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进安静的等待片刻，又不动声色的把话题拉回来，轻描淡写的问：“昨天傻宝还在窖厂，今天怎么没看见他了？”
“应该又跑出去玩了，昨天我就没瞧见他回来，在村子里也没找到他。”老赵看了看他，倒是没拒绝回答，只是说完后，他把烟摁进烟灰缸，坐正身体，双手攒着茶杯，带着紧张和困惑的瞅着贺文峤，直愣愣的问：“警察同志，你就告诉我吧，我家傻宝到底咋了？”
他虽然老，但他不傻，听到现在，总算还是听出了一点话音。
贺文峤面带微笑，轻轻冲他一摇头：“你不用担心，他没有犯法，也没有做坏事，只是付利钱涉嫌犯卖婴儿和杀人，你们家傻宝经常跟着他，所以我们才想看看能不能通过傻宝查到什么线索。”
“卖孩子？杀人？”老赵犹如听到天方夜谭，满脸的不可置信：“老钱？”
“对，就是他。”
“这不可能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那么老实巴交的，成天在窖厂干着最累最辛苦的活儿，怎么可能去卖孩子？”老赵把头摇的像波浪鼓，每根头发丝都在叫嚣着不可能。
“犯罪分子往往都会把自己伪装成好人，只有这样才能长久的混在人群里，否则他还怎么干坏事儿。”贺文峤笑笑：“15年前，那个突然夭折的孩子，也许根本就没有病逝，而是被父母卖给了人贩子，他们害怕被人戳脊梁骨，这才谎称孩子病逝。”
他看着老赵的眼睛一点一点瞪了起来，接着说：“你们家傻宝为什么会经常在坟场附近游荡，大概他当时就发现了，也许他还把那孩子的坟墓挖出来看过。”
老赵已经彻底惊呆了，嘴唇神经质地哆嗦起来。
贺文峤：“你仔细想想，十多年前，附近的村镇是不是经常会有夭折的小孩子，这些婴孩出生不久就会因为各种理由死亡，或是意外，或是病逝，总之大部分都不会活过三个月，当年这里消息闭塞，交通和信息都不通畅，就医也不方便，就算听到婴孩死亡，附近的百姓也不会惊讶，最多只会感叹一声可怜。”
老赵激灵灵打个寒噤。
“这...这...”他脸色灰白，哆嗦个不停，眼中流露的全是惊恐和恍然。
贺文峤点点头：“看来我猜的不错。”
他沉声说：“其实想要验证这个问题很简单，只要把那个孩子的墓地挖出来看一下就知道了，虽然已经过了15年，但只要埋过尸体，就算变成白骨，化成了灰，我们还是会有办法检测出来的。”
老赵仿似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差点顺着椅子滑到地上去，他身后的刑警立刻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贺文峤和风细雨的问：“你还记得那个孩子被埋的地方吗？”
“记...记得...”老赵哆哆嗦嗦的说：“当年，我家傻宝时常在那个地方转来转去，天黑了都不肯回家，都是我把他拽回来的。”
贺文峤按下心中狂喜，若无其事的继续问：“傻宝在窖厂生活了29年，时常在附近转来转去，他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你不认识的陌生人。”
老赵犹豫了半天，才期期艾艾的说：“去年11月份的时候，他跑出去好几天，好像是一个小姑娘把他送回来的。
“小姑娘？”贺文峤眼中闪过锋芒，立刻掏出手机翻出李意萍的照片，问：“是不是她？”
“衣服是一样的，但是长相我当时也没看清楚。”老赵说：“那次他跑出去三四天，我没事的时候就会四处溜哒着找他，当时在三合镇的横街上，我远远看见有个小姑娘走在他的身边，还在路边给他卖了两张饼，等我追上去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就不见了，我当时也没多想，以为是好心的学生送他回来的。”
李意萍竟然见过傻宝？
贺文峤有些吃惊，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玻璃，仿似在隔着玻璃跟坐在监控室里的人对望。
原本，他跟秦朗都怀疑李意萍的信息是来源于另外一个人，没想到绕了一圈竟然让他们找到了傻宝跟李意萍见过面的线索。
贺文峤有些不甘心，又翻出另一个人的照片，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老赵眯着眼睛，用力瞅了半天，才坚定的摇头：“从来没有见过。”
贺文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起身出去了，临走时，他对老赵说：“你是大华窖厂的老职工，我们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向你请教，麻烦这两天你就暂时住在我们的招待所，门卫的工作我已经让厂长安排别人替你顶几天班，如果傻宝回到窖厂，我们会把他接到这里来。”
老赵看了他一眼，突然问：“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们能不能帮我跟政府说一声，帮我照顾好他。”
贺文峤说：“我会的。”
老赵扯了扯嘴角：“那我就放心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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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陶进在门卫老赵的带领下，找到了15年前那个夭折婴儿的坟头，经历多年的风吹雨打，这个小小的土包几乎与地面齐平，上面长满荒草，如果不是旁边刚好立着一块两米高的巨石，恐怕得把整片坡都翻上一遍。
陶进亲手挖开坟头，约一米深的土坑里，有一床已经腐蚀完的棉絮被子，在被子碎屑的中间有一具长着四条腿的尸骨，锋利的尖牙已经脱落，只剩下光秃秃的头颅。
站在旁边的刑警当场抽了口冷气：“好家伙，古有狸猫换太子，今有小狗替婴孩。”
陶进面无表情的扔下锄头，说：“立刻传唤这个婴儿的亲属。”
刑警二话不说，转身就冲下山坡。
因为这个意外收获，这个案子的调查节奏陡然从多如牛毛的细节搜索中，狂奔着转入正题。
傍晚时分，这个莫名被病逝的婴儿信息就摆在了贺文峤和秦朗的桌子上。
这是个男婴，本名黄杨，出生两个月后，被父母卖给早就下过定金的付利钱，为了隐瞒孩子的爷爷，他们先是给孩子喂食安眠药，画了个死人妆，谎称孩子突然病逝，趁爷爷伤心晕厥之时，快速将孩子交给付利钱，转而把一条死狗当作孩子的尸体埋进了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