小狗喝他的血，这算不算因果报应。”
李拥军说：“暂时没有找到凶器，现场也没有指纹和足迹，按理说死者喷出了这么多的血，凶手的鞋子上不可能一点也没有沾到，我们把凶案现场附近所有小路都走过一遍，半点收获都没有，凶手凭空出现，似乎又凭空消失。”
高力说：“也许凶手杀人后，马上就换了一双鞋，当然也就找不到血迹。”
正在这时。
赵刚跟另一个叫小张的刑警推门进来，他神色诡异的说：“我敲开了一具婴儿俑。”
小张大概是怕担责，忙不迭的解释：“我一个没留神，他就用锤子偷偷敲断了一条腿。”
赵刚说：“这不是陶泥俑，而是人俑。”
人俑？
解剖室里的所有人都面色陡变。
李拥军脸色铁青的问：“你说这个石俑里面有个人？”
“暂时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反正有个人。”
赵刚点头：“制作工艺与普通的人俑差不多，这是跟秦始皇的兵马俑学的，在活人身上裹上布然后用泥坯封住，再放到窖炉里烧制，直到把尸体和泥坯上的水分烤干，做出来的俑就跟普通石俑一样，不把俑敲碎，一般很难注意到。”
他说：“都知道兵马俑千人千面，没有一张重复的脸，所以很多人都曾怀疑过，秦始皇的兵马俑是以活人烧制，否则面部表情为什么会跟真人无异，当然，关于这个问题连现在的考古学家也无法解释。”
他拿出那条断腿，示意众上看切面，泥土坯里确实有骨胳组织，外面粘有纺织品残留物。
法医神色一凛，立刻接过断腿去做检验。
高力倒吸口凉气，说：“这案子的走向越来越诡异，凶手杀害死者后，在现场留下一个用婴儿尸体烧制的人俑，尸体经过高温烤制，与泥坯混为一体，估计很难彻底分离出来，更难检验是活人俑，还是死人俑。”
贺文峤神情凝重的问：“黔南省以前出现过用真人烧制人偶的案件吗？”
“那绝对没有。”
李拥军立刻否认：“人偶是近几年才开始流行的，罗平县和鲁山县的人偶生意从兴起到现在也不过6年，当初是鲁海堂从外面旅游回来，第一个转型烧制人偶贩卖到湖州等手工艺品批发城，再出口到国外。”
赵刚说：“但是自古以来，都有用活人殉葬的风俗，秦始皇的兵马俑也是一种殉葬品。”
李拥军一听这话，顿时冒出满脑门的热汗，急切的说：“国内的殉葬习俗早就在明朝英宗年间就彻底废除了，黔南省也没有用活人殉葬的记载。”
“你别紧张。”
赵刚很好心的安慰：“我只是提出有这种可能。”
李拥军哭笑不得的说：“兄弟啊，你这个猜测太大胆了，凶手杀害死者，放置婴儿俑，也不至于是要给死者殉葬吧？”
杀人，还要附赠一样殉葬品，这凶手还挺仪式感的。
“你说反了。”
赵刚看着贺文峤说：“婴儿俑不是用来给死者殉葬的。”
李拥军疑惑地朝他看过来。
赵刚言简意骇的说：“刚好相反，其实死者是用来给婴儿俑里的婴儿陪葬的。”
李拥军一时没有理清这两者的区别，脑门上的热汗迅速变成了冷汗。
贺文峤解释：“我们在来的路上讨论过案情，我们怀疑这是一起报复性仇杀案，凶手杀人的动机跟婴儿有关。”
李拥军这才反应过来，说：“难道凶手杀害死者，是在给婴儿报仇，这个人俑中的婴儿就是被死者杀害的？”
贺文峤说：“这些都有可能，具体还需要证据来佐证。”
“实话实说，这个推测最接近现有的证据指向。”
李拥军沉默片刻，突然仰天叹口气，说：“我们也怀疑这是报复性仇杀，只是还没有找到证据和线索，有的人也认为是某种祭祀杀人，这些婴儿和死者都是祭祀品。”
“这个怀疑也不无可能。”
赵刚说：“黔南省靠近东南亚，古时候也盛行过很多巫蛊之术，封建迷信思想严重，如果是祭祀杀人，首先就要弄清楚婴儿和死者之间的关系，才能找到凶手想要通过这种祭祀得到什么。”
贺文峤看了眼秦朗，两人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封建迷信虚无飘渺，可能性太多，这种案子比精神病患者杀人更让人头疼。
半晌后。
李拥军突然说：“如果真是复仇杀人，那石头俑中的婴儿应该就是在死后被烧制成人俑的，是不是就可以暂时排除活人俑的可能性？”
贺文峤点头。
李拥军顿时长松口气，拍拍胸膛说：“那就好，那就好，不然黔南省得出大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