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出来，场面瞬间尴尬了。空气里的温度，仿佛迅速提高十倍。
没等到顾琛回复。林黛黛连连摆手，“说错了，说错了。我是想问，你这里有没有药。”
听见这话，顾琛暗沉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些。
一时还没能从林黛黛口中的渣男走出来——
刚听林黛黛如此问，显然在怀疑：她还当真把他这里当成什么地方？
不过......这女人要药做什么？
难道，在他赶去晚宴之前，她已经......
想到此处，顾琛眸光渐渐变得深沉。
他盯着林黛黛上下扫了一眼，眉峰微蹙，冷冽的声音问：“你受伤了？”
声音里除了冷，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却有隐隐透出的掩盖不了的暴躁。
这是向来沉稳的他，从不曾出现过的性情。
“不是、不是。”林黛黛没多想，说着柔软的身子往顾琛的旁边挪近一步，“不是我，是你。我刚才看见你后背上有伤，你自己肯定不方便上药，我就想来帮帮你。”
顾琛沉静的目光在林黛黛期盼的脸上扫过，不知道林黛黛此时这般殷勤又在耍什么花样。
却终是松一口气。
思量中，顾琛漠然移开目光，端起桌上的白水喝了一口，冷漠拒绝，“不用这么麻烦。”
“怎么叫麻烦呢！”林黛黛急着又往前挪一步。
此时，林黛黛坐在真皮长条沙发上，而顾琛坐在她右侧转角的单人沙发，林黛黛这么一挪，直接将身子挪到两张沙发交接的扶手处。
林黛黛很自然地将手肘撑在沙发的扶手上，单手托下巴盯着眸色幽深的顾琛，满脸诚恳地道：“老公，你这伤是为我受的，不为你做点什么，我睡不着觉的。”
卧室里射灯的光线，从少女头顶落下来，在她颤动的睫羽下投下一片阴影，让她看起来异常的温柔。话语的意思更像极了曾经有个女人在他蹒跚学步摔倒后，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女人说：“小琛，你不好好上药，妈妈晚上睡不好的。”
在那个女人发疯之前，温暖了他整个童年的一句话，却已经是多么久远的事情......
静静地盯着林黛黛看了一会，顾琛蓦的将目光移到别处。
他微垂下眼眸，暗哑的声音开口，“小伤而已，算不得什么。”
单看顾琛的这种眼神，林黛黛就知道，顾琛肯定是想起儿童时期的某些事情。
这一瞬间，林黛黛的心突然就变得很软很软。
眼睛莫名酸涩，却见顾琛蓦的收敛起无意间流露的低迷情绪，神色变得比往常更加冷漠，然后将她的手从他胳膊上拉开，倏然转过头，幽深的目光盯着她道：“要是没别的事，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林黛黛闻言愣住一秒。
旋即，林黛黛一手反握住顾琛的手，一手三指并两指指天，“老公，我是真心想要为你上药，我发誓。”
林黛黛神色很诚恳，话语也很真切，顾琛冷漠的容颜出现一丝松动。
铺捉到这一点细节，林黛黛没等顾琛说话，就一把将顾琛的身子推得半转过去。
然后，林黛黛双腿半跪在沙发上，伸手掀开顾琛后背上的衣衫。
青紫色的伤痕在顾琛的后背上暴露出来。
林黛黛这一系列的动作十分迅速，有些让顾琛措手不及。
这已经不是顾琛第一次发现，这女人力气大的惊人。经派出去的密探打听回来的消息，以前的林黛黛在一年前的车祸过后，就一直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跟老管家描述的那个温婉的像是古代大家闺秀性格，如出一辙。
可是，现在的林黛黛却似是可甜可咸，能文又能武，与之前相较，乃是天差地别。
这前后的反差，该如何解释？
沉思中，顾琛后背上突然传来一阵痛感。
他刚要动，林黛黛出声阻止。
“别动，我使用的这个推拿手法，是我家祖传的绝学，以前军营里的大夫不够用，我爷爷就经常帮他受伤的下属这样疗伤，可以快速活血化瘀。不过，你这里要是有活血化瘀的药搭配使用，那效果就更好啦！”
祖传的绝学？爷爷？军营？受伤的下属？
这一席话吐露的信息可不少。
顾琛想起打探到的林黛黛家庭情况，再怎么样也跟这些词挂不上钩。
林黛黛说完，方才意识到失言。她怎么忘了她现在穿书了？身份可不是以前的那个她。
为了圆上面的话，林黛黛接着说：“哎呀，一时话多。其实说祖传比较牵强。我说的那个爷爷，是住我家隔壁的一个退役老人家，绝学就是他传给我的。老爷爷一生将自己的青春都献给了国家，没有下人，那我肯定要帮他发扬一下这门绝技不是？以后我的后代，从我这里学到的，那才能叫祖传嘛。刚才使我言之过早啦。”
解释这么一堆，似乎将上面说话的漏洞填补。
可是为什么要如此急着解释？
顾琛沉沉的目光盯在某一处，安静地没有说话。
林黛黛半跪在顾琛的身后，眼睛却一直在偷偷打量着顾琛神情的变化。
虽然顾琛脸上不露痕迹，但林黛黛就是隐隐感觉到顾琛心中的猜疑。
在顾琛跟前，有时候说错话就是说错。
解释多了反而会有狡辩的嫌疑。
万一顾琛严刑逼供她，可怎么办？
林黛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顾琛道：“想都别想。”
林黛黛：？
顾琛转头，深邃的目光瞥过来，盯着林黛黛发懵的脸，解释上句话，“我的后代不会学这种无聊的手艺。”
林黛黛：“......”
无语一阵，林黛黛蹙眉道：“我教的，他们敢不学，不学打断腿。”
听见这话，顾琛唇角微勾，转回头，没再说话。
林黛黛这才发现，她竟然把顾琛说的后代，代入她后代的角色。
这都什么鬼？
她说话的逻辑，在这个男人面前，怎么都消失不见？
林黛黛有被气到心塞。
她小手按揉在顾琛背后的力道不由加重。
感觉到背后痛意，顾琛嘴角扯了扯。他没有吭声，唇边上扬的浅浅弧度一直都在。
刚才他说那样的话，旨不在戏弄，也不在幻想，他不过是单纯地想岔开话题罢了。
可能某些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他害怕去触及。
有时候，他已经放弃在这个女人身上花心思，可是每次跟她相处都忍不住想要靠近。
或许，这就是命，他认。
林黛黛完全不知道顾琛在想什么，刚才她一直在观察顾琛的神色变化，此时目光才真正地聚焦在顾琛的后背上。
白皙的后背，深深浅浅有许多长短不一交错的疤痕。
看见这里，林黛黛俨然已经不记得刚才被气噎的情绪，只觉眼睛酸涩难受，好像被什么模糊了视线。
这里的每道疤痕，都代表着顾琛曾经地狱般的磨难。那时他还那样小，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扛过来的？
林黛黛按揉在顾琛后背受伤地方的手，下意识去触碰那些疤痕。
指腹圆滑温暖，根根如扶风弱柳，在后背凸起的疤痕上滑动游走，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荡起的波纹。