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组顺藤摸瓜，从这对父母的身上又抓出另外三个曾经卖过孩子的家庭，而他们指认的人贩子正是大华窖厂的烧窖工付利钱和他的狗腿子吴胜利。
四个家庭被一锅端，挨个接受审讯，在如山的铁证下，试图保持沉默是金的付利钱终于被撬开了嘴巴。
陶进根据他的供词，复盘了这条隐藏至深的贩婴钱。
17年前，赵氏三姐妹正式搭建了第一条贩婴线，在老家明目张胆的购买婴儿贩卖到外地，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迅速从贫困百姓飞升到富贵人家，回家住洋房，出门开豪车，改头换面变成了赵总。
因为她们长期有固定的卖家，在沿海城市的人口贩卖圈颇有名声，早就引起诸多黑心人贩子的关注，很多外省的人贩子前来云海市淘金，不过赵氏三姐妹的犯罪团伙稳如磐石、爪牙众多，当地的百姓没人敢轻易把孩子卖给外地人，唯恐遭到报复。
15年前大华窖厂突然来了一个大顾客，这人专程从沿海城市到大华窖厂订购一批瓷器，他在大华窖厂住了将近两个月，打着了解当地风俗的借口，把窖厂附近的村镇都转悠了好几遍。
因为一次偶然的交谈，他跟付利钱一拍即合，由付利钱负责寻找供货方，再由他安排人送货到沿海城市，付利钱为了避免引起赵氏三姐妹的嫉恨，他们暗渡陈仓，买走的每个孩子都因各种意外被死亡。
在他们的精心谋划之下，这条贩婴线从头至尾都没有引起过赵氏三姐妹的注意，甚至躲开了9年前那场声势浩大的追缉行动。
赵氏集团覆灭后，云海市在政府和警方的多轮排查下，潘多拉魔盒被关闭，他们被迫暂时蛰伏，付利钱甚至一度想要退出，他的合伙人却放不开这桩一本万利的买卖，转而在吴胜利的介绍下认识了野心更大的鲁海堂。
为了逼付利钱重操旧业，他的合作人跟鲁海堂合作，直接将他从合伙人变成中间人，渐渐把他排除在这个团伙之外，而吴胜利这个狗腿子，越过他，变成了鲁海堂的新任合伙人，两人的位置彻底颠倒。
付利钱纵然不满，但他已经老了，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去年5月初，鲁海堂突然找到他，拿出一封信，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他们这些年贩卖孩子的详细信息，这让他们如临大敌，两个月的追查无果之下，他们开始怀疑是团伙内部出了奸细。
为此，他们设计了一个精妙绝伦的杀局，选择在每个月的月满之间，挨个将有嫌疑的中间人灭口，付利钱年轻时，是个屠宰工，后来赴东南亚打黑工，数次参与过当地的帮派火拼，对杀人一事并不陌生。
为了恐吓家属，他们将有嫌疑的团伙成员割喉剖腹，掏出内脏，将刚出生的小狗塞入死者腹腔，暗示家属这是那些死亡婴孩在复仇。
一切果如他们所料，连杀三人后，没有一个家属选择报警，这让他们的杀意更重，在鲁海堂的坚持下，他们一杀到底，把这个团伙的重要成员挨个屠杀，最终连吴胜利和他的小情人朱云秀都没能躲过毒手。
付利钱顺带交待了14年前杀害第二任妻子的犯罪事实，但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在作案时，竟然同时被傻宝和赵万成目睹。
同时，动物专家将茶园狗厂的流浪狗挨个做了检测，前7个死者腹腔的小狗均出生于茶园狗厂，吴胜利和朱云秀凶案现场的小狗同属一窝幼崽，但鲁海堂凶案现场的小狗却并非出自于狗厂。
至此，除了这条小狗的来源、傻宝下落不明、李意萍对付利钱作案手法的信息来源仍旧成谜外，整件案子仿佛都已经水落石出。
陶进连灌了三大杯水，这才说：“付利钱不肯承认杀害鲁海堂和马卫平，也表示没有烧制过婴儿俑，我觉得他没有说假话，如果婴儿俑真是他特意想出来的杀人标志，吴胜利和朱云秀的死亡现场肯定也会摆放，再说三只小狗也不是同一窝。”
他沉吟片刻，接着说：“鲁海堂非常信任马卫平，算是他的心腹帮手，鲁海堂的本意是团伙内只留下他们几个老成员，把这些有问题的成员清理干净后，再重新发展下线，我觉得付利钱杀害吴胜利和朱云秀不是因为鲁海堂的威逼，而是他蓄意报复，但他确实没有杀鲁海堂和马卫平的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看書喇
贺文峤随手翻了翻审讯供记录，见秦朗在看审讯的监控视频，不由推了他一把：“你怎么看？”
秦朗头也没回的说：“杀鲁海堂和马卫平的人也不会是傻宝。”
“嗯？”贺文峤挑眉：“这么肯定？”
秦朗依旧盯着监控视频，淡声说：“这个人的智商极高，他从头到尾要把这伙人整锅烩了，但绝不会让自己的手沾半滴血，这不符合他的人生追求。”
人生追求？
贺文峤跟陶进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的盯着他。
秦朗终于看完了监控，站起身，转头看着他们：“他从婴儿时期就在不正常的环境中成长，心理、精神和生理都遭到剥夺，收养他的人大概是想把他养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或者是活生生的行尸走肉，这个人的目的恐怕并不简单，我怀疑傻宝不是唯一的受害人。”
他微微拧着眉：“他能在这种非人的环境中保持清醒和正常，甚至还能学会深度催眠，这个人实在是我毕生遇到的、最了不起的人。”
陶进忍不住问：“那老赵收养他的时候，他肯定不会只有八九岁。”
“身高不能代表年龄。”秦朗说：“我更愿意相信，他当初应该处于青少年时期，十五六岁的可能性更大。”
“他既然神智正常，为什么一定要装疯卖傻，以他的智商，如果活成正常人，说不定还能一鸣惊人。”
“我们常态人的人生追求无外乎名利、事业、财富和爱情，毕生都在为这些身外之物营营苟苟，他这种非常态人的想法就很简单，做自己才是他的人生追求。”
“难道他的追求就是当傻子？”
“不。”秦朗淡淡一笑：“做世间最肮脏的人，保持最干净的心，这才是他的梦想。”说到这儿，他眸光微闪，隐隐露出一抹复杂：“可惜，付利钱毁了他苦苦坚守的东西，释放了他内心深处被禁锢的魔鬼，别人杀人用刀，他杀人用心。”
贺文峤下意识掏出烟盒，抖了根烟出来：“那杀鲁海堂和马卫平的人究竟是谁？”
秦朗没有说话，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目光转而投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