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峤很快理清自己的思路，边说边摁熄烟头：“凶手选择抛出何小青作为替罪羊，不是偶然为之，他从开始构建这个犯罪集团时，就已经提前布置过后路，给自己准备一只或者是数只替罪羊，为的就是防止出现意外时他有机会脱身。”
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他，眼神灼然。
贺文峤对群众热情的视线视若无睹，条理清晰的接着说道：“这个犯罪集团的结构类似于金字塔，是单线向下发展的，凶手直接或是间接发展何小青，再通过何小青发展下线，而凶手的下线绝对不止只有何小青一个人。”
陶进点点头，表示赞同：“何小青就像是凶手裹在身体外面的隔离服，以他在襄州大学的扎根之深，布局之严密，可见他手上的隔离服，绝对不止一件两件。”
贺文峤吁出口气：“凶手将钱以贷款的名义转到何小青这些下线手中，再由下线出借给底层受害人，如此一来，他足以完美的隐藏自己，将下线放在明面上承担所有风险，一旦出现问题，直接斩断跟下线间的关系，将所有罪名推到下线身上，他就可以金蝉脱壳。”
赵刚说：“国外很多金融犯罪，经常使用这种手段，这种发展下线的模式就像是传销，但内部组织的严密性、信息流通的渠道都绝非传销可比。”
“国内也不缺乏类似的犯罪专家。”陶进头疼的说：“前几年，东北那边因为一起买凶杀人案，最后牵扯出一个杀手组织，领头人是一个律师，他通过暗网承接暗杀订单，从跟踪盯梢死者、调查死者的个人信息、到最终执行暗杀的人，均是些毫不起眼的普通人，杀人计划非常匪夷所思。”
“普通人容易隐藏身份，不易被人注意。”贺文峤说：“警方在走访调查时，很容易就忽视这些最不可能杀人犯法的普通人。”
陶进说：“这个律师最后一个暗杀的人是一位大学教授，导致教授死亡的凶手，是他小区里的清洁工，他在公园内捡到两瓶没有开封的饮料，其中一瓶送给了教授家的保姆，教授跟保姆关系暧昧，误喝饮料身亡，法医在饮料中检测到跟教授正在服用的药品相克的成份。”
“呃...”闻伊听的目瞪口呆：“真复杂。”
“对，这个杀局非常精妙绝伦。”陶进说：“我是去东北出差时，旁听了这个案子的讨论会，律师接到这个订单后，首先研究了教授的履历和感情生活，然后通过不同的途径、安排不同的人打听他的生活习惯、日常用药，甚至查到教授和保姆不为人知的暧昧关系。”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光是摸清这些信息，他就动用了7个极不起眼的小人物，包括清洁工、外卖员、修理工和送货员，最后定下暗杀计划后，他找到一个流浪汉，将两瓶加过药的饮料放在清洁工日常出没的地方，再由清洁工转而送到保姆手上。”
闻伊问：“他算准了清洁工一定会把饮料送给保姆？”
“对，因为这个保姆跟清洁工是同乡，两人经常互送东西。”陶进说：“这个案子侦破后，当地警方花了很长时间来讨论。”
闻伊惊呆了：“当地司法机构恐怕也很头疼，这其中的每个人都是杀害教授的帮凶，但每个人都是不知情的,尤其是那个清洁工和保姆最无辜。”
陶进深有同感的点点头：“这个案子截止到现在，还一直存在着巨大的争议。”看書溂
闻伊眯了眯眼睛：“襄州大学犯罪集团的运作模作跟这个案子类似？”
“有共通点。”陶进说：“但这个犯罪集团显然更隐秘，运作模式更简单粗暴，我觉得我们可能把这个案子想的太过于复杂了。”
闻伊怔住：“复杂？”
陶进说：“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弄清楚，这个犯罪集团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那肯定是为了钱啊...”闻伊有些纳闷：“这种有组织性的引诱大学女生陷入网贷陷井，进而逼迫她们从事非法性服务，不就是为了钱吗？”
“我感觉不仅仅是为了钱。”陶进面带犹疑：“如果只是为了钱，凶手没有必要逼这些女学生自杀，进而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让他不惜断尾求生。”
他顿了顿，语气不由有些沉重：“犯罪集团的主要目标就是女大学生，而这些女学生除去身体可供他们利用之外，我实在想不通，凶手还要逼迫她们去干什么事，竟然能让她们宁愿选择自杀。”
“她们选择自杀也许不是主观意愿。”这时，秦朗推门走进会议室，开口就扔了颗深水炸弹。
贺文峤的神色略显迟疑：“被逼自杀？”
“有这个可能。”秦朗说：“目前我们查到的线索几乎均是跟网贷和性服务相关，暂时没有查到与卖卵或是代孕相关的线索，而且卖卵和代孕的过程非常复杂，涉及到医院和各种事后护理，我认为不太可能在学校大面积推行，风险最小的依旧是高利贷和性服务。”
贺文峤下意识又掏出一根烟塞进嘴里：“这是一条稳定可供长期发展的暴利利益链，可以说是一本万利。”
“只要主导这条利益线的人不把受害人逼的太厉害，只要让受害人感觉没有走到绝路，她们就不会向外界寻求帮助。”
秦朗说：“而这个主导人的手段略显高明，他只拿走性服务收入的百分之七十，余下百分之三十作为受害人的收益，他既让受害人能够继续维持高消费，又不会脱离他的控制，经年累月之下，受害人就会逐步习惯这种方式，彻底沦为他的赚钱工具。”
贺文峤不由眯起了眼睛：“他没有逼死受害人的理由。”
“如果单纯只是为了钱，闹出人命对他来说其实是致命打击。”秦朗说：“因为这条高利贷的利益链非常完整和严密，我仔细推查过，实在没有比高利贷和性服务更加暴利和低风险的行业，杀人放火的生意这些女学生做不来，贩毒的风险更大，买卖器官就更不可能。”
闻伊下意识卷着自己的长头发，插嘴说：“你说的有道理，如果这条线既赚钱，又没有风险，凶手根本没有必要再去开辟新战线。”
贺文峤原本就积压在心底的疑虑瞬间就冒了出来：“逼死或是引诱这些女学生自杀的人，跟经营网贷利益线的人，不是一个人，或者不是一伙人。”
秦朗点了点头，说：“他们最初是合作关系，共同操控着这些女学生，但最近他们闹掰了，或者是他们的目的发生了分歧。”
“如果我们把逼迫女学生自杀的人称之为A，运作网贷利益线的人称之为B，那这桩碎尸案，难道是他们内讧的结果？”贺文峤有些不敢相信。
秦朗沉默了一会，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你有没有觉得，方伟和肖成辉长年对何小青实施跟踪，这件事非常诡异？”
贺文峤点头，十分流氓的说：“这种行为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也许他们跟踪的人，根本不是何小青。”秦朗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
贺文峤正在弹烟灰的手立刻僵住。
陶进和赵刚同样面露震惊之色。
闻伊的反应最快，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难道他们跟踪的人是晏涛？”
下一秒，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凝在她的脸上。
闻伊眼睛一瞪：“透露何小青常年被跟踪的人是晏涛，提供这些照片的人也是晏涛，每次陪何小青外出的人同样还是晏涛，方伟和肖成辉既然不是在跟踪何小青，那就只能是在跟踪晏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