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萍突然觉得浑身冰冷，握着长刀的手无意识的抽搐起来，她边摇头边说：“他说，他有办法让鲁海堂把钱吐出来。”
“呵呵...你也太天真了...”闻伊看着她只叹气：“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只不过他想黑吃黑罢了。”
“你...你胡说...你再给我说一遍。”李意萍不停的摇头，然后突然歇斯底里的朝她怒吼：“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你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闻伊漫不经心的耸耸肩：“你若不信，就自己去问他好了。”
李意萍毫不犹豫的扔下刀，旋风一般冲了出去。
毛钰霏立刻想要追出去，却被闻伊拽住。
闻伊飞快的说：“你不能让李意萍知道你跟警方是一伙的，必须让她相信你是站在她那边的，否则她只会认为这个世上没有人真正对她好，所有人都在欺骗她、利用她，如果弄成这样，她这辈子就真的要毁了。”
毛钰霏愣了下：“所以，你是故意提前进来的？”
“这是秦教授特意安排的。”闻伊哼哼两声：“李意萍没有杀过人，充其量只是帮凶，只要让她看清楚赵大水的真面目，她就算情感上接受不了，但理智会让她接受，这个时候你站在她身边，好歹也给她的心里留一片净土，让她不至于彻底崩溃。”
她长长叹息一声：“她毕竟才13岁，还是个孩子，如果她年纪再大一点，恐怕压根不会相信赵大水这个王八蛋，当然，也幸好才13岁，一切都还来的及。”
毛钰霏频频看向门口，脸上浮出不加掩饰的焦急。
闻伊这才让开路，安慰说：“赵大水一直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中，你放心，下面有人跟着她。”
毛钰霏对她低声说了句谢谢，毫不犹豫的冲出了门。
闻伊双手插兜，溜溜哒哒打量着这套老房子，只见乌黑的墙壁上依旧挂着李意萍和父母的合影，只是父母的脸上同样画着一个红色大叉，她伸手摸了把镜框，指尖上纤尘不染，明显经常有人擦拭。
卧室的衣柜里，挂满了成年男女的衣服，起球的棉质睡衣整整齐齐的摆在床头，床底下摆着七八双旧鞋，破旧的皮鞋油光水亮。
李意萍的父母虽然先后离世，但这个房子里却依旧保留着他们生前的痕迹，或许在李意萍眼中，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
闻伊心情复杂的沉默半天，才将电话打给了秦朗，径直说：“我这边搞定了，李意萍已经在去找赵大水对峙的路上，你那个小美人已经跟过去了。”
秦朗淡声说：“我知道。”
闻伊很想顺着电话线过去咬他一口，但那人看着细皮嫩肉，估计不太好咬，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漫无边际的问：“傻宝真的会出现吗？”
“我们前脚逮捕赵大水，他后脚就会出现。”
“赵大哥守在赵大水的楼下，等李意萍弄清楚真相，他就能动手。”闻伊有些不解：“咱们就不能直接逮捕赵大水，从他嘴里拿到证据，再去告诉李意萍吗？”
秦朗沉默了片刻，说：“李意萍不是寻常女孩，她有很深的心理创伤，经历过我们常人无法想像的磨难，对这个社会有着天然的不信任和戒心，她既然选择相信赵大水，如果证据是我们拿出来的，那她永远都不会相信，她只会觉得我们跟坏人沆瀣一气，甚至偏执的认为我们在污蔑好人。”
闻伊瞬间明白过来：“她的信任是赵大水亲手创造的，必须再由他亲手毁掉，只有这样，她才能重建对其它人的信任感。”
秦朗轻轻嗯了一声。
闻伊轻轻叹口气，也说不出话了，两人隔着手机相对无言，最终还是闻伊率先挂断电话，把开了一半的窗户关上，这才离开。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闻伊顺着楼梯往下走，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依次亮起，路过二楼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这户人家的大门竟然敞开着，出于某种本能，她脸色微微一凛，立刻屏气凝神，放轻脚步，悄无声息的靠进门口，手机被她攒在手机，暂时充当武器。
正在这时，黑漆漆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两声咳嗽，一个老太太的嘟哝声传了出来：“老头子，你是不是又没关门？”
可惜没有人回答，老太太翻了个身，好像睡着了，压根没有想要起来检查的意思。
闻伊微微松了口气，下意识觉得可能是老人家睡觉忘记关门了，这是老式门，往里开的，关门需要探进屋内，她刚刚伸出胳膊，想要帮忙把门关上，没想到眼角陡然瞟见旁边的死角闪过一丝异样，然而她还没来的及把手臂缩回去，一股诡异的烟雾已经没头没脑冲她喷了过来。
“谁...”她在警察学院是优等生，近身格斗的科目时常拿奖，此时她的反应也极快，用尽全身力气朝后仰倒的同时，另一只手迅速攀住门外的墙壁，然而一双黑乎乎的手陡然从屋内伸出来，如铁匝般拽住她的胳膊，径直将她拉进屋内，旋即一柄尖刀抵住她的脖颈。
黑暗中，她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犹如野兽般，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五秒，也许是十秒，闻伊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飘然远去，身体却沉重的只想永远躺着不动，这种感觉很诡异，就像是魂魄离体而出，漫无目的地在天空中随风荡来荡去，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
她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襄州市，她看见一个穿着舞蹈裙的女孩，飞快地穿过夜晚寂静的长街，她脚步轻盈，时而蹦蹦跳跳，时而旋转飞舞，时而表演金鸡独立，像一只活泼可爱的精灵，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这只快乐的精灵钻进一个灯火通明的小区，挤过人潮汹涌的广场，穿过空旷寂静的花园，沿着一条落满枯枝败叶的昏暗幽径，最后走进一幢黑漆漆的大楼，入口处的白帜灯忽闪忽闪，犹如恐怖片中的幽冥出没地。
大楼的外面是寂静的黑夜，里面却是无间的地狱。
血，从天花板滴落下来，漫过台阶，女孩一步一步踩着鲜血走上五楼，她脸色惨白，嘴唇乌黑，披在肩膀上的长发被鲜血浸湿，染红了她雪白的舞蹈裙，她迈进一个敞开大门的屋子，却仿佛踏进了另外一重地狱。
女孩站在门口，恐惧的浑身发抖，她不想往里走，双手死死攒住门框，但身后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她前进。
于是，她穿过客厅，走进飘着香气的厨房。
她看见厨房的门口倒着一对中年男女，他们的胸口各插着一柄长刀，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们的胸口溢出来，像泉眼般无穷无尽，那血顺着客厅流到外面，流到天花板上，最终全部滴落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