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智商极高，对心理学研究透彻，对人的精神、心理和自我意识都有着超强的掌控力，你自以为可以操控别人的生死，但你绝不肯让这些人轻易的受到惩罚，因为这样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挑战性。”
秦朗凝视着他的眼睛：“你费尽千辛万苦从另一个世界爬回人间，认为自己已经脱下凡胎立地成神，所以你自视甚高，看不起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类，更对这个世界的律法嗤之以鼻，你不但要越过法律对有罪的人实施惩罚，甚至还要布下迷局嘲讽法律和警方，你把所有人都视为取乐的棋子。”
傻宝脸色一冷，生硬地说：“那些人不该死吗？”
“当然该死。”秦朗不动声色露出一抹诡谲的轻笑：“真正超脱万物、心灵纯净的人或是神，永远不会卷入这个肮脏污浊的世界，更不会去触碰邪恶阴险的人性，如果我真的憎恨或是蔑视一样东西，我不会一边跃跃欲试的观望，一边还要故作姿势的不屑。”
他深深吸口气，慢声说：“小人物的犯罪心理其实非常简单，也脆弱的不堪一击，一是对生存失败的无力感，无法对抗这个社会的阴暗面，便会被这个阴暗面同化，二是他认为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法律和道德都无法让他讨回属于自己的公道，为了维护仅存的自尊，他会自我催眠的认为自己是在维护正义，把自己进行全方位的神化，给自己的自信和狂妄寻找一个信仰，一个精神罪犯的信仰通常就是把自己想像成清道夫。”
“照你这么说，我是一个失败的人。”
“错，你根本不是一个人，如果非要用一种生物来形容你，我只能想到一个词，那就是怪物。”
“呵，怪物，这倒真是一个好名字，我很喜欢。”
“你设计的这个游戏，将人心和人性展现的淋漓尽致，所谓的亲情、友情和爱情都遭到你无情的嘲讽和碾压，你将法律和道德踩在脚下，把自己脆弱、无知和狂妄的犯罪心理无限放大，悄无声息的泼撒在这些罪人的身上，事后还能片叶不沾身的置身事外，让人抓不到半点小辫子，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你。”
秦朗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昨晚那一下，我甚至都以为自己打败你了。”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她吗？”傻宝目光幽深的盯着秦朗，突然打破自己立下的规则，提出了第四个问题。
秦朗面色淡淡的跟他对视，却没有追问，更没有什么反应，但他的心却情不自禁的揪了起来，默默的感叹：好险好险。
两个人隔着方寸大小的桌子对视。
只是，秦朗的脸色从平静，渐渐变成凝重，他叩着桌面的频率越来越慢，嘴唇逐渐抿成了一条线，眼睛里爬出血丝。
傻宝得意的笑了起来，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再度伸手拿起一块糖果塞入嘴里，漫不经心的咀嚼，脸上浮起几丝笑。
“人的意识是这个世界最深奥和不可捉摸的东西，它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和气场发散。”他微微笑着说：“对于一个受过严重创伤的人来说，无论隐藏的多么隐秘、伪装的多么成功，就算接受过某种催眠、通过各种药物进行过人为干预，但是在我眼中，都会无所遁形。”
秦朗缓缓地点点头：“她第一次去大华窖厂，你特意等在彩绘工棚里，她甚至给过你一把巧克力糖。”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们竟然那么快就能查到大华窖厂。”傻宝幽幽轻叹：“当时我就明白了，赵万成的催眠已经被识破，不过7天的时间，竟然有人识破了他的催眠，这是一个多么令人震奋的消息。”
“我最初以为他有补足性幻想障碍。”秦朗咬牙：“如果想要形成这种障碍，被催眠的可能性最大。”
傻宝笑了起来：“这对我来说，并不难。”
秦朗突然粗粗喘了口气，脖子上的青筋争先恐后的突了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有人突然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忙侧头轻轻咳嗽几声。
“当时，我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受过创伤。”傻宝咧开嘴，就着秦朗的咳嗽笑的很开心：“你猜，我在她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
秦朗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颤，死死咬住嘴唇，把停不下来的咳嗽牢牢关在胸腔中，他微微眯起眼睛，一抹愤怒和仇恨渐渐在他的瞳孔中凝聚成形，就像一根无散的尖刺，没完没了的戳着他的大脑，简直要让他崩溃。
“血，漫天漫地的血，那血从她的脚底，一点一点淹没到她的脚踝、小腿、大腿、腰部、胸部、脖子、最后将她整个人埋葬在其中。”傻宝打量着秦朗，慢悠悠的说：“我猜，她每天晚上都会做同样的梦，一遍一遍受这种万箭穿心的凌迟，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死于非命，甚至那致命的一刀正是由她亲手捅进去的。”
“不可能。”秦朗的神情陡然扭曲起来，眼神极其可怕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她父母去世时，她才10岁，当时并不在现场。”
“10岁又怎么样？”傻宝痴痴笑了起来：“李意萍的父母先后身亡时，她也不过只有12岁，血淋淋的真相摆在你的面前，你还会把这样的怪物当成人看待吗？”
秦朗沉默良久，各种复杂的情绪依次从他脸上掠过，先是吃惊，接着是愤怒，最后是恍然，他轻蔑的看着傻宝：“原本我以为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不过照如今看来，你也难以免俗，只有输红眼的赌徒，才会不顾一切的想要翻盘。”
“赌徒？”傻宝哈哈大笑：“你真可笑。”
秦朗咬了咬牙，却紧紧抿住嘴巴。
傻宝叹息着说道：“彩绘工棚里的初见，我就知道她跟我一样，都是怪物，我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怪物竟然也能成为警察，这可真是太可笑了。”
“所以你偷袭她，窥探她的记忆？”
“我只是好奇，她既然受过创伤，为什么还会跟正常人一样。”
“那你看出什么了？”
“呵，我不告诉你。”傻宝吐出嘴里已经被嚼烂的糖纸，目光落在那盘糖上，嘴角浮出讥讽：“你从那个小丫头口中得知我喜欢吃糖，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给我下了心理暗示，你用白纸、黑笔这两种东西试探我的无意识边界，试图用糖果引导我的主观意识，每次占了上风，我都会吃一颗糖，所以你以为自己的暗示有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