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伊：“从你开始向何小青借钱，这中间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一步一步将你逼入绝境，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反抗，比如说匿名举报她、报警、向学校揭露她的违法行为？”
“我...我...”杜雪轻轻摇头：“我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闻伊目光平静的盯着她：“你每次接客都能拿到百分之三十的收入，还有百分之七十还给了何小青，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也挺好，不过是陪人睡一觉，既能维持你的日常开销，还能还债，也不失为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杜雪没有抬头，只是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闻伊说：“我查过你的日常生活用品，均是进口货，一瓶化妆水最便宜的也是四百多，是大部分学生半个月的生活费，你有没有想过，网贷是个无底洞，你现在欠何小青14万，就算你每次拿出百分之七十的收入还给她，就算你每天都能接待一个客人，也永远还不清这些高利贷。”
杜雪不说话，只是低头默默哭泣，肩膀一耸一耸，哭的难以自抑。
汪亮见缝插针的问：“近段时间，你跟赵倩联系了吗？”
“没...没有...”杜雪边哭边答道：“自从她介绍我跟何小青认识后，就不太跟我来往了，我也不愿意再去找她，就是偶尔遇上，彼此也会当作没看见。”
汪亮一怔：“为什么？”
杜雪咬着嘴唇不吭声，倒是闻伊接过话头，说：“她们都知道对方的底细，都知道对方经历过什么，看见对方就会想到那些不堪的经历，所以她们下意识把对方从自己的身边切割开，这样就能安慰自己没有人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汪亮眨了眨眼睛，这才明白过来：“这不就是在自欺欺人。”
杜雪缩紧了肩膀，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团，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你知道赵倩和许依依跟何小青的关系怎么样？”闻伊问。
杜雪沉默了片刻，说：“上个月底，赵倩给我送过一封信，她在信里说何小青提高了贷款利息，逼她们出去频繁接客，有时候同时要接待三四个人，她受不了逼迫，想要跟何小青做个了断，让我好自为之。”
汪亮立刻追问：“她想怎么了断？”
“她在信中说，她在校外有一个朋友，也是做网贷的，深知这里面的套路，何小青会利用这些贷款合同控制她一辈子，她早就受不了了，也不想再继续让何小青摆布她的人生，利用她赚黑心钱，她说这个朋友可以帮她摆脱何小青。”杜雪说：“收到信后，我立刻想去找她，可惜她早就请假了。”
闻伊说：“当时，她请假几天了？”
“她室友说她跟许依依出了车祸，请假回家休养，已经走了两天。”杜雪说：“我当时害怕极了，怕她直接去报警或是举报，这样肯定会把我供出来的，我这几天一直在担心，想要找个借口请长假。”
说到这儿，她脸上血色褪尽：“可是没过几天，我就听说何小青突然自杀了，我当时以为是赵倩她们用报警威胁她，她是因为害怕才自杀的，但是我没想到赵倩和许依依竟然也死了。”
汪亮紧紧盯着她：“你当时就没有怀疑过？”
“我以为是何小青害怕她们举报，所以想办法杀害了她们，然后才畏罪自杀的。”杜雪哆哆嗦嗦的说。
闻伊问：“赵倩给你的那封信是手写的，还是打印的？”
“是打印出来的。”杜雪说：“因为我们没有用纸条和书信联系过，当时收到信我匆匆看了一眼，就赶紧烧掉了。”
闻伊跟汪亮一眼，不约而同的闪过一抹精光，打印出来的信，恐怕不一定是出自于赵倩之手。
闻伊问：“她在信中提到的那个朋友是谁？”
“她没有说，反正她说这个人也是做网贷的，可以帮她摆脱何小青的控制。”杜雪哭着说：“我也没想到她们竟然都死了，我这几天总是做噩梦，感觉她们没有死，而是躲在什么地方，静静的看着我。”
闻伊没说话，只是悄无声息的看了眼墙角的监控摄像头，好一会儿后，她才又开口：“你还有其它线索能告诉我们吗？”
杜雪轻轻摇头。
闻伊起身对汪亮说：“你来收尾。”说完，她转身走出了讯问室，直接回到会议室，说：“杜雪、潘美玉和王姗的说辞都差不多，她们交待的上线均是何小青，联系方式依靠纸条和信件，平时刻意避免见面，彼此没有保留对方的联系方式，所以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她们早就认识。”
她略微一顿，接着又说道：“我们搜出来的合同，加上她们的证词，基本可以确定何小青非法经营高利贷，组织、逼迫和协助卖淫罪，至于她背后是否有人指使，需要另行查证。”
贺文峤面沉似水，将讯问记录快速翻了一遍：“你怎么看？”
“这个晏涛的问题非常大。”闻伊开门见山的说：“他刚进学校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申请加入学生会但是没有通过，直到大二下学期他才经前任学生会长和老师的引荐破格加入学生会，因为他很擅长人际关系，所以没有人反对他的加入。”
“半年后，他升任副会长，学生会作为一个学生组织，是处在老师和学生之间的一个桥梁，学生会长及副会长们是次于分管老师和学工部主任的下一层，但是在学生会里面是最高层的，拥有非常多的权限，比如说能轻易的接触到学生资料和校园内的监控规划。”
她深吸口气：“我认为他极有可能通过控制何小青，暗中在襄大校园内从事网络高利贷，为了自身安全，他pua何小青，让何小青成为他的替罪羊和代言人，而他躲在背后主使。”
贺文峤连抽了两根烟，都没有说话。
闻伊又说：“赵倩给杜雪的那封信，也许根本不是出自于她的手，而是真正的凶手、也就是我们说的团伙A，而这个团伙A极有可能就是赵倩提到的那个做网贷的朋友。”
“理由？”
“团伙A从进入这个犯罪集团起，目的就跟团伙B不同，现在他想要实施自己的计划，首先就要斩断这条网贷利益线，制造血案，赵倩和许依依被何小青控制的时间长达两年之久，这期间她一直任由何小青摆布，从来没有生出过反抗之心，何小青也没有将她们逼上绝路。”
闻伊接着说道：“也许正是因为团伙A在背后鼓动赵倩，她才想要反抗，没想到会被逼到自杀，团伙A利用赵倩她们给何小青以及她背后的B团伙施加压力，逼他们断尾求生，以此来达成他的目的。”
贺文峤沉默片刻，才说：“那这个凶手为什么要特意给杜雪寄这封信？”
“他既然想把这一切栽赃给自己想要报复的对象，也许这就是他埋下的伏笔。”闻伊想了想，说：“这封信也能告诉警方何小青确实有杀害赵倩和许依依的动机。”
正在这时，孙周风风火火冲进会议室，大声说：“我们把贷款给赵倩和许依依的网贷公司一窝端了，顺藤摸瓜总共清理出来37家小额贷款公司，其中有29家没有营业执照，余下几家也是挂羊头卖狗肉，经过讯问有一家公司的业务员提到襄州大学内确实有这么一个网贷公司。”
他边说边把资料递给贺文峤和秦朗，重重喘了两口气，接着说：“他们是在江中区一家夜总会玩乐时，偶然听到夜总会的经理提到过，有位常客说经常能找到襄大的女学生，这些女学生是欠了钱被迫出来卖身还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