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了，贺文峤走到秦朗身边，随后又摸出烟盒，掏出两根烟，一根被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另一根抛给了秦朗。
两人默契的走到窗边，对着逐渐由暗转明的天色吞云吐雾。
良久后，秦朗才淡声开口：“我们在大理坡找到分尸现场后，我当时有些怀疑，认为这个凶手能在短短7天内，从拘禁死者到安排好所有证据和线索，这不是一般的学生能做到的。”
他吸了口烟，接着说道：“这个人能轻易的接触到学生，尤其是女学生，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猎物、并且因人而异的谋划引人入网的局，他在学校内，早就有一套完整的运营模式，而且有一伙非常信任的团伙成员，这些人负责所有的流程，他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和人脉，能够躲在幕后掌控这个犯罪集团。”
贺文峤恍然：“所以你怀疑这个人是学校领导，或者是老师。”
“对。”秦朗说：“不过现在所有的线索指向了晏涛和何小青，这条线已经是一个闭环，但还是有一个非常大的疑点。”
“我们始终没有找到拘禁死者和死者自杀的现场。”贺文峤缓缓吐出口气：“分局在短短几天内，把襄大的各个建筑掀了个底朝天，昨天连教室、办公楼和宿舍都搜索过两遍，可是一无所获。”
秦朗吐出口烟圈：“也许拘禁地根本不在地上。”
“不在地上？”贺文峤的脸色瞬间就变的难看起来：“你怀疑凶手在某个地方挖了个地窖，或者在某处地下有个隐秘的空间？”
秦朗说：“不排除这种可能，否则按我们现在投入的警力和搜查力度，不可能全无线索。”
贺文峤一皱眉：“那现在的搜索根本就没有意义，除非我们知道确切的地点。”说到这儿，他又问：“既然你怀疑拘禁地有可能在地下，那为什么还要分局的人排查这60位教授名下有没有独立住所？”
“凶手将受害人拘禁过好几天，时间最久的张婷被拘禁的时间超过7天，这期间就必须解决她们的吃住排放问题，我猜就算是地窖，也会跟某个建筑相连，而且凶手有足够的理由进出这幢建筑，还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秦朗淡声说道。
“地窖只能从一楼和地下室挖掘，学生宿舍、教室、办公楼、食堂和超市这些地方人多眼杂，恐怕不太方便挖地窖，因为难以处理被挖出来的泥土问题。”贺文峤想了想说：“最有可能的就是各个院系的研究中心、图书馆、博物馆，还有云起山上那些古建筑。”
秦朗看了他一眼：“教职工宿舍一楼的住户也在排查范围内。”
贺文峤叫来正在埋头工作的孙周，问：“这60位教授中，有哪些教授的住房是在一楼的？”
孙周立刻说：“只有9位教授因为身体原因，住房特意被安排在一楼。”他在名单上将这9个人标记出来。
贺文峤睁大了眼睛，脑子里“嗡”的一声，这9个人中竟然有张清远的名字，有一瞬间，他嘴角甚至有些紧绷。
秦朗轻声说：“这个点，闻伊应该在家休息。”
贺文峤没有说话，两人之间顿时沉寂下来，谁也没看谁，只是不约而同的盯着这个名字。
半晌后，贺文峤才摸出手机，拨通了闻伊的电话。
“老大...”闻伊几乎是立刻就接起了电话，显然也没有睡着：“是不是有线索了，我马上过来。”
“不，你不用急，先听我说，你是不是在家里，张教授在吗？”贺文峤突然开了口，他声音很低，语速却很快。
闻伊在电话那头短暂的停顿几秒，这才轻轻嗯了声：“我爸还在睡觉。”
贺文峤问：“我记得教职工宿舍楼凡是一楼的住房，都是带院子的，对吧？”
“对。”闻伊说：“我家的后院大概有六七十平，被我爸分成两块，一块种满了花花草草，另一块种着蔬菜。”
贺文峤深吸口气，说：“你现在立刻起床，趁张教授还在睡觉，去查一下后院下面有没有可能挖过地窖，或者有地下室。”
闻伊吃了一惊：“我爸身上有嫌疑？”
“暂时不确定。”贺文峤直接说道：“我跟秦朗怀疑拘禁受害人的地方可能不在地上。”他没有多说，因为闻伊这个人非常敏锐，有些话只用说一半，她就能很快的领悟。
闻伊果然没有多问，只是说：“我马上去查，你们等着。”
贺文峤收起手机，盯着秦朗：“你一直怀疑凶手设这个局是为了报复，而这条网贷利益链只是凶手报复的手段之一，那你为什么认为凶手有可能是襄大的某位教授和老师？”
“虽然目前没有查到确凿证据，但你我都知道，不管是何小青，还是晏涛，都只是幕后人的棋子，这个幕后人对襄大了如指掌，这说明他花费过大量时间来了解甚至是调查襄大，我怀疑他就在襄大内，否则光靠远程遥控，不可能把节奏控制的天衣无缝。”秦朗将双手撑在窗台上。
贺文峤琢磨了会儿，说：“所以我们推测出来的A团伙，最有可能就是襄大内部的某位老师，对襄大极其了解，能接触到学生，他有独立的住房，或者能自由进出某一个相当来说比较隐秘的场所。”
秦朗提醒：“毒杀晏涛的凶手，是位女性。”
贺文峤不由愣住：“那张清远根本就没有嫌疑啊？”
秦朗挑了挑眉：“我并没有说张教授有嫌疑。”
贺文峤立刻哽住，一时间心情极度复杂，心里忍不住默默吐槽：那你刚才还让我给闻伊打电话，这是要把锅扔我头上啊。
秦朗面不改色的转身，将烟蒂摁进烟灰缸，这才说：“这个案子查到现在，线索相互交织、零乱无章，其实有很多方向供我们选择，只要我们有时间，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但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贺文峤发愁的撸了撸头发：“市政府那边一直催我们结案。”
“真正的凶手也许就在等我们结案。”秦朗望着茫茫夜色，嘴角露出一丝带着血色的笑意：“这个人不但仇恨某个人，他甚至在仇恨襄大，或者是整个襄州市，他的目的不但要毁掉这个人，还想毁掉襄大的声誉和市政府的形象。”
贺文峤点点头，叼着烟屁股说：“差不多，所以这个人必然跟襄州有着某种联系。”他想了想说：“你说凶手会不会是跟某位教授有过纠纷，但学校选择了这位教授，而放弃了他，所以他才会偏执的想要把所有人拉下水。”
“这是最符合所有线索的猜测。”秦朗沉吟片刻，又说：“但也不能排除凶手因为个人恩怨而放大了仇恨。”
贺文峤撸了把脸，自我安慰：“没关系，只要有方向就行。”说完，他转身走到屏幕前，盯着朱辉排查晏涛死亡现场的监控视频。
秦朗依旧站在窗前，盯着不远处的行道，现在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不少早读的学生陆陆续续从宿舍楼出来，路过这幢楼的学生，都会指着停在楼下的警车低头交谈，不停的指指点点，大概也在讨论这桩凶残的碎尸案。看書溂
他深吸口气，闭上眼睛，默默在心底复盘着案子的线索，目前这桩案子的起点是科技大学的自杀案，刘小云和孙琪突然更换通信设备后跳楼自尽，死前留有遗书，这两个女生同样身陷网贷陷井，她们死前留下遗书，大概率是凶手不想提前曝光她们自杀的原因。
这是凶手开始谋局的第一步，凶手把起点锁定在她们两人身上，是想在适当的时候用她们的死让警方怀疑晏涛，让晏涛成为第二只替罪羊。
凶手的第二步是逼迫他选定的女受害人请假，先将她们拘禁在某一个地方，再利用大量网贷欠款、不雅视频逼迫她们自杀，然后碎尸抛尸，进而抛出何小青，让警方顺藤摸瓜查到这条网贷利益链。
为了让这桩血案形成一个闭环，凶手再次抛出晏涛，利用刘小云和孙琪的死，让晏涛彻底入局，随后襄大校外的网贷公司相继落网，也彻底坐实了何小青的罪名。
这条线有两个疑点，何小青究竟是被迫，还是自动？凶手是一手搭建了这条线，还是只是趁机利用？
当然，这两个疑点不是最重要的。
他们一直猜测凶手是为了报复某个人，才会做出这桩血案，那么他跟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