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伊轻咳两声，忍不住问：“你们还在寻找关于古殇国的资料吗？”
“当然。”欧云说：“我们永远不会停下脚步，就算学校暂停了相关研究，也阻挡不了我们继续追寻的脚步，哪怕有一天教授不在了，我也会沿着他的脚步，替他完成梦想，揭开这个古殇国的真面目，让所有人都明白，他没有错。”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闻伊握了握拳头：“云姐，学问上的事交给你，网上这个帖子交给我，咱们分工合作。”
欧云安静的看了她半晌，这才轻点了点头，转过身沿着昏暗的马路，慢慢的走远了。
闻伊直到看不见欧云的身影，这才转身走向宿舍楼，靠近路边的窗户一片昏暗，难怪欧云站在路口不敢敲门。
难道老爸真的睡觉了？
闻伊啧了一声，心说这可真是难得，往常不到凌晨两三点，张清远是绝不会上床睡觉的，她快步走上台阶，打开大门，屋子里没有一点儿光亮，听不到任何声响，整个房子好像是空空荡荡的。
她轻手轻脚的推开张清远的卧室，打开灯，然而床上空空荡荡，她拧了拧眉，径直走到书房门口，毫不客气的推开门。
果然，张清远穿着睡衣拖鞋，将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开着小台灯，正在伏案看书。
“爸，我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的睡觉。”闻伊两三步跑进去，伸手捂住张清远摊在桌面上的书，不高兴的撅起嘴：“医生说了，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尽量避免久坐不动，你倒好，成天坐着看书。”
“噢，时间还早。”张清远摘下老花镜，避重就轻的扯开话题：“你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爸爸给你做，昨天王教授钓了几尾新鲜的鱼，我还给你留着在。”
“我当然吃过了。”闻伊皱皱眉，再度把话题拽回来：“现在是凌晨1点40分，你这样熬夜，腰还要不要了？”
张清远笑眯眯的说：“我身体好的很，晚上看资料安静点。”他拿过被闻伊捂住的书，用书签细心的夹好书页，将书塞回格子里，双手一摊：“你看，我现不看了，这下总行了吧？”
“哼，你要一直这么乖就好了。”闻伊嘀咕：“我回头给您请个保姆，让她天天盯着您，这样我才能放心。”
张清远忍不住好笑：“保姆做饭肯定没有我做的好吃，你一定吃不惯。”
“我打您电话，怎么一直都没接呀？”闻伊刚说完，就看见张清远的手机被反扣在旁边的书架上，伸手抄过来一看手机调了静音，屏幕上显示有27个未接电话，她随手打开看了眼，除下她的3个未接电话，其余全是欧云的。
张清远说：“我不习惯拿电话，总有人找，耽误事儿。”
闻伊耸耸肩，默不作声将手机递给张清远，正正经经的说：“爸，我给你请个保姆吧，你年纪大了，身边有人我才能放心工作。”她不由想到欧云的话，咬了咬嘴唇，又说：“要不我就请一段时间的假，回家陪你。”
“胡闹。”张清远一听，立刻瞪起眼睛：“你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人生和追求，怎么能为了我一个糟老头子放弃？”
“可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张清远摆摆手：“小鹰长大了，总是要独自飞翔的，一直留在老鹰身边算是怎么回事，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人生，亲子关系除了相互陪伴，还有相互成全，网上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其实我不太认同这句话，陪伴是相互的，如果有一方需要牺牲那就意味着不平等。”
闻伊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只是眼眶发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了。
“为什么突然想要请假？”张清远拉着闻伊坐在旁边的圆凳上，从柜子里掏出一瓶牛奶打开后递给她，神情温和的说：“最近工作不顺利吗？”
“哦，不是...”
“那就是生活中出现了什么难题？”张清远挑了挑眉：“跟男朋友吵架了？”
“没有，爸...”闻伊无奈了，满腔的感动化为乌有：“我哪来的男朋友...你最近真是想太多了。”
张清完呵呵直乐：“我们到了这个年纪，除了工作，也就只能惦记子女们的人生大事了。”
闻伊沉默片刻，才说：“我只是...只是想要回来陪你。”
“我才不用你陪。”张清远调皮的说：“我平时忙的很，你回来我还得关注你的吃喝住用行，不知道得多费多少心思。”
“爸，不带这样的。”闻伊撒娇说：“难道你不想我回家陪你吗？”
“当然想。”张清远收了脸上的嘻笑之色，认认真真的说：“但是我希望陪伴我，不会对你的人生和事业造成任何影响，我已经老了，人生在逐步走向终点，但你的人生才刚刚起航，你是警察，经历的都是关乎生死的大事，我希望你能好好工作，维护好公理和正义，哪怕以你一人之力不能改变世界，但至少能改变你遇见的人和事。”
闻伊怔怔看了他半晌，突然起身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张清远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怎么了？”张清远轻轻拍着她的脑袋：“怎么突然变成小朋友了？”
“爸...谢谢您...”闻伊说：“我爸妈死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依靠，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张清远轻轻叹口气：“我何尝不是如此，你不必对我抱有感恩的心，小伊，如果你认为是我拯救了你，其实你也拯救了我，我们相伴着生活，谁都不欠谁，明白吗？”
“我懂。”闻伊说：“你把对青弦哥哥所有的歉疚和深爱都给了我。”
“不是的...”张清远轻声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只是当年我没有学会当一个好父亲，是你给了我机会。”
闻伊没有再说话，只是埋着脑袋不动。
很久后，她才突然开了口：“爸，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张清远一怔，正要落在闻伊脑袋上的手蓦地僵住，他不动声色的深吸口气，极力维持住平静的呼吸，垂下眼睑，居高临下的盯着闻伊的后脑勺，心里像是被细小的针扎了一下，胸口顿时就寸寸柔软下来。
他终于明白了，闻伊为什么会突然撒起娇来。
其实他跟闻伊都是性格冷硬坚强的人，外表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似乎无事不可对人言，但真正的内心深处却被挂在了无数把大锁，他们有时会柔软、会无助、会彷徨，但其实内心强大，轻易不会被打倒。
闻伊大概是看见了网上的讨论帖，这才特意回来又是埋怨，又是撒娇，想通过这种方式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