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闻伊从养父张清远嘴里察觉到这个阴谋布局的边缘一角时，秦朗和贺文峤已经赶到历史学院的教务处。
党委副书记黄汇民拎着早餐刚刚走进大门，就被二人给堵在楼梯口。
“黄副书记，你不用紧张，等欧云老师来了，你就按着这几个话题说，我们就在里面的休息室，如果临时有其它问题，我们会通过耳机告诉你。”贺文峤坐在办公桌前，神色轻松自若。
黄汇民看看纸条上的问题，充满疑惑的问：“这些话题怎么都跟张教授有关？”
“网上关于古殇国是否存在的讨论帖愈演愈烈，现在有很多人在质疑张教授虚构了这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国家，借此骗取国家经费，这已经严重损害了襄州大学和襄州市的声誉。”贺文峤一本正经的答道：“我们现在想侧面从欧云老师口中了解她对这件事的态度。”
“那有什么好了解的，欧云作为张教授的得意门生，一直都是张教授的坚定支持者。”黄汇民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你若要问她，她肯定会说网上这些讨论都是好事者在无事生非，想要抵毁张教授的名誉，根本不足为信。”
贺文峤微微笑说：“那究竟是哪些好事者在抵毁张教授呢？”
“呃...”黄汇民脸色变了变，这才从中察觉到异样。
贺文峤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再有十分钟，欧云老师就该到了，麻烦黄副书记配合我们专案组的工作。”
黄汇民只能默不作声的点头。
现在整个襄大上空都笼罩着一抹看不见的阴影，突如其来的碎尸案瞬间就把襄大推到了风口浪尖。
国际会议即将召开，作为襄州市活招牌的襄大却出了连环凶杀案，近十名学生相继遇害，国内的各大媒体平台连日头版头条的争相报道，国外部分媒体一反常态的关注起这桩校园谋杀案。
美国某新闻平台甚至言之凿凿声称襄大出现了一个足以与“开膛手杰克”相媲美的变态碎尸杀人魔，国内有些媒体竟然跟风报道，甚至比国外媒体更像闻到血的苍蝇，添油加醋的抵毁襄大，好像襄大从一个211重点大学，摇身一变成了杀人魔的窝点。
8点30分，教务处各科室工作人员已经开始陆续到岗。
黄汇民心不在焉的吃完早餐，泡了杯茶放在办公室桌上，他看了眼留下一条缝隙的休息室门，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古殇国，铺天盖地的新闻铺满了整个屏幕。
他找到某历史交流平台，点开最靠前、点击量最高的帖子，名为“2000年前神秘消失的古殇国疑论”，帖子的开头就是10年前，张清远在美国某大学的讲课视频，当时张清远是作为襄大历史学院的代表，赴这所大学专程作古殇国课题的演讲。
据说，这次演讲国外很多对中国历史有兴趣的学者、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都有去听课，只能容纳数百人的礼堂，竟然挤进了一千多人，当时国内很多报纸也曾大篇幅报道过这次演讲。
他匆匆翻了眼帖子，靠在椅背上，不住地揉着眉心。
“咚咚...”轻轻的敲声门响起，欧云站在办公室门口，轻声问：“书记，您找我？”
黄汇民坐直身体，冲欧云招招手，又起身给她泡了杯茶，放在旁边，这才坐回椅子上，笑说：“有点事儿，想跟你聊一聊。”
一身复古白色长裙的欧云轻步走进办公室，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她的坐姿非常端正，后背挺直，双腿并拢，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浅笑，嘴角微微抿着，像一个从画儿里走出来的古典美女。
黄汇民身为党委副书记，平时主管学生思想政治教育工作，需要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学生的思想、学习、生活状况，优秀学生留校申请和评定，辅导员、助教的升职他也有权限介入，他时常找学生谈话，这在学院里并不奇怪。
欧云轻声细语的问：“不知道书记想聊些什么？”
“你在助教的工作岗位上已经做了两年，我去调查了解过，学生们对你的工作能力和专业度好评如潮，学院里的教授也非常欣赏你，前几天，王教授还说想把你调到他的研究室工作。”黄汇民不吝辞色的称赞：“你是一个做学问的好苗子，学院的教授都羡慕张教授。”
欧云抿了抿嘴，脸颊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她弯了弯眼角，轻声说：“多谢书记的夸奖，我还年轻，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王教授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是想跟着老师。”
黄汇民叹了口气，把电脑屏幕转了个方向，示意欧云看那个讨论帖，这才开口说道：“张教授从27年前就在研究古殇国，当时我还没有来襄大，但是老院长是他的同事，跟他一起进入襄大，亲眼看见他一路走到现在。”
他顿了顿，又说：“我们院里一向是支持他的，老院长更是对他惜若珍宝。”
欧云没有说话，她只是安静的看着屏幕，白皙的脸上带着仿佛画上去的浅笑，配上齐耳的短发，看上去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娃娃。
黄汇民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笑着问：“院里决定将古殇国的研究先搁置一段时间，等网上的争论平息下来，再开会讨论下一步的工作，你是咱们学院的优秀学生，很多教授都有心想招你进他们的研究室，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欧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的颤动，半晌后，她才轻轻摇头，语声淡淡的开口：“我不想去其它教授的研究室，院里虽然暂停了老师的课题，但老师自己没有停下研究，所以我依旧想协助老师。”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还年轻。”黄汇民劝道：“没有科研经费，就意味着你除了助教的基本工资，不会再有其它收入，我知道张教授时常给你们补贴，但他也没什么存款，就算是补贴，恐怕也只够你们平时的三餐费用。”
“书记，老师说过，真正做学问的人，是不会计较利益得失和金钱收入的。”欧云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我一直秉承老师的教诲，只愿跟着老师找到关于古殇国的秘密，荣誉和工资对我来说，并不是太重要。”
黄汇民脸色微微有些红，他轻咳两声：“话虽如此，但是你还年轻，迟早得考虑个人问题，只要你跟着其它教授有了科研成果，院里就能申请给你安排住房，这对你将来升为讲师，也是有重要作用的。”
“谢谢书记的好意，不过我的个人问题是我的隐私，不需要书记费心。”欧云平静的说：“我已经决定了，只要我在学院一天，就会协助老师做好研究。”
黄汇民试探着问：“这是张教授的意思？”
“不，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欧云轻轻笑了笑：“我认同老师的论点，古殇国必然是存在的，它可能只是东汉时期的一个小国家，人口极少，而且跟昆仑山非常近，2000年前地壳运动不明显，昆仓山附近的电磁场活动不频繁，所以大面积的雷击现象很少，但不代表没有。”
黄汇民深吸口气，指着讨论帖说：“也就说，你并不认同这个讨论帖的内容？”
“无稽之谈和信口胡说的东西，我为什么要信？”欧云如画上去的笑容有了轻微的裂痕，她的咬肌不自觉的鼓起：“这些一本正经加入讨论的网友，大部分都不是学历史的，他们很多人连东汉和西汉都分不清楚，甚至有人认为刘秀是刘邦的亲兄弟，这种人的言论根本不值得考虑。”
“但是张教授至今拿不出确凿的证据也是事实。”
黄汇民接着说道：“欧云老师，咱们做考古研究的，跟警方办案是一样的，讲究证据链，想要证实一个国家是否存在，首先要找到相关的文字记录或是城池遗迹，古殇国只是从一块墓志铭和几份帛书上解析出来的，单凭这些无法支撑论据。”
欧云咬了咬嘴唇没说话，但她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白皙的脸颊上显的有些冰冷。
黄汇民喝了口茶，手指轻轻摩挲着杯盖，他好像沉吟半晌后，才说：“学院的领导最近听到很多关于张教授的传言。”
欧云挑了挑眉，没吭声。
黄汇民说：“有人认为，张教授这几年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身体也下滑的厉害，你作为她的得意学生，时常进出他家，你有没有什么察觉？”
欧云静静看着黄汇民，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波动，她笑了两声：“你们是怀疑老师有精神分裂症，古殇国就是他幻想出来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